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帝定定神,仰天长叹,道:“来人,着文华阁拟旨,取消何氏豫王妃名号,取消豫王府柴景天世子之位。”
雨姗转忧为喜,是真心的欢喜:“多谢皇上隆恩!”
豫王妃之尊,有多少女人在争,可她却不想要。
奉天帝又道:“柴景天永远都是朕的皇孙,你是他母亲,就为他挑一个喜欢的去处吧。”
她要与他和离,出格的是她,本应是他离开她,却是她选择了离开他。
雨姗心里暗道:柴通在吴,柴迅在豫,柴违则在鲁地,她可不想离柴迅太近。道:“我愿携天儿去襄阳。”
奉天帝道:“襄阳不行,选其他地方。”
襄阳古又称荆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永康帝未灭,夹在蜀越与奉天帝的大越之间。奉天帝不想把那个地方给她们母子,不希望她们母子犯险。
雨姗思了片刻,既然襄阳不行,她就只能选更远的地方,道:“福州如何?”
奉天帝道:“你可知福州在何处?”
“大越之南,面临大海,看看大海也不错。”好像那并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从繁华的帝京放弃一切去南边的福州。
柴迅起身,道:“父皇,你万万不可答应啊。”
雨姗望着奉天帝:“皇上金口玉言,雨姗感激不尽,余生日夜定会为皇上祈福。”
奉天帝苦笑:“你就真的不愿意再给迅儿一个机会。”
“我伤他,他伤我,再留下去,终有一日反目成仇,与其这样,倒不如分开的干净。雨姗并非贞节烈妇,有朝一日会再寻良人,待得那时还望皇上莫要相阻。”
“你……”奉天帝大惊,他的圣旨未下,她却已经想到以后了皇子弃妻,竟然敢再嫁旁人。转而一想,或许就是她的胆大独到之处,大笑道:“朕不允你嫁官宦之人。”
雨姗轻淡无波,“雨姗谨记旨意。”
母子二人双双起身,雨姗款款施礼:“天儿,给皇爷磕个头。”
奉天帝挥臂道:“去吧,这两日暂且住在宫里,待一切安排好了,你就带景天离开吧。”
“谢皇上。”
母子二人还未出大门,柴迅一把就拦住去路:“为什么?你怎有颜面向父皇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没错。为何会觉得不好意思?柴迅,恨也好,怨也罢,一切都到此为止。”
雨姗绝决地推开柴迅,头也不回地带着天儿走了。
柴迅转回来:“父皇,为什么?你怎么会答应她离开,那个女人……”
话未说完,只听“啪啷——”一声,奉天帝抛出两样东西,一件是吴王府的令牌,另一件便是吴王的手书:“人言可畏可攻之。”虽只有几字,但已经证实了一切。
“若不是雨姗来禀,朕还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竟争斗得如此厉害。柴通,京城里所有不利的谣传,是你干的吧?”
柴通心中一震,弯腰拾起地上的吴王府侍卫令牌与自己的“手书”,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不是有写过这样的字,但是谣传的事的确不是他干的,惊呼一声:“父皇,儿臣冤枉,不是儿臣干的。”
“雨姗说,当日离京之时,遭遇黑衣蒙面人偷袭,不夺金银珠宝,专夺包袱衣衫,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父皇,我……”
他没干过,可这手书,还有这令牌,都是自己的。
证据凿凿,百口莫辩,越辩便越显心虚。
奉天帝挥臂大怒:“你们三个都是朕的儿子,可为什么会弄得如此水火不容。这件事的真伪,朕会派人调查,若让朕查出是你们间的人所做,朕绝不轻饶。你们……连一个女人都容不下,还能干成什么大事?实在令朕太失望了!”
是他错了,他居然栽在别人的圈套里。
柴迅很快就悟出其间的原由:“请父皇责罚,是儿臣伤透了她的心,还请父皇收回成命,不要让她离京,不要让她与儿臣和离。”
“迅儿,这件事你不该求朕,而应该去求何雨姗。”
在一旁静坐的皇后,想到何雨姗竟有些感佩起来,缓缓移下大殿,道:“所有人都知道她爱子如命,可谁又知道,身中化心散的女人再难有孩子,这几年她一定承受了一个女人、母亲都无法承担的一切。就算是本宫,也会对这样的丈夫失望,况且是她那样有主见之人。先前本宫已经看到了她的决心。豫王,她不会回头了。既是如此,就此放手吧。”
“我不要和离,我不要……”是她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困绕,可最后竟然是和离,“就算一定要分开,也是我休了她。”
柴迅莫名地开始恨起她来,她一早就知道真相,却没有告诉他,而是直接把事闹到了父皇这里,让一切都无法再挽回。
她不信任他,明知是被人陷害,却不肯与他说出实情。
什么时候,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竟已恶化至此。
“父皇,本王是皇子,之前自己的爱妾被两位兄长所夺,而今妻子又要和离,要我还有何颜面苟存于世。”
奉天帝有些为难起来,和离本没有什么,可是对于皇族来说,若提出来的是女方,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皇后仿佛看出他的为难道:“不如,派人走一趟,去问问她的意思如何?”
“皇后退下吧,朕想再与他说说话。”
这哪是说话,而是奉天帝一顿暴训,他几乎要把十几年来的话一古脑儿全倒出来,有回忆、有感伤,更多的则是龙廷大怒。
殿门久久闭合,没有宫娥、太监,只有奉天帝的怒喝声,一声高过一声,时而夹杂着杯碟的破碎声与拍桌的骂声。
所以侍候的宫人,仿佛觉得这天要塌了,宫殿将倾,是一场卷天的巨浪,是一次天崩地裂的灾难。谁也不敢进去侍候,就连帝王身边的主事公公也躲得远远的。
偌大的太极殿,唯有奉天帝和他的三个儿子。
良久无法变缓的骂声,不间断的破碎声、桌案倒地声……交错传来,像一场疯狂失常的乐曲。
兄弟三人静默跪在大殿,谁也不说话,深深地低埋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