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也没着急，安安静静趴在地上没动，等着越池下来。没想到外边门铃一声高过一声，楼上却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想着越池这会儿有可能是正在洗澡，门铃响个没停实在恼人，说话也没人应答。段以也只能使了吃奶的劲爬起来拖着伤腿挪到了门边，一手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之前的止疼药药效已经快要过去，这一番折腾之后伤口更加疼得厉害，段以一手撑着门板才堪堪让自己站稳脚步。
令他没想到的是，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范旭森。
入秋的夜晚气温已经很低了他脚上却还穿着一双室内拖鞋，连外套都没套上。他似乎是淋了一路雨过来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整个人被冻得唇色发青，细看之下整个人都为瑟瑟发抖。
“范旭森？”段以有些迟疑地叫他的名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没事儿吧？这个时间点怎么跑这儿来了？”
段以记得清清楚楚，他跟范旭森虽说在医院那会儿聊得挺多的，但是他压根没跟他提过自己家里的地址，可现在他却这个状态找了过来，让人想不怀疑都难。
范旭森低下头，眼神有些躲闪，“我……我跟家里人吵架了，就……跑出来了，但是……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都快成了气音。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段以放松了警惕，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怀疑也瞬间烟消云散，侧身让人进了屋内。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附身可能性的，毕竟当初巷子里那次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但跟范旭森如今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跟令人望而生畏的被附身的人的确不太相符。
“那边右手边有浴室，里面有干毛巾，你自己拿着擦擦吧。”段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又反手指了指厨房方向，“那边锅里应该还剩了点鲫鱼汤，你自己喝点暖暖身子也不至于感冒。”
范旭森僵着点点头，眼神去还定在段以身上，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段以被他这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太对劲，只好问：“你跟你家里人为的什么吵架啊？要我说你父母做出的决定肯定也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同意说不定以后感激得要命，而且……”
“他们让我去国外留学。”不等段以说完，范旭森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
段以愣了一下，却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们被围堵在巷子的那次在学校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他是落得个见义勇为的名头，可范旭森被霸凌的事情却像是病毒一样大规模在校园里扩散开来。
不止魏强几个吃不了兜着走，就连范旭森的班主任都难辞其咎当即就被学校给辞退了。
可这种东西却并不是这样就能简简单单弥补回来的，即使范家本领不小，可再咽不下这口气却也做不到把知晓这事的所有人脑袋里的记忆剔除。
如此想来，让范旭森离开这里去外国留学兴许是最恰当不过的选择了。
事已至此，段以也做不了别的，只能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范旭森略显消瘦的肩膀，“凡事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嘛，况且其实留学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想想，等几年后再回来你可就是镀了金的海归了，到时候谁还敢欺负你？”
“可是……”范旭森有些着急地想要反驳，话没说完却在听到楼上传来的脚步声的瞬间戛然而止。
越池刚洗漱完，抓着毛巾一手擦着还在淌水的头发下楼，就看见段以对面坐着的那个些许狼狈的身形。他这人向来过目不忘，自然认出来范旭森就是上次在巷子里跟段以一起被堵的那个人。
在这之前他也不是不知道范旭森的，多半是从旁人无意间的笑谈里听来的。人不自救，又何尝能指望别人能带自己走出困境？
本要问段以的要不要背他上楼的话被越池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他随手把毛巾挂在了脖子上，转身去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越池，我也要喝水！”段以一门心思在越池身上，压根没注意到低头盯着地面的范旭森细微的咬牙动作。
大概是因为两人之前还算温馨的谈话，越池今晚脾气还算不错，嗯了一声取了另外一个杯子倒了水递到段以面前。视线却在范旭森的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
越池家里并非道术世家，只不过是当初越池父亲越涵均对此天赋极高，又偶然得了一本令人收获颇丰的典籍才算是走到了这条路上。
只可惜，越涵均没来得及教他更多就死在了十年前，越池对此的天赋甚至高于他。可由于林慧娴的反对，以及只能自己摸索而不得门道，越池这些年都难有什么太大的突破。
他在这方面的预感向来很准，他能感觉出眼前的范旭森有问题，可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却又说不上来。范旭森虽然精神不算稳定但并不虚弱，这跟越池所知道的附身状态并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越池起了疑心，动作自然地坐到了段以身边的位置，抬眸便看见范旭森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雨水浸成了深色。
他微敛心神，直视范旭森，“你的衣服，不需要先处理一下吗？”
范旭森还是有些怕他，往后瑟缩了一下视线望向段以，“我……我想洗个澡，但是……没有换洗的衣服。”
段以还没说话，越池却抢在了他之前开口：“你跟我来吧，我去给你拿。”说完也不等回答便兀自走在了前面。
段以噎了一下想阻止的话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心道这人还真是一熟起来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他平时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是多少还有那么点洁癖的。
段以的衣服不管穿没穿过，给越池的话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准确来说，越池跟范旭森对于他来说一个是男朋友，一个是朋友，相对应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会一样？
碎碎念的四八及时上线，段以赶忙抓准机会朝着已经站在楼梯口的越池喊道：“别的房间都没有收拾，今晚你就只能把客房让给范旭森然后委屈跟我挤一张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