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几天前的一个夜晚,整个阿特格教廷国,都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但是紧接着发生的那件事情,却让整个国家都不禁胆寒......
元历四百七十三年,冬天的寒冷如同一群沉闷骑士,雪白一片的钢甲上,满是刺如骨髓的冷冽。他们一路猛摔着马鞭,横冲直撞而来,毫不留情地践踏着南方的温暖。
即便是被寓意为“永不熄灭的火焰”的布瑞弗莱蒙,这个被无数信徒奉为圣地的城市,也没能在这个弥漫着大雪的冬天里,留存住自己的暖阳。
除了暖阳之外,在这次黑暗的侵蚀中,他们甚至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作为整个教廷国绝对的最高领袖,他们的第一百五十七任大主教,德雷蒙德.加西亚,居然在整个教廷国防卫最森严的圣城,甚至是自己的宫殿之内,遭到刺杀身亡。
更让世人吃惊的是,扮演这件血腥而恐怖的刺杀事件,最关键的内应的人,居然是第一百五十六任大主教的亲侄子,也是继子的德鲁.阿格摩尼!
而与他生下数个子女的妻子,甚至还是一名邪恶的魔女!
就在这座至高神光辉照耀下的圣城中,一名来自至高神永恒对立面的女子,成功成为了一名红衣主教的妻子,并且与他平静地生活了二十几年。
这简直就是最极端恶劣的讽刺,狠狠地在教廷所有的教众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恶魔居然栖息在神的领地!
这要让世人,如何坚定自己的信仰!
整个阿格摩尼家族,都因他们而蒙羞,甚至逼迫得,已经九十高龄的一百五十六任大主教次布咯.阿格摩尼,亲自出手,将自己的继子一家,除了早就已经进入的异端审判局的小女儿之外,全部送上了火刑架。
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一整夜才最终停息。
听说在燃烧的时候,整个圣城的人,都能听到火焰中,魔鬼发出的嘶嚎。
凄厉,悲伤,而又充满着愤怒!
紧接着的一个月内,整个圣城都处于戒严状态。
四处行走的吟游诗人,如此写到:
“黑铁般阴沉天空上,遍布着如蓄满了水的棉絮般浓重的乌云,沉沉地向圣城内,那些锋利如剑的尖顶上压去。
那些身披银色锁甲,穿着绣有暗红色徽记的高大军士,面如寒铁地在每一条小巷,都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新年的喜悦,已经与这座沉默的城市彻底无关,如铁链般拧绞在各个关节的军队,没有给这座白雪覆盖的城市,残留下一点喘息的空间。”
紧接着的,好几位原本位居高位的教廷国的大人物,突然就在家里,遭到了次布咯大主教的亲手灭杀。
没有理由,没有消息,他们就这样静静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仿佛从没有出现。
而许多原本已经在圣城内,盘踞了不下百年的大家族,也被逼得重新洗牌。
有的家族,直接从社交场上,人竞争抢的娇花,沦为了一大群二线绿叶中的一片;而有的,则是一举从五六线的底层家族,攀升到了一流家族的行列。
整个圣城,无数条秩序严整的街道上,都激荡着汹涌的暗流。
即便是最无知的平民,都能从那些面目严肃的城卫眼中,感受到一根紧绷的弓弦。
等熬过了那段空气中都是寒芒的日子后,才有人,心有余悸地回想起,那个最开始的夜晚,并将其称之为“惊悚之夜”。
可是,除了位于教廷国最核心的五个人之外,没有知道,当天的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布满了神秘,到处都是谜团!
而对于教廷国的居民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已经退位了十八年的次布咯大主教,以九十岁的高龄,又重新成为了这个国家的掌权人。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动乱的开始而已。
......
“多久了?”腰杆像长枪一样笔直挺立在风雪中的老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从外表上看起来,他已经很老了。
长及腰腹的胡须,已经如同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洁白,柔软的绸缎上有用金线绣成的繁丽花纹,无一不在彰显着穿着者的尊贵地位。
可是他布满着皱纹的微黑面孔,紧皱着眉头下的锐利双瞳,干瘦手掌上的厚重老茧,让他看起来又像是个贫苦的低级军士。
教廷国唯二的圣白魔法师,也是现在重新掌控教廷国的次布咯大主教永远的战友——德爱尔红衣主教。
他的眉头紧皱,没有看向任何人,无论是那些身披银色重甲的圣骑士,还是那几个身着红色长袍的主教,或者是那群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上等人”。
他只是眯着眼睛,眼神冷峻地望向圣城里那座最为庞大、肃穆的建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国家的内部,已经遭到了敌人的腐蚀,那群潜藏在黑暗中的邪教徒,现在已经开始向我们展露出自己的爪牙。这一次,将会是我们面对的,最为艰险的一次战斗。”
这是在不久之前,次布咯大主教请他回来帮忙时,满脸沉重地告诉他的话。
“比那次跟兽人的战斗还要残酷吗?”
当时的他,紧了紧自己的长袍,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寒了。
明明在大雪之中,都不会感到丁点冷意的他,现在却因为自己好友说的这番话,感到了刺骨的严寒。
“比那严重的多……”
次布咯的声音依旧低沉,苍老的面容上写满了忧愁。
那次与兽人的大战,是徳爱尔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残酷的战斗,如果这次的动乱,比那更要严重的话……
就说明:
严冬,是真的就要到了。
“从沙维尔进入教堂开始,还差一刻钟就要到两个小时了。”圣骑士的回答,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看了看对方,在教廷的十二名大骑士中,号称断剑的中年男人,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半点贵族的气质。
对方还是那个,常年经受着风吹雨打的渔民模样,有着黝黑而粗糙的皮肤,沉闷的像块礁石一样的脾气。
“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沙维尔,到底与大主教谈的怎么样了?”他又将视线放回了眼前的那栋建筑。
里面正在进行的,是关于那场阴暗刺杀,最后的裁判。
是关于阿格摩尼家,最后那个小女儿的事情。
现在站在外面的很多人,都希望她死。
因为只要她现在死去,就又会有一大笔的财富,以及等待分割的权利,等着他们去哄抢。
他们就像是一群食腐的秃鹫,正在等待着,关于那个年轻女子的死亡宣判。
而这件事情,只有作为第一百五十七任大主教的儿子,也是教廷国,最惊艳的年轻骑士沙维尔,才有资格进去跟次布咯大主教谈。
他是作为一个儿子,去向大主教,索取他最后一个亲人的性命,借以祭奠自己已经死去的父亲。
弥漫在布加勒斯特大教堂门前的风雪,好像更大了,已经有一些快要撑不住的“上等人”,被冻的浑身发抖。
他们原本,都是这座圣城中,最具权势的一批人,现在却像个路边的乞丐一样,被街上的寒冷摧残着。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们来到这里的勇气,以为只要一哄而上地站在这里,把自己冻的像个傻子一样,就能逼迫大主教低头。”
对于那些像蝗虫一样席卷而来的贵族,心中只有无限厌恶的德爱尔,冷哼了一声,随即不禁低声吼道:
“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只要大主教还活着,阿比盖尔,永远都是阿格摩尼家的继承者!”
德爱尔的这毫不留情的话,落到风雪中之后,刚刚有些还能强撑着的“上等人”,彻底忍不住了。
一个个都惊恐地拉着旁边的人,想要就这样爬回自己那温暖的马车中。
凄厉的寒风,仿佛都在这如狮子咆哮般,充满威严的吼声中,变得温顺起来,更不要说那些正面承受着这个老人无边威势的人,一个个都像被猫抓住的老鼠那般,浑身颤抖不已。
一直站在自己老师身旁的希卡伊,看着那在白茫一片的积雪中,飒飒飞舞的红袍,突然意识到:
如果圣城的权力场,是一座高山的话,那即便是教廷国最高权力机构——五人议事会中的其他三人,最多只能算是刚刚爬到半山腰。
自己的老师,这个须发如同狮子般飞舞的老人,却已经站到了最接近顶点的位置。
而整座山的顶点,则毫无疑问地被另一个老人占据着,即便是在他的继任者,还没有被邪教徒杀死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因为老师与他,之所以能够并称为教廷国的双柱,靠的不是自己家族的光辉,也不是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叛变的归附者。
他们之所以,能够拥有现在这不可撼动的地位。
靠的是当年从血与火的战场上,一刀刀硬拼出来的军功;靠的是他们本身,就有着无法被别人超过的力量。
两圣十四雄,
他们两人的实力,更要在西陆那饱受尊崇的十四人之上,那些可都是在英雄领域,排在最前列的人物。
“出来了,出来了!”
“是沙维尔!”
“他终于出来了,可等死老子了!”
等了整整一个下午,都快被冻死的“上等人”,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救星。
希卡伊顺着动乱开始的源头望去,看到那个与自己同为教廷国,最杰出的几个年轻人之一的沙维尔。
对方的脸庞上,已经没有过去熠熠生辉的神采,整个身躯,就像是苍老了二十岁那般佝偻了下来。
他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他失败了。”
希卡伊一眼就看了出来。
其他等待在外面的人,当然也都看出来了。
可是他们却依旧不肯死心,还是如同蝗虫般,朝着沙维尔一哄而上。
“怎么样了?”
“大主教怎么说的?”
沙维尔眼神冰冷的看了眼,那些围在他周围的人,这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势利的气息,让他很是厌恶。
“大主教让我现在立刻动身,要在半个月之内,到达圣骑士军团在混血龙王国的驻地。如果迟到了,或者沃顿.康利阁下,敢私自放我回来。那大主教就会亲自过来找我们,并将我们放上那烧死了他继子的石柱,让我体会下火刑的痛苦。”
听到这完全不含感情的话,让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的所有人,都不禁感到心头一凉。
“哦,对了!”
好像很喜欢看到,这群人露出失望表情那般,沙维尔继续恶作剧般地说道:
“大主教还说了,只要他还活着一天,阿比盖尔,就永远都是阿格摩尼家的继承者。”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这些人的心思,如果不是因为心碎没有声音的话,希卡伊都能清楚地听到那一地的碎裂之声。
“恩,雪?”
感受到自己的脸庞,又有雪花重新落下,他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又重新呼啸起来的风雪,脑子里刚才德爱尔的身姿始终无法消散。
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道:“原来这满天的风雪,真的会因为一个人的威势,而选择暂时停歇啊!”
想到这里,他又重新看向,那个仿佛终于放下了重担的老人。
就在不久前,自己的老师,德爱尔主教,还跟他聊过很多事情。
比如:
“你知道吗?希卡伊。对于大主教选择回来重新执政,而不是新选一位继任者,那些家伙可并不满意,一个个都想来试试心中的野心能否变成现实。如果不是大主教已经将自己家族里所有的男丁,都活活烧死了的话。恐怕这些家伙,都要举兵叛变了。”
“那些家伙们,可都在等待着我们死去啊!如果不是德雷蒙德在不久前遭遇了刺杀,恐怕我跟大主教这两个老家伙,也都会心甘情愿地退出权力的舞台了吧。”
“那些家伙,可没一个有资格成为第一百五十八位大主教的。他们离德雷蒙德大主教都差得远,更不要说次布咯大主教了。如果不是次布咯大主教重新回来执政,那些家伙,又有哪一个,能够稳得住当今的阿特格教廷国的局面。”
那个站在教廷顶端的男人,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跟孙子闲谈的老人,会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告诉他。
“我的年纪也确实有些大了,希卡依,你也是时候准备着接过我的权利和荣耀了。”
等看到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沉重的时候,又会开玩笑似地安慰他。
“你也不用感到太多的压力,即便你继承了我的位置,也不代表,我就会弃你而去。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是你的老师!”
哦!对了!
还有阿比盖尔,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就在前一阵子,在她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还曾安慰对方,说着什么,
“无论圣城的人怎么看她,自己永远都会跟她站在一起。”
只是啊......
他看着满天的风雪,眼神变得空旷而又死寂。
神对他命运的示言已经下来了,身为德爱尔弟子的他,将会在不久后的那场动乱中,站在黑暗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