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我和殷姗姗躲在文身店门口直到他们打烊,我们躲在黑暗处,尾随那男人进了一条小巷。
我自觉我和殷姗姗就觉得计划十分美妙。
为此我们还给起了一个十分震撼的名字,叫作替天行道行动,简称T行动。
按照计划,在这个时刻,我们不仅要揍他,还要逼他说出怎么欺负女孩子的事情,再给他录音,让他求爷爷告奶奶地求饶,最后还要让他发誓以后不敢再欺负女孩子。
可是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等到真正实施时,我才真正地明白: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而就在我拿着找来的道具——箩筐,殷姗姗抡起包包时——
那人一回头,冷冷问:“是谁?你们想要做什么?”同时用手摆出了戒备的姿势。
我和殷姗姗异口同声:“我们是来替天行道的!”
但不到一分钟,我们俩完全败了,殷姗姗还被那人抓住了手,反手钳住了。
那人盯着我们看了一眼,冷冷问:“你们两个想要做什么?”
等到到了亮光处,他才认出我们来:“是你们?”又放开了殷姗姗的手,殷姗姗踉跄几步,勉强站稳。
“不好意思,喝醉酒,打错人了,打错人了。”我一个劲地又鞠躬又道歉,趁着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抓着殷姗姗的手仓皇逃离现场。
至此,T计划宣告失败。
两个悲剧的女霸王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简直不知道多傻逼。
……
自那天经历了双重打击之后,在内忧外患之下,我居然华丽丽地患上了重感冒,果然盲目乐观地揍人是不对的,所谓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向律师所请了几天病假后,又跟蒋一曦说明这几天没办法帮他补习,就在家里吃药睡觉睡到地老天荒。
也不知道是睡到哪个段落,在刚好和周公下棋的时候,门铃响了。
“阿——阿嚏!”我裹着被子,鼻子上还塞着纸巾,拖着沉重的步伐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人倒是让我狠狠地吃了一惊。
“蒋……蒋一曦,怎么会是你?”我揉了揉双眼,有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
那熊孩子看了我一眼,居然还调侃我:“欧巴桑,你怎么这么落魄了?”
在家里混吃等死病了两天,我的尊容当然不是那么好看的。衣服是皱巴巴的小熊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没洗,眼睛迷糊糊一片,能看清来人是蒋一曦就不错了。
我头昏昏沉沉的,也没搭腔,就让他进门来了。
没想到这厮不仅来,还拿了一大堆东西,大袋小袋地往我家里搬。
“蒋一曦,你来看我就行了,哪里还需要这么破费。”我急忙客套一番,看他买了这么多东西,也确实挺不好意思。
他看我一眼,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你不要?那我去扔掉。”
我“啊”了一声,把那堆水果篮啊补品什么的纳在身下:“那……那我笑纳。”
他哂笑了一下,环顾完四周,又大大咧咧地在我客厅里坐下,拍了拍沙发说:“欧巴桑,你肚子饿不饿,想要吃什么?”
我又“啊”了一声。
他说:“吃小米粥怎么样?”
于是我就很不合时宜地说:“你是来毒死我的?”
气氛一时十分尴尬。
十分钟后,炉子开了,饭煲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着泡泡。
我看着蒋一曦在我的厨房里忙忙碌碌,来来去去,顿时觉得这场景也太梦幻了一点。
我趴在门边往里望,关心地问:“蒋一曦,你会煮饭?”他不是一个坚定的外卖党吗,怎么这回在这里Cos贤妻良母了,这不科学啊!简直就是铁树开花,太阳打西边出来。
他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那锅粥,于是头也不抬地回:“不会。”
敢情你拿我当白老鼠啊,我抖了抖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他径自从我的冰箱里拿了个鸡蛋,随意地在碗边敲一下,单手把蛋壳扔进垃圾桶,看得我目瞪口呆。
“蒋一曦,你……你会做饭哦?”
他抬眼:“这不是最简单的吗?”
我想起每次自己敲开鸡蛋,不是蛋碎一地,蛋液乱流,就是蛋壳全碎在碗里……我真是肝肠寸断。
蒋一曦又走过来看我冰箱里的存货,看得蹙眉不已:“你冰箱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又随手拿了些蔬菜出来,“都是干瘪瘪的,放了几天了?”
“呃……好像是上星期的吧……我很少开伙……”
他白我一眼:“我看是没有吧?”
看着他从容不迫地拿着刀,开始切葱花,那一流的刀工、那淡定的气魄……我整个人都Hold不住了:“蒋一曦,你你你……你切菜好好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欧巴桑,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喜欢?
我差点咬到舌头:“什么喜欢上你啊,我只是觉得会做菜的男孩子很帅而已!”
他看到我那一副像吃屎了的表情,倒是很自如地说:“上次我生病了你过来照顾我,所以你生病了,我也来照顾你而已。欧巴桑,你可不要自作多情,胡思乱想。”
我抬头望天花板,脑海里盘旋的一直是蒋一曦说的“不要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他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起来,我的确是自作多情和胡思乱想了。可到底我自作多情了啥,胡思乱想了啥,脑海里却乱糟糟的没个想法。
于是我又很自觉地躺回床上去了,懒洋洋的也不想动,闭目养神了一阵,小厨房里飘过来阵阵米饭的清香。
就在我怡然自得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大清早的,又是谁在扰人清梦啊?”我嘟囔着。
蒋一曦还在厨房里头忙碌,我挣扎着起身去开门,门一打开,看到来人是谁,我整个人都被雷得风中凌乱了,不知道是喜是悲。
喜的是,我心爱的男神周彦琛拎着大包小包大袋小袋站在门口,正对我咧嘴笑,笑得一脸真诚无害;悲的是,那熊孩子蒋一曦,正在我的厨房里头煮东西……
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像只仓皇无措的小兔子。
还是那熟悉的场景,我又一次自动忽略了我那乱糟糟的头发、凌乱的睡衣。
“彦琛?你怎么来了?”
他摸我的头:“说什么傻话呢,女朋友生病了,男朋友来看望,不是很正常?”说完又上前一步把我护在身下,又抓手臂又捏鼻子,宠溺地对我道,“都发烧了还穿得这么少,要是吹了风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蒋一曦突然神出鬼没地从厨房里走出来,很突兀地问:“酱油放在哪里了?”
我整个人都石化了,脸上是雪白雪白的。
周彦琛看向我身后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人,踟蹰了一阵,才问我:“子薰,这是怎么回事?”
我舌头都要打结了:“就是一曦看见我不舒服,过来照顾我。”
蒋一曦没吭声,我没敢回过头去看蒋一曦的脸色,背后却是飕飕地发凉。
我脑袋里烧啊烧啊,都烧煳掉了。
周彦琛这才抬头,颇有深意地对蒋一曦说:“既然如此,谢谢你一大早过来照顾我女朋友。”
我脑袋里轰隆隆的,只觉得连“女朋友”三个字都被加重了一般。
我脸上是火烧火燎的烫。
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暂时还没能接受自己成为“周彦琛的女朋友”的身份,所以他提起来的时候,我居然还有一点小羞赧,面红耳赤,就像小时候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起来批评一样……
我稀里糊涂地想了一通,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厨房里头传来一丝丝烧焦的气味。
“啊!粥煳了!”我想也不想,挣脱周彦琛的手,跑进厨房里关火,又赶紧拿湿布盖在小锅上,拿去水龙头下冲水。
小锅烫得很,我手心发热,握着也觉得烫,一边开水龙头一边嘀咕:“熊孩子就是熊孩子,一点儿靠不住……”
有人进来,搂着我的肩问我:“什么靠不住?”
我说:“没说你,是说那熊孩子。”想了一会儿才“咦”了声,问周彦琛,“蒋一曦呢?”
他默然道:“他回去了。”
“居然回去了?”我讶然。周彦琛在我发呆的间隙把我手里的锅接过去,“别弄这个了,我买了棠梨居的早饭,快去吃吧。”说完把那锅扔进了垃圾桶。
“可是……”我想说那锅粥其实降温后也能凑合吃一下的,我想说其实对蒋一曦来说,这种行为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了,这或许是他第一次下厨也说不定。我心里一口气提不上去也下不来,隐隐地难受着,但是面对着周彦琛,我什么也说不上来。
周彦琛捏我的鼻子,说:“小傻瓜,我专程买来的,凉了就不能吃了。”隔了一会儿又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棠梨居的东西有多难买,快去吃吧。”
我“哦”了一声,回头一看,那锅蒋一曦煮的粥连锅带粥被扔在垃圾桶里,脑海里闪过的是蒋一曦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我一定是魔怔了,才会心里隐隐有点硌硬。
看着周彦琛殷勤备至的脸,我不知道怎么了,一顿早餐吃得提心吊胆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难道是因为单身太久了?所谓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所以一旦有人嘘寒问暖,我居然还不习惯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