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分钟后,摩都大酒店到了,叶启铭下车,突然看到酒店院子里人影忙乱,顾客大多披着床单,惊慌失措的样子,一派劫后余生的景象。一会儿,身后呼啸而至的消防车、救护车全都赶到,只听到酒店一工作人员向救火官兵说道:“502房间着火了。”
“502房间的客人呢?”
“已经逃跑了,初步判定是吸毒引着火源。”
叶启铭一听转身离去。
刘顺这天早上在春天家园找到了沈流苏的家,沈家门口聚集了许多要债的人。
“我们都被你骗了!”各路声讨此起彼伏。
“咱们都是不错的牌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怎么会骗大家呢?”苏秀云赔着小心安慰大家。
沈流苏打抱不平:“我妈也是无辜的,我们都被郭涛骗了!他已经被通缉,法律会制裁他的。”
为首的男子,外号叫侯三,他恨恨地说:“我们和姓郭的说不着话,只能找你们来要钱!”
“就是,我们收条上全写的是苏秀云的名字,不来找你们讨说法找谁去!”其中一名债主说。
“可我没钱啊!”苏秀云委屈喊冤。沈流苏有些惶恐不安,她咬着嘴唇,下意识地把母亲拉向身后,想保护母亲。
“我们不管,就是找你要,卖房卖地也得赔我们大伙的钱!”另一名债主说。
沈流苏竭力稳住大家的情绪:“我们会还大家钱,请大家给我们点时间,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还的!”
大家依旧不依不饶。
刘顺本想上前制止风波,可又想起医生的警告,切不可剧烈运动,以免撑破伤口,造成大出血。“真病得不是时候。”他赶紧把情况告诉叶启铭,这时叶启铭刚下飞机,幸好机场离春天家园很近,他立刻往那里赶。出租车上电台广播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爱情,如同宿命般无从逃避,不可取代,色授魂与,需以性命相拼……”
此时大家情绪激动起来,哄地上前围住她们母女俩,叫侯三的男子色色地说:“我还没老婆,不然先让女儿抵债吧?”说着他便强行拉过流苏往怀里揽,沈流苏吓得惊慌失措,苏秀云气得拼命踢打侯三。
这时人群里冲进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一把将侯三拉开,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然后将他甩出老远,其他人都被镇住了。沈流苏怔怔地看着叶启铭,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心里一直在想,为什么总是在我出糗的时候,他就会出现呢?叶启铭拍了拍手,轻松地对刘顺说:“剩下的事,交给你处理吧。”
刘顺点头,欣然领命。不知刘顺对趴在地上的侯三说了什么,侯三乖乖地从地上爬起来,跟刘顺一起走了,其他人也都呼啦一下跟着不见了,这让苏秀云和沈流苏十分惊奇。苏秀云回过神来,感激道:“这么巧,原来是您啊,今天真是谢谢您了,快屋里坐!”
“不客气。”叶启铭有意解释道,“我刚好路过,见不得有人被欺负。”沈流苏羞窘极了,赶紧给他开门,她不敢直视他,因为叶启铭总是给她一种君临天下、威风凛凛的感觉。叶启铭看她时,她总会低下头,脸红得像块红绸子。苏秀云摆出茶具,去拿茶叶盒子,发现茶叶盒子空了,抱歉道:“没茶叶了,我去买。”
沈流苏自告奋勇:“不不,还是我去买吧。”脸上不自觉地带有央求的神情,苏秀云只好同意。沈流苏可不想和这位不苟言笑的男神独处一室,不然她会紧张得窒息掉。
“您爱喝什么茶?”沈流苏问叶启铭,她快速看他一眼,然后低了低头,声音有些发颤。
“随便,什么茶都可以。”叶启铭看着沈流苏说。
“哦。”沈流苏赶紧跑出门,如释重负地摸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一个劲地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
叶启铭环视屋里的摆设,看到柜子上有一本老相册:“我能看看这本相册吗?”
“可以呀。”苏秀云热情洋溢道。
翻开相册,瞬间唤起叶启铭童年所有的记忆,他看到了小时候和沈流苏的合影。苏秀云看了眼,惋惜道:“这是在我老家剪子巷拍的,如今那地方改造成一片人工湖了。”
见叶启铭还盯着那张照片看,苏秀云讲解道:“这是我女儿儿时和她的小伙伴,到现在她还念念不忘呢。”
叶启铭怔然,原来流苏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他的心如沐春风,春暖花开似的开心。他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厨房里“咚”的一声,接着便是哗哗的水流声。苏秀云跑去一看,叹道:“就知道这水龙头早晚要报废!”
叶启铭问:“有新的水龙头吗?”
“有。家里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啊,买了好久都没换呢。”
叶启铭脱掉外套,关掉总阀门,拿起扳手忙活了起来。这时有人敲门,苏秀云跑去开门,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落座后,这人开门见山道:“我是拆迁办的,我知道您以前和李义天是老街坊。”
厨房里的叶启铭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周奎荣。
“是是。”苏秀云惋惜道,“可惜啊,他们英年早逝。”
“是啊,真是不幸,我知道他们还有个儿子叫李孝正,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周奎荣说。
苏秀云回忆道:“我也不知这孩子后来去了哪儿,只知道他父母去世后,他姥姥把他接走了。”
“很希望您能帮我打听出李孝正的下落,我好把拆迁补偿款交给他。”
“您真是好人,要换作别的人早就私吞了。”
这时周奎荣注意他旁边那本翻开着的相册,一张两个小伙伴的童年合影吸引了他。苏秀云心直口快,道:“旁边那孩子就是李孝正。”
“哦。”周奎荣仔细看着照片,“我能不能把这张照片拿走啊。”
“这都是我女儿的宝贝,我说了不算的。”
“哦,那就不勉强了。”周奎荣狡猾地试探道,“俗话说‘千年的邻居,万年的街坊’,难得您这么有心,时常翻看这些老照片。”
“哪啊,这不是……”
叶启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沈流苏回来了,两人一打照面,周奎荣觉得她有些面熟,发现再继续待在这里不妥,怕露馅儿,便留下一张写有联系方式的卡片,匆匆告辞了。
周奎荣走后,沈流苏问:“刚才那人是谁?我看着有些面熟。”
苏秀云轻描淡写地说:“街道拆迁办的,寻找李义天儿子的下落,好让他领取拆迁补偿款。”
沈流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接着问:“叶先生呢?”
苏秀云拍着脑袋:“瞧我这糊涂脑袋。”说着直奔厨房,沈流苏一脸疑惑地跟过去,只见叶启铭正拿着扳手,弄得满手油污,她惊得目瞪口呆。
“您是客人,不该叫您帮这个忙啊,搞得您两手油污。”苏秀云过意不去。
“没事,修好了。”叶启铭洗完手,沈流苏拿着创可贴过来了。“我看您手指破了,我帮您贴上吧?”她头也不抬地说。
叶启铭没有拒绝,伸出手,安心地交到她手里。沈流苏触着他的手指,身体像过电一样,她眼角的余光察觉出叶启铭在细细看着自己,不知不觉手指像受惊的小兔,乱抖了起来。
九岁之后,叶启铭在仇恨中长大,冰冷的心,冰冷的面容,似乎连血都是冰冷的,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失去爱人的能力。奇妙的是,自从他与沈流苏重逢后,他突然懂得了爱,懂得了心疼,就像枯木逢春,春来花开。
叶启铭心里被久别重逢的喜悦鼓胀得满满的,他在心里说:“流苏,好久不见。”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很想抓住她的手,抓住她,把她拉过来,吻她。但是,这些只停留在想象中。
手包好了,创可贴贴得歪歪扭扭,很难看。沈流苏不好意思地掩嘴轻笑,叶启铭看着她,那双闪亮的眸子一如初见时那般明亮,尽管这么多年未曾相见。这时沈流苏注意到他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看得出来他没有嫌弃。这时苏秀云招呼道:“茶泡好了,叶先生辛苦了,过来喝杯茶吧。”
“谢谢伯母。”话说得很沉稳。三杯茶过后,叶启铭装作若无其事地又瞥了眼相册,他很想拿在手上,继续看下去,只是觉得这样不妥。这一眼他看到了沈流苏的弟弟沈严的照片,儿时的沈严好像有点讨厌自己,或许是觉得自己在同他争抢姐姐的爱吧。
沈流苏觉得相册放得不是个地方,便收了起来,顺手又平整了下沙发垫子。苏秀云调侃道:“快把你的宝贝收起来吧,刚才那位先生还想要张照片呢。”
“你没给吧?”沈流苏翻开相册检查了一遍,叶启铭见状,心里得意极了。
“没有。”苏秀云边给叶启铭倒茶边说,“我们流苏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至今还念着她儿时的伙伴李孝正,可这孩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叶启铭明知故问:“刚刚那人也来找李孝正?”
“是,拆迁办的,让李孝正去领赔偿款,这不,他还给我留了手机号呢。”苏秀云指了指桌上的纸条,叶启铭再一次确定那人就是周奎荣。此时他悲喜交加,喜自不用说,沈流苏至今还念着自己;悲的是今后他身不由己,只能用另一个身份爱恋着她。
这时叶启铭手机响了,是刘顺打来的:“哥,事情已经办妥。”叶启铭起身告辞,母女俩送他到楼下并连连表示感谢。
“一点小事,不值一提。”叶启铭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刘顺向窗外挥了挥手,便发动汽车绝尘而去。路上刘顺问叶启铭他和沈流苏之间的事,叶启铭便回想起往事,他和沈流苏是邻居,又是同班同学,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天真纯洁的感情是那么长远深厚,在他的心里留下很多难忘的记忆。记得沈流苏爱吃大白兔奶糖,她父母又不肯买,于是他回家向妈妈要,以致妈妈一直以为他最爱吃大白兔奶糖。还有一次他的作业没完成,临交作业前,沈流苏帮他写,后来被老师发现,两人被拎到教室外面罚站,站着站着,他俩就偷偷跑到花坛里,猫在里面研究蜜蜂如何采蜜。想到这里,叶启铭不禁笑了起来,他很久都没这么开心地笑了。
叶启铭心中存有一幅画,那是流苏画的城堡,里面的王子是他,公主是流苏。有次苏秀云摸着他的头说:“快快长大,长大了,就娶我们家流苏当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