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私房祖传或灵光闪现做了漂亮菜,看客人二三吃到忘乎所以,那种快感,对于美食高手来说,就好比跳脱局外,独自看了一部质量上乘的AV电影。因无马赛克遮挡也就绝无隔窗偷望之憾;因为要命地近,声响、色泽、喘息,统统质感,颇具侵略性。
“厨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非常安静,我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把装汤的盘子从柜子里找出,洗好擦净,一勺勺把汤盛入。然后端上桌,盖上盖。再放上黑麦面包。好友坐下来,我揭开盖子,她看了看盘子,又看了看我,低下头去,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勺子盛了一口放入嘴里。之后她再也没有看我,一直到把那盘汤扫荡干净,最后用面包擦净盘底,那姿势既淑女又刁钻,非常妖娆。”——这是虹影写在《我这温柔的厨娘》里的一段话,可以想像,关于这段文字陈述的过程,虹影是用怎样斜睨并明亮的眼神,无限满足地观赏了。
豁出文字和本我,昭告“二女侍一夫”之凌厉,虹影的基因里携带着西南大地的原始母性。一个根系牢牢抓住土壤的私生女,表达的都是自恋与伤痛——即使变身食物的魔术师,变身不写作的虹影,这两种特质依然存在。
几年前曾看过一个电视节目,关于虹影做菜。虹影的厨房如后工业产品设计的小型博览会,应有尽有,切菜的地方很阔绰,四壁挂了北欧超现实风格的油画。她几乎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自己的厨房,标榜做菜的地方应该很神秘。
虹影行走天下,见得多了,上手又巧,做出来的菜别具一格。她憎恨菜谱,讨厌围裙的形式主义。她擅长用很中国的食材调很西方的料,这样的手法恰似她的第二次联姻:45岁生下混血儿,两年后与女儿的英国父亲举行了婚礼。
?对于女性主义者来说,做菜就是为了自恋。首先侍弄得是自己的心情,其后才关照食客味蕾——这一次,他们的味蕾将发生怎样的艳遇,完全参考假装温柔之厨娘的当日荷尔蒙平衡程度、前夜睡眠质量、肢体状态与快乐指数,等等,等等。
绝妙的做菜等于做秀。且是创意之秀。不按常规出牌,随性大,不重复灵感,甚至,做出来的菜是要有点妖气邪气的,否则没意思。伺候一家老小三餐,不叫做菜,叫主妇职责,属份内活计。即便色香俱全,那色与香的浓度也会因为每天的使用频率而大大消弭。好东西都耗费不起。
最好的局子如同最销魂一夜,是久旱逢来的甘露,虚设的美景良辰。
能把菜做出妖气的,基本上是个天才。明末清初的秦淮名妓董小宛是一个。根据吴定中的《董小宛汇考》,董容貌姣好,琴、棋、书、画及饮食烹饪皆精通,菜蔬糕点无不做得很狐媚,现在的扬州名点灌香董糖、卷酥董糖都是她的原创。她制作的腌菜,“能使黄者如蜡,碧者如苔。蒲藕笋蕨,鲜花野菜,枸蒿蓉菊之类,无不采入食品,芳脂盈席。”
英国厨房也出了一个妖。被英国各大报纸评为最性感美丽的女厨师的娜杰拉,她同时也是英国《时尚》杂志饮食栏目的编辑,并主持一档《娜杰拉一口香》。上节目的时候,她从来不穿厨师服装,从来不系围裙,任长长的黑发攀缘着起伏有致的身体曲线,边做边替观众品尝,大快朵颐后,还要舔舔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