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就把脱下的高跟鞋抛物线般砸了过去,正中那人额头。
嘿嘿,姐姐我高中篮球队可不是白混的!
紧接着,我右脚一踩油门,车子呼啸而去,后面那帮人连摸车屁股的机会都没有了。而该死的蒋一曦坐上车子,还吹了个口哨:“欧巴桑姐姐真是女中豪杰。”
这……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啊?还有“欧巴桑”和“姐姐”是两个词不是一个词,你到底小学毕业没有啊?
我作势要去拍他的肩膀,才发现他眼角有血在潺潺流下。
这熊孩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和他一起逃命的我也难辞其咎啊。我顿时“亚历山大”,一边开车,一边胆战心惊地去翻手提包。似乎摸到了纸巾那软乎乎的包装,我抽出来,甩给他。
当时车子刚驶入崎岖山路,车里晦暗不明,我也就没注意到甩给他的究竟是不是纸巾……
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个甩东西的机会,我真心希望扔过去的是别的东西,即便是一串钥匙,是一颗榴莲,那也真真是极好的。如果非要在这个念想前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把后面该甩的人都给甩干净后,车里忽然变得安静,就只有蒋一曦那熊孩子拆纸巾包装的声音,从那声音中,我可以感受到这熊孩子的愤慨情绪。
这厮估计还在打斗中无法抽身而出,怕是以后还要惹事。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车窗摇下来,咳了咳,语重心长地劝解他说:“你现在是恰同学少年,年轻激昂没错,指点江山没错,书生意气想要挥斥方遒也没错,但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我好心提醒你,曾经年少爱追梦,那铁定是因为太冲动。”
我还要再说冲动是魔鬼来加深他的印象,这厮却转过头,看向窗外,留给我一个后脑勺:“欧巴桑,够了,要不是看在你多事的分上,我才懒得理你。”
“你——”我差点就把刹车踩成油门,“你以为在学校吸引小妞,在小朋友们之间打斗就是英雄气概了吗?真是幼稚!”
要不是看在他是大Boss的宝贝儿子的分上,姐姐我才懒得理他,活该把他留下来喂狗!哼,要知道姐姐的唾沫可是用来数钞票,不是用来讲大道理的!
我转过头去,看他的侧脸,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厮……这厮手上拿了一团棉条在止血,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那“止血棉条”上面长长的线是哪儿来的……
我又想到我有在包里放卫生棉条的习惯,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闪电忽而贯穿了我的全身,把我雷得外酥内嫩酥爽不已。
那不正是号称用了能自如爬山、游泳、打球的某种用品,堪称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不二法宝,用了能飞天遁地继往开来,流干血泪再来一根的卫生棉条吗?
我顿时犹如被五雷轰顶!
眼前恰恰是一名年满十八、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我要怎么告诉他,他拿着女性用品在头顶止血的事……
不,不要告诉我这是真的……我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事实,难道要我大义凛然地指着他的头顶,对他说:“噢,那是我的卫生棉条。”
然后他再回敬我一句:“不,那是你的卫生棉条。”
……
浮想联翩之际,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停下车,我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蒋一曦这熊孩子已经大刀阔斧地走了出去。我连忙跑过去扯着他的衣袖,歇斯底里:“不,蒋一曦你先听我说……”
他甩开我的手,他居然甩开我的手!
而后他说:“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这个别扭又暴躁的熊孩子,我……我当时居然很不争气地点了下头,远远看着他走进了急诊室……身旁全是值班的小护士……翻腾在心里的那种滋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就像是远远看着一名坚毅的战士,走到战场中央。
我很想知道蒋一曦最后知道真相眼泪会不会掉下来,但我很肯定的是,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家医院了。
你问我怎么办?我当然是抖一抖衣袖,不带走一根“棉条”,当然在这之前还不忘打个电话给Boss向他报告蒋一曦的下落。
合上电话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可以看见蒋一曦从急诊室里射出来的仇视眼光。嘿嘿,熊孩子,这一役,欧巴桑赢了!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要知道笑到最后的才是大赢家哦!哇哈哈哈哈!
回家的路上,我兴趣盎然地给死党殷姗姗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如下:你说,要是我发现有一个小P孩用卫生棉条在头部止血,而我又忍住没告诉他,会有什么后果?
在睡觉之前我接到了殷姗姗的好心提示:程子薰,我预示你近期会有血光之灾。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姨妈”就如约而至。我痛得死去活来,像蛋炒饭一样在床上翻滚,对殷姗姗这准得不能再准的乌鸦嘴咒骂到五体投地。
我恶狠狠地呸了一声,给殷姗姗发去短信,唾弃她道:我发现你可以去天桥下摆摊算命摸骨,摸一个准一个,摸两个准一双!
殷姗姗打电话过来,笑得花枝乱颤:“程子薰小朋友,如果我是天桥下算命摸骨的,那你可就是天桥下唠嗑的……”
我有气无力:“我现在正值低落期,只怕唠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嗑。”
殷姗姗这死相的,嘿嘿笑着,直接回我一句:“你行的,你开红了!”
开……开红?(开红是网络游戏术语,意味着某个游戏玩家狂性大发,名字变成红色)
我想想自己刚刚来临的“大姨妈”,瞬间泪流满面,还不忘开恩赏殷姗姗“一丈红”,让她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谁知道肚子越痛,事情越多,饭没吃还要赶去附近医院找个当事人签笔录。忙到中午,我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长吁短叹的时候,突然见到一群十八九岁的年轻孩子在走廊里结伴走过,还大声喧哗,引得护士们纷纷走出来,劝解了一会儿,那些人才都走了,兀自留下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削的高个男孩。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我不由得悲从中来,忽而想呐喊一句台湾言情里的名言警句:世界那么大,我还是遇见了你……
躲得过初一,还是躲不过十五。
就在我正要把身子藏到转角处的时候,那人在后面叫了一句:
“欧巴桑?”
没错,果然如广告语所说:“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转身,蒋一曦就在身后,环抱双手,低头微微蹙眉看着我。
“Hi,蒋一曦,真巧啊。”我笑得木然,“你不是在A院吗,怎么……”
“今早转院了。”
“哦哦哦……”我恍然大悟,给他一个别有深意的眼光,转院的原因该不会是我那包坑爹的苏菲吧……我差点要抑制不住地狂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早已经在他的刀锋之下被千刀万剐。不过这小子倒是对昨晚的事只字未提,果然心理素质过硬。
饶是如此,我还是要做一番门面功夫的:“嗯,我也听说B院环境优美,绿化覆盖率高,瞧瞧这四周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生机盎然,对身体复原绝对是极好的……”
“果然做律师的都是话篓子吗?”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眼里一片清澄,说出来的话风轻云淡却是意味深长,“说吧,我爸给了你多少钱?”
“钱?你说工资?这个可是秘密哎……”这孩子什么时候变成好奇宝宝了。
他轻哂:“我是说,给你多少钱搞定我的事?”
说完,他伸出手指在我面前摆动:“这个数?还是这个数?”
他忽而去掉那嬉皮笑脸的态度,变得异常认真:“说吧,我给你双倍的钱,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在心里轻轻一叹,这孩子果然不识好人心,虽然说平时师父也有请专人看顾他,不要在外面捅娄子,不要行差踏错,但是我是昨晚上突然撞见他的事的好不好,难道他以为我是他爸专门请来跟踪他的?
“拜托,我真的没那么闲。”
他微眯着眼,把我堵在墙角,咄咄逼人道:“让我‘改邪归正’你能得多少报酬?大——律——师?或者说,你是想借此在我爸面前争取表现,啧啧。”
我气得发抖,却又推不开他。鄙视我的人那么多,他又算老几?律师的脸皮是厚,但也不是随便就能让人污蔑的。
这死孩子,早知道就不救他了,活该让他被人活活打死才好。
我想了想,偏头看了他几秒,用双手掐住他的脸往两边拉:“你这个孩子太不可爱了。”
他甩开我的手,狠狠瞪我一眼:“不要乱碰我!”
嘿,防备心还真重。
我耸了耸肩:“用冷漠和意气用事推开真心想要帮你的人,你平常就是这么待人接物的吗?”
他不屑地低嗤一声:“我不用你来教!”
“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我又不是要来暗杀你。”我叹了口气,拿起包包,临走时还不忘告诉他,“不过,如果你是要用自己的叛逆来换取你爸的重视的话,我不得不说一句,这种做法很愚蠢。而如果你认为做小混混就是公然和他作对的话,我不得不评价一句,你真的蠢透了。”
他自嘲地笑:“呵,你懂什么。”
我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这熊孩子不过才十九岁,身量却极高,我踩着高跟鞋都要抬眼看他。
我说:“别人懂不懂都好,最主要的是,你自己懂不懂。”
“你也自视太高了。”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欧巴桑,我以后才不会管你的事。”
“谢谢,后会无期。”
走出医院,我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忍不住大吼一声:“以后再也不要挑战熊孩子了,不然他会把你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