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左岸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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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唇畔的微笑 (1)

下午,雨停了,天却还依然阴沉着。

游泳课结束,所有人都陆续地走出了游泳馆。只有狄千雪,她呆呆地坐在换鞋区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把钥匙。而属于她的十九号鞋箱锁早已被人撬开了,她的鞋子不见了。不用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笑脸,是她们做的,是她们丢了她的鞋子,她们说过不会放过她,她们说过要帮听夏报仇。

听夏……想起那个人的时候,狄千雪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了那扇墨蓝色的玻璃门前,推开,走了出去。外面,雨后的凉风轻轻吹着。地,是被雨水洗刷后的冰冷。她的脚,此时就踩在那些冰冷上,一些细小尖利的石头不断地刺进她的脚掌,很疼,但她还是坚持地走着,走到了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看着她,看着她赤裸的脚,俊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千雪……”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望着他,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浓重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她看到了听夏脸上的表情,紧张、难过、悲伤……还有,心疼。他,在心疼着她,是不是?那表情,她很熟悉。曾经,有个叫狄罂岚的绝美少年,他也曾如此凝望过她,也曾给过她如此表情。而她,就是迷恋上了那抹温柔的、深情的心疼。莫听夏,这个人,也想诱惑自己迷恋上他吗?那么迷恋上以后呢?是不是也要让她痛苦得生不如死呢?

“在心疼我吗?呵呵,真让人恶心!知道吗?看见你这种表情,我恶心到想吐,天才少年莫听夏原来是这样下贱的一个人啊,正在被人深深地讨厌着还看不出来吗?非要……”

“千雪,没用的。”他用淡如雾气的声音打断她,“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是不是讨厌我,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的。所以,死心吧。”

他这样说,说完,已经抱起了狄千雪的身体。

“嗯,挺好,看来这段时间没有白喂你哦,重了不少呢!”

满意地点了下头,看一眼怀里表情错愕的狄千雪,听夏淡淡地笑了一下。于是,一瞬间,阴沉的天空好像忽然晴朗起来。他孩子一样的笑脸,好像有魔力一般,能够瞬间让每个看到的人晕眩。

这一次,狄千雪也没有例外。她傻傻地凝视着他,那个绝美的少年让她平生第一次迷惑,第一次……忘记了一切,眼里只有他的存在。

“你……要开始喜欢他了吗?千雪……”

低低呢喃,忧伤的,狄罂玄的声音。此刻,他就站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他的手上提着狄千雪的两只球鞋,他把偷走她鞋子的那两个人整得好惨,他一直局促地站在游泳馆斜对面的角落里,他已经准备不带任何表情地把鞋子丢给狄千雪,他会跟她说让她不要总做出丢脸的事情让狄家蒙羞,总之,他一定会处理得很好,让她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在关心着她……

可是,那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男孩子忽然地出现了——他温柔地抱起了她,他温柔地包容着她的冷漠,他温柔地微笑着温柔地说话,他温柔地跟她说他会一直陪着她,他温柔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喜欢她……

慢慢地,慢慢地收紧了手掌。转过身,与他们背道而驰。

“千雪,你猜,我会让你们在一起吗?”

唇角冷冷地上扬了一下,轻笑,邪魅的,却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无比悲伤。

夜晚。雨后墨蓝色的穹空上,没有了不洁净的烟气,星星们纷纷破云而出,每一颗都细致美好地闪亮着。街心公园里,人流逐渐地稀少,白天的喧哗一点点被夜的暗色覆盖。

狄千雪,她此时就走在公园里。只要穿过这里的香樟路,就是狄宅所在的梦五街了。她很喜欢走这条香樟路,尤其是现在的这个季节,初夏的浅浅温暖,让香樟混合着栀子花的味道格外的好闻。狄千雪喜欢这种味道,非常非常喜欢。因为她觉得,这种味道很干净,很像一个人的味道。

闭着眼睛,仔细地嗅着周围的空气,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如果说 时间 能够逆转回旋

心甘情愿 放弃这人间

就算现在 消失在天外

我无法 忘了你的爱

泪水的失败 死神的感慨

就算现在 枯萎在人海

我依然 记得你的爱

微笑的节拍 天使的喝彩

爱永在

……”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慢慢地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

这个人,自从来到星光以后,每天都会在她身后陪她走这段路。此时,他的头微微地仰望着天空,两只手不安分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一身很土气的黑色校服被他穿得神采飞扬。

他的嘴里正哼着歌,不知名,但却真的很好听的歌。只是,那双大脚上穿着的鞋子实在很碍眼。于是,狄千雪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这时,那个人也停了下来,看着狄千雪,嘴里的歌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唇畔那抹安静的笑。至于狄千雪,她此时的视线也转回到了自己的脚上。她的脚上,也穿着一双新鞋,跟他一样,都是匡威的帆布系列,都是橘黄色的。差别只在于:他的脚大,她的脚小。哦对,还有一点相似:都是看上去土土的样子!!!

“莫听夏,为什么是这个颜色?”

某一刻,狄千雪忍不住抬起头这样问。她记得杂志上评论听夏时都说他品味异常出众。难道所谓的出众就是能够接受别人都不屑于买的款式和颜色吗?尤其是再配上这套标准的星光暗色校服,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考虑光着脚一直走回家会更难看的话,她一定早就把这两只鞋丢进垃圾桶了。

“怎么样?很漂亮是不是?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嘿嘿!!!”

看着狄千雪盯着脚上的鞋看个没完,听夏以为她是异常的喜欢,于是,笑容变得十分得意。

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给他,只可惜,现在的某人早已完全沉浸在了自我的满足里。

“为什么是这个颜色?橘黄色……”

她想说,橘黄色是她最讨厌的。

然而,他却抢在她前面说完了一句话,他说:“橘黄色是葵花的颜色。”

“葵花的颜色?”狄千雪不解地看着他。

听夏点了点头,笑得更加温柔:“是啊,梵高说过,葵花的颜色是最温暖的,即使是没有阳光没有温暖的夜晚,只要看上一眼葵花的颜色,心里都会觉得很温暖。我想,千雪最喜欢的,一定就是这种颜色。”

听着他的话,狄千雪缓缓地低下了头,看着脚上的鞋子,调皮地动了动脚趾,心里忽然痒痒的很想笑。

看着她脸上古怪的表情,听夏忽然有些忐忑,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千雪,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啊!”慢慢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安静,她回答他的声音并不大,语气却显示得很肯定,“我……很喜欢”。

然后,又一次地低下头,很认真地凝视着脚上的那双鞋,轻轻地、很小声地自言自语着:

“虽然配这身校服是难看了一点,但是,如果换身浅色的衣服,应该会很好看吧。”

很满意自己的这种想法,于是转过身的时候,狄千雪情不自禁地偷偷微笑了一下。

月光下,两个人又开始一前一后地走在这条香樟小路上。两双同样的鞋子,迈着同样轻快的脚步。

他们的四周,除了夜的安静,还有混合着彼此气息的栀子花香。

“听夏,为什么是橘黄色?”

苏若也这样问过他。

那年,也是夏天,她的生日,他送了一件橘黄色的裙子给她。裙子是随便买的,颜色是他自己最喜欢的。而一直以来,他都十分喜欢橘黄色。至于理由,他也不知道。只是,那天的苏若很开心。

“听夏,为什么是橘黄色?” 她笑着问他。

“因为我喜欢。”他如是回答。

然后,她笑了起来,她说:“我也很喜欢。”

“哦?为什么?”

“因为……这是葵花的颜色,我记得,嗯……应该是梵高,他说,葵花的颜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即使是在没有阳光没有温暖的夜晚,只要看到葵花的颜色,心里也会很快地温暖起来。我想,听夏一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喜欢这个颜色的。”

“……”

“听夏,你一定挑了很久,是不是?”

“……”

“听夏,你是想要给我温暖,对不对?”

“……”

“听夏,我好喜欢你。”

“……”

“若,我也好喜欢你,你……温暖吗……”

凝视着前面的狄千雪,听夏轻轻地问着,唇畔的微笑一瞬间便忧伤了起来。

“他们和好了!!!”

“是啊,夏夏原谅她了!!!”

“狄千雪的手段也太高明了!!!”

“……”

“……”

当莫听夏和狄千雪再次一起顶着晨光走进学校的时候,无数少男少女心碎地扼腕长叹。

“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听着周围铺天盖地的议论,听夏用无奈的语气问着狄千雪。而狄千雪,则是轻轻地笑了笑,装成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这些人,真是!!!”

“就是嘛,这些人,简直……”

“从来都没好过的人,怎么可能吵架呢?”

“就是……嗯?不对,你说什么?”

“没听见算了。”

“算了你个头!!!我告诉你狄千雪,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在我眼里你就是猪八戒,怎么也不可能逃出我这如来佛的手掌心的。”

“白痴啊你,是孙悟空好不好?你才猪八戒呢!!!”

“我管是孙悟空还是猪八戒,反正你给我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就是了,记住了,我是不可能会放过你的!!!”

听夏说着,弯起食指敲了狄千雪的额头一下。

“痛!!!”

“知道痛哦!那……记没记住?”

“记住什么?”

“记住我是不可能会放过你的啊!!!”

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一脸孩子气却又无比认真的表情,狄千雪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屁哩!!!”不满地鼓起脸,听夏赌气地又敲了她一下。

“你再打我一下试试看!!!我一定敲爆你的头!!!”

狄千雪终于忍无可忍,龇牙咧嘴地冲着听夏挥了挥拳头。然后,听夏看着她,表情忽然变化成委屈的样子,无辜地扁着嘴巴投降:

“不打你就是啦。”

然后,狄千雪习惯性地翻了一个无奈的白眼给他。

“只要你能……能记住就好!”

他再开口已经是可怜兮兮的语气,声音完全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记住了!!!”

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然后,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