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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最后还是被〈经验丰富的入侵者〉这句话吸引了。至少,吉尔没有说谎。
跟着他,温蒂来到第五区的一家酒馆。离地面三米的露台上,可以感受到轻风吹拂。
明明是冬季,却意外地温暖。
客人中有许多穿金戴银的女性,虽不能与茉莉相比,但也足够漂亮,不由得看得挪不开眼。
而在这氛围之中,穿着金色铠甲的吉尔、【入侵者】预备军温蒂、以及其他三名年轻人显得格外突兀。只有那位吉尔的盟友……一名穿着黑衬衫打领带的男人,与这里的风格完全相合。
男人脸颊消瘦,脸色也不太好。眼窝深陷,带着眼袋,看上去似乎很困。
金发好像只是用手向后拨了一把,胡茬也乱糟糟的。
欠缺清洁感,然而依然很帅。和随意搭在椅子上的马刀非常相称。散发着颓废、野性的男人味。
不得不说,他吸引了一大批女性客人的视线。
“不好意思。”
男人瞥了一眼温蒂,点燃了一支卷烟。吐出紫色的烟雾,就连抽烟的姿势都显得富有魅力。且不仅是姿态容貌,那带着忧郁的眼神也有着独特的阴暗锐利感。
随后,男人试图挪动椅子,将手放在那把马刀的刀柄上。
这个人很可怕……温蒂本能地如此告诉自己。那气息让人有些僵硬,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另一边,至于吉尔嘛。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滔滔不绝地说明〈帮派〉的由来。
……
温蒂之前已从茉莉那里听过了这个故事,因此没有认真听吉尔去讲。
但其他的年轻人一个个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时而大笑时而感叹。
吉尔所说的故事经过了仔细的整理,其中还夹杂着笑话和调侃,不至于使人听得厌烦。与其说是习惯了讲故事,倒不如说他擅长演讲沟通。
“于是就是这样,我率领的【金色天马】也是这些帮派中的一支。很遗憾,我们现在已经不搞写血书这一套了,敬请见谅。”
恶作剧一般伸出双臂,吉尔摆了个像是翅膀的姿势,周围又响起了笑声。
温蒂也姑且给他个面子笑了笑,但一直在意的是另一个男人。
该不会看出了温蒂的想法吧?终于,吉尔开始介绍那个男人了,时机刚好。
“关于〈帮派〉的讲授暂且告一段落,大家也听厌了我的声音吧。现在有请我的盟友,恩奇,讲讲不同的东西。来,恩奇。”
“嗯。”
被吉尔呼唤的男人,在脸上刻出了一抹苦笑。他将卷烟掐灭,看向这边。
……
“的确,吉尔。听你讲话讲了二十分钟,害得我有一种想在大白天喝酒的冲动。”
“抱歉,一讲话就停不下来是我的坏毛病。”
“就是。”
叫恩奇的男人愉快地笑了笑,不知是不是错觉,吉尔的表情略显紧张。
“嘛,也好。”
两肘撑在桌上,恩奇握起双手,看向年轻人这边。
“……年轻人们,你们都几岁了。”
马上,略带畏惧的声音依次回答。
“十六岁。”
温蒂最后一个小声说道,恩奇听完眯起了眼睛。
……
“年轻是一件好事,还未体验的事比已经体验过的事要多得多。当然,前提是能活得下去。就算遭到了失败,只要有心、再加上一丁点儿运气,总能再次站起来。我啊……”
……分开互握着的双手,恩奇敲了敲马刀的柄端。
“……出身塔斯克尔。虽然现在这幅德行,曾经也是骑士团的一员。发生了许多事,不得不离开军队。走投无路,才到了这个地方。”
像在讲别人的事,他的口气稀松平常……
“……换了个环境,然而就算想重新开始自己也办不到。我是个失败者,面对敌人只知道〈砍杀〉一种方法。也体会不到人生的快乐之处,因为从没有人教过我。我是个军人,也只能当军人。然而却被踢出来了,正是如此这般。”
……说着,目光瞟向吉尔,笑了笑。
“……但是,有人对这样的我展示了一点希望……可以说是希望的东西。在很遥远的地方,仿佛看得见又好像看不见,但总归是希望,是我的路标。哝,这个人就是他。”
……
被恩奇点头示意,吉尔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希望作为朋友的你能够重新前进罢了。”
“不要谦虚,吉尔。多亏了你,我才发现了自己生存的目标,这是毫无争议的事实。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在这里,而是每天喝得醉醺醺、最后不知道烂在哪里。”
“不,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你总有一天也会重新振作起来,我是这么想的。你是比你自己想象更为强大的男人。我相信你,恩奇。”
“被你这么说真是害臊,但感觉倒也不坏。哈,我也堕落了吗。”
垂下眼睛,恩奇轻轻笑了笑。本打算再点一支烟,却在中途收手。
“……这家伙、我的朋友吉尔。看上去可能有点那啥、说实话,像个招摇撞骗的,你们可能也有这种印象。但是,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
……翘起左脚,恩奇向后靠于椅背。
“……这丹塔利欧城就好像微弱的光,寻找着这光,没有安身之处的飞蛾们就会聚集过来。引导这些飞蛾走向名为明天的未来,在这个烂透了的城市里是多么伟大的志向,就算是你们也多少能够想象吧?”
稍微作了个手势比划,恩奇继续说……
“……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我想要帮助他。具体来讲,就是把军队的战斗方法传授给你们这些一无所知的小鬼。虽然也接受过正规训练,但我真正的本事是从战场学来的。我共参与过六场大战,斩杀了数也数不清的敌人。听着可能有些粗暴,可这训练绝不是对着练习木偶呀呀喊着打几下。我要教的是在实战中学习到的战斗方法,杀死敌人,保全自己性命的方法。”
……
也就是说,恩奇眼睛里寄宿着的、阴暗锐利的光芒,就是这么来的吧?
温蒂并不了解战争,但他见过军队,也见过领主手下的骑士团。
他能够明白,恩奇在战场上一定经历了残酷的厮杀。
那份体验仿佛抹不去的气味一般,牢牢地附在恩奇身上。正因为此,恩奇之后所说的……如何战斗、如何生存、如何学习这些技巧,这些话都显得有些分量。
能被这样厉害的人称作是朋友,吉尔说不定也很厉害。或许看上去还是相当可疑,但毕竟人不可貌相。
而且,温蒂看人的眼光从来就没正确过。恩奇又是怎么看的呢?
如此经验丰富的男人,至少,肯定要比温蒂的洞察力高出许多。
吉尔能够得到恩奇的赞扬和信任,而且作为帮派的首领,不仅是恩奇,一定还有很多人信任尊敬着他。
因此,就算看着奇怪,吉尔一定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仔细一想,那位克劳狄乌斯单看上去也很糟糕,人果然还是不能从外表判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