在世界一片混乱,人类还只是靠着神的光辉,侥幸苟活的时候。
我们的先祖只有着一具孱弱的身体,只能在各种强大的物种的捕食下,靠着点野果充饥。
每天升起的太阳,都在预示着,这又是饱含饥饿,苦痛和死亡的一天。
人类包经了磨难,却依旧只能生活在食物链的底层。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先祖们,看着再一次西沉的夕阳,双眼陷入疲倦和绝望。
于是,我们的先祖向着制造我们的神提问。
我们的诞生是为了什么?
神沉默了,没有给我们答案,良久之后,才从天际传来了声音,“活下去。”
我们问:“活下去之后呐?”
“等”
神的声音还是那样充满威严,里面包含着无限的权威,不允许任何人反驳。
“等”
这就是神给我们的神启。
没人知道我们在等什么,也不知道要等待着多久,我们所凭借的,只是虔诚的信仰。
我们听从神着指令,在比我强大几十倍生物的捕杀下,艰难的存活着。
哪怕只能充当他们的食物,我们也没有放弃存活,一直等待着。
终于,不知道太阳西沉了多少万次,守在洞口的野兽,吃掉了我们多少代先祖。
猛然间,世界开始了奇妙的变化,好像是一瞬间,又好像几百年。
森林开始减少,一片片平整的土地,暴露在我们的面前。
那些曾经称霸一方的野兽,都不见了踪影。
这时候,神出现了,在太阳般耀眼的光辉里,带来了流传百世的福音。
神用他那依旧威严的嗓音宣告着:“从今以后,那广阔的平原,起伏的山川,涓涓的河流,平静的海湾,茂密的森林,都将世世代代属于你们,属于我虔诚的信徒。”
那声音依旧宽厚有力,带着命令的语气,一如当时给我们神启时的样子。
“等”
神赐给了我们保护自己的力量。
让先祖走出了洞穴,教授我们如何驯养家畜和冶炼铁器。
紧接着,平原上出现了一片片耕地,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
国家,开始建立。
这都是因为我们的等待,在神的启示下,一代又一代忍耐着艰辛。
终于,我们等到了神的救赎。
这都是因为神的启示啊!
“希卡伊,你明白了嘛?”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目光真切的看着面前那个金发的男子。
那眼神饱含着期冀,老人的身体尽力地前倾着,像是距离近一点,就能更好地让对方领会自己话中的含义。
但金发男子并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蓝色的眼睛里,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悲伤。
摇曳的火烛,像是妖精扭动的腰肢,在满是黑暗的房间里,散发出满是诱惑的一点光明。
德爱尔闭上了眼睛,紧咬着牙齿,像是遭受了什么极端痛苦的事情。
“老师,抱歉,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归神的怀抱了”希卡伊嗓音低沉,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每一个跳出的词,都像插进德爱尔心中的刀子。
他原本是德爱尔最喜爱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可是,十三年来含辛茹苦的教育,在今天,终于都付之一炬。
这都是“惊悚之夜”遗留下来的灾祸,即便是在城卫和异端审判局的联合搜捕之下,依旧没能阻止那个重伤的祭司,将一名未来的红衣主教,引入堕落的深谷。
在那一夜中,圣城所受到的创伤,沉重的难以估计,并且依旧呈现着,不可阻挡的扩大之势。位于阴影里的那些裂痕,正悄无声息地嗫食着,教廷这头巨兽。
刚刚那个故事,是大主教所仅能允许他做出的努力,但是希卡伊并没能体会到德爱尔故事中的含义。
或许已经懂了,但是他真的已经回不来了。
无论是哪个结局,都是德爱尔所不能承受的。
房间里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仅能听到德爱尔牙齿的打磨声。那个瘦弱的老人,给自己的牙关倾注了巨大的力气。
难以言述的痛苦,正一点一点的抽调着,这具苍老身体里的生命。
时间缓缓的流动,满是黑暗的房间里,他们仅能用自己的心跳去判断时间。
或许过了一会儿,或许过了很久。
“唉”德爱尔终于绝望的叹了口气,语气里的沉重,让希卡伊心剧烈的抽痛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突然升起了一股放弃的念头,他不忍心再折磨这个老人,但是心中那一股更加坚定的意志,不允许他放弃。
“就这样吧”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德爱尔脸色更加苍白,没有力气地说:“那些我教给你的,我已经拿回来了,至于你从其他地方学得的,我也管不了了......”
“老师”希卡伊猛然跪了下去,不染一点尘土的长袍下摆,就这样被压在膝下。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老师的样子,害怕不能忍住眼里的泪水。
“好了”德爱尔声音沙哑,仿佛又看到了,十三年前,那个在雪地里孤独前行的身影。
往日的一切,如同纷飞的雪花,落入了老人的脑海。
他的心再也不能承受这样的煎熬,双手撑着椅子站了起来。
“噔,噔。”
黑暗里传来了牛皮靴撞击石板的声音,希卡伊听着老师迈开的步伐,石像般跪着,一动不动。
“希卡伊,今后的路,就得你一个人走了。”握着门把手的德爱尔停住了,他依旧放不下自己最珍贵的弟子,哪怕他已经堕入了魔鬼的怀抱,依旧让他的内心饱受着艰难地挣扎。
“咔嚓”
随着门把的一声扭动,原本亲若父子的两人,终于进到了两个彻底对立的世界。
德爱尔猛地拧转了门把,大步踏出大门。
这一次,他走的笔直,猩红的长袍在漆黑的夜里,猎猎飞舞,白色的须发就像狮子般张开。
“老师!”
房间里,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德爱尔头也不回地大步走着,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行动!”德爱尔尽力的嘶吼着,就像一头雄狮一样,释放着胸中的气焰。
一股强大的威严从这个苍老的老人身上发出,一瞬间,他又从慈爱的老师,变成了杀戮果决的红衣主教,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威严。
“是”
黑夜里响起了整齐而响亮的回答。
“铮”
两百把利剑从黑夜中亮起,在皎洁的月光下,散发着失落之境般寒冷的光。
刚才两百名圣骑士,一直等候在大街上。在被乌云遮蔽里大部分星光的夜晚,石像般等候着这个老人的命令。
现在,命令已下,他们马上化作神手里的刀剑,将如战车般碾碎挡在面前的一切敌人,将神罚指向堕入恶魔怀抱的叛徒。
战斗的序曲已经奏响,今夜,鲜血注定沾染圣城。
“嘿嘿,你哭够了嘛”一声阴测测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如果他没有出声,可能都没人发现他的存在。
哪怕是刚刚的红衣主教德爱尔,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在这么近的距里,居然还有一个抱着重剑的战士。
希卡伊站起来抹掉了脸上的泪水,面无表情的看着打开的大门,他知道,这是他们师徒最后一次见面了。
“喂喂喂,你发完呆了没有,我可不想才被召唤出来就死在圣骑士的剑下。”那人不满的抗议着,但是希卡伊根本不予理会,头也不回地盯着门外撒进的月光。
天上包括月亮有着十七颗长明星,圣城布瑞弗莱蒙的夜空,原本应该永远璀璨。
可是今天,璀璨的星空,突然被一大片乌云遮住,只留下月亮,散发着冷光。
是因为我吗?
神已经彻底抛弃我了吗?
希卡伊痛苦地想着,虽然这是自己的选择,但是真的到了被神抛弃的这一刻,坚持已久的信仰,依旧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创伤。
“喂,你到底听见没有啊!”浑身黑甲的武士有些愤怒地按着他的肩膀,这让希卡伊不满地皱了皱眉。
“好了,我们走吧。”希卡伊厌恶的扫下了战士的手,语气冷淡地说“鲁托,今后不要碰我。”
“你还以为你是神的仆人吗?做梦去吧!”鲁托冷笑着说,“你现在只是个连最低阶的修士都作呕不已的背叛者,连异教徒这个称呼都能算是对你的称赞。”
昏暗的房间陷入了如同水银般粘稠的沉默,这极其恶劣的讽刺,足矣让一个有着极高修养的贵族,跟他像街头无赖一样打在一起。可是希卡伊却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让鲁托不禁皱起了眉毛。
“走吧。”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词,也不去理会鲁托的反应,径自走了出去。
而在屋外,两百名严阵以待的圣骑士,正紧紧盯着走出来的这个男人。
根据教皇的命令,这个原本可能成为,不,应该是一定会成为红衣主教的男人,居然背叛了他们所信赖的神,堕入了恶魔的怀抱。
有着虔诚信仰的圣骑士们,像看着杀父仇人般,狠狠地盯着他。
“哟哟哟,怎么,伟大的圣骑士们,打算用眼神杀死我们?”
这充满戏谑语气的调笑让他们怒火中烧,但是他们是军人,而他们的最高指挥者还没发布进攻的命令。
“鲁托,闭嘴”希卡伊冷冷地看了鲁托一眼。
“什么玩意,你这家伙不要太得寸进尺了”身高接近两米,壮得像头野牛的战士,对他的这个召唤者很是愤怒。
明明是希卡伊把他从长久地沉睡中唤醒,但是这个召唤者,却老是分不清自己的阵营,总还以为自己还是神的仆人。
要不是有契约限制,鲁托估计早把希卡伊砍死了。
“希卡伊,我以德爱尔.阿莫尔希、阿特格教廷国红衣主教、圣骑士团团长、圣白魔法师、以及……你的老师之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否要放弃自己的信仰,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堕入恶魔的怀抱?”德爱尔的声音浑厚响亮,在寂静地街道上,如同圣骑士手里的利剑,刺破一切阻挡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