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早晨的机场，有些冷清。
席沁雪竖起衣领，将整个脖子缩在里面，躲避四面八方袭来的寒风。旁边的凳子上，是她少得可怜的行李。
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飞机起飞的时间在三个小时后。她来得有些早，等待的时间里，不断有人进出，熙熙攘攘的大厅逐渐吵杂和拥挤了
起来。
“小姐，这个位置有人吗？”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男子站在席沁雪的身旁，指着她旁边的位置，礼貌的问。
“没有。”
她将行李放在脚旁，朝另一边挪了挪，继续维持貌似打盹的姿势。
得到她的回答，墨镜男子坐了下来，他打开刚买来的晨报，埋下头，安然的阅览。直到将头版看完，他才稍微抬首，不经意发现了席沁雪落在
他身上的目光。
“你想要看吗？”他指了指手里的报纸。
“不。”席沁雪摇摇头，她对新闻不感兴趣，只是好奇戴着墨镜可不可以看清楚报纸上的字。
鲜少有和陌生人攀谈的经验，今天却有些突发奇想，她淡然的开口，“你似乎是一个有趣的人。”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副墨镜？”男子猜想到了原因，爽朗的笑笑，开心的说：“放心，这样我也可以看得很清楚。”
席沁雪点点头，觉得他是一个挺聪明、挺开朗的人，继续攀谈，“有什么吸引人的新闻吗？”
“不相信我？”男子仿佛看穿了席沁雪的怀疑心理，然后把报纸交到她手里，兀自背诵起来。
“楚天集团和邱氏企业的联姻发生颠覆性的转变，未婚妻变成弟媳妇，邱家大小姐感情归属大揭秘。”
听闻这样意外的新闻，席沁雪连忙摊开报纸，欲知详情。慌乱的手，有一丝颤抖，不明显却真实存在。
她要做的不是检查这墨镜男子有没有记错，而是要知道这篇报导是怎么回事？突然之间，邱娅浠怎么会变成楚凌珞的弟媳妇？
这则新闻占了报纸上一整页的篇幅，抬头写着某娱乐公司历经了多少千辛万苦，才挖到这条来之不易的独家大爆料。
后面一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大概意思是说邱家大小姐钟情的是楚家二少，更有可靠消息证明，两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马；而楚天集团的总经理，
心也早已另有所属，据称，对方是一名知名服装设计师，楚凌珞从一开始便被她的才华深深折服，爱恋了六年之久。
再往下就是一些后记之类的东西，诸如为什么这各有所爱的两个人会联合演出一场蒙蔽观众眼球的恋爱假戏，这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背后是否又
有什么商业牵连。
“这个标题，一字不错吧？”男子微微朝席沁雪靠近，似在邀功，想要证明自己真的看清楚了。
“呃…..”席沁雪说话有些困难，心狂烈的跳动着，呼吸变得紊乱。她想要平心静气，却又没办法不去想那个设计师，会不会是自己。
“你怎么看待这遍报导？”她问着墨镜男子，想知道在外人眼里，这则新闻，有多少的可信度。
旁观者清的道理，她一直都懂。
“这是真的。”男子很笃定的说。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男子淡定的笑笑，没有回答席沁雪的问题，而是指了指她手里的机票：“你到时间登机了。”
“哦，是啊！”
席沁雪的眼里蒙上一层落寞，听闻这样的消息，她能走得安心吗？但一则虚实不清的报道，又可以支撑她留下来吗？
“再见！”
短暂的思想挣扎后，她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朝墨镜男子伸出手道别。毕竟，她从没听说过楚凌珞还有一个弟弟。
她的手伸到半空中，便被另一只手拦截，抬起头，席沁雪碰上一双神情复杂的眼眸。
心咚咚咚的蹦了几拍，明明可以理直气壮，却心虚的低下头，她胆怯的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第三次。”楚凌珞冷冷的说。
眼前的他，完全不似昨天那般邋遢，而是经过精心打扮。一身白色的西装，将他衬托得像一个披着阳光的王子，让席沁雪有些眩晕。
“你放开我。”席沁雪慌忙的扭动手臂，却根本没有用力。刚刚那张报纸带给她的影响，其实很大。
“只要你保证以后永远不会离开我，我就放开你。”这次楚凌珞的语调是温柔的，带着某种苦涩和无奈。
虽然知道席沁雪选择离开是因为她误解了邱娅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吃醋，虽然知道她的心早已在他身上，他还是想要得
到一句承诺。
他不是牛郎，可以忍受和心爱的织女长年累月的分离，他只是一个凡人，所以想要和爱的人时时刻刻在一起。
“珞，你别这样。”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要求，让席沁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力的挣扎。
他们就这样拉拉扯扯，一旁的墨镜男子似乎有些瞧不过去，很仗义的出声相助，“这位先生……”
只是他一出声，便换来了一声喝斥。楚凌珞眼里的柔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铺满整颗眼球的怨恨，怒不可及的盯着那男子。
“楚凌珺！”
伪装被拆穿，楚家二少爷只好取下墨镜，讨好的朝楚凌珞打招呼：“嗨，大哥，你好。”
“你好，小姐。”他又朝席沁雪挥挥手。
席沁雪看着两张有九分相似的面孔，迟疑的问：“你是珞的弟弟？”照这么说来，那么那篇报道上说的，是真的？
不等楚凌珺回答，楚凌珞就粗鲁的打断他们的对话：“楚凌珺，你给我滚回你老婆孩子身边去。”
听闻此言，席沁雪呆了，原来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楚凌珞的，而不是他不承认。
“什么？”楚凌珺也惊呆了：“娅浠怀孕了？”
然后只见他乐得晕乎乎的朝出口处急奔，现场终于只剩下需要好好对话的某男和某女。
“我们谈一谈。”他牵起席沁雪的手，朝离机场最近的餐厅走去。
点了杯热奶茶和一块慕思蛋糕，他推到席沁雪面前，悔恨又心疼的说：“那么早出门，一定没有吃早餐吧！”
他悔恨的是，自己怎么总是那么没用，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受她影响；心疼的是，她为了他，受了这么多苦。
席沁雪心里多种情绪塞得满满的，却不敢开口说话，只得乖乖的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东西。
她犯了一个很低级的认知错误。从头到尾，不过都是她沉浸在自己自以为是的想法里。那个孩子，根本和楚凌珞关系不大。
这种情况下，她应该要道歉，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雪，有些事情我应该告诉你。”楚凌珞倒是先开口。
“在楚家，有一条很奇怪的家规，就是全部财产的百分之九十五必须由长子继承，剩下的百分之五由其他的孩子平分。不管长子是不是有能力
管理家族的财产，都不能打破这个规定。”
席沁雪抬起头，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她感觉这似乎和楚凌珞之前对楚骋等人的过分宽容态度有关。她凝视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条规定仿佛是世袭制，一代一代从楚家流传下来，虽然很不公平，却没有人可以改变。”
“但你却变相的违背了它，是吗？”
“雪，你不知道虽然楚天集团财力雄厚，但因为这条规定，除了我爸以外，其他的楚家人都过得很清贫。像我二叔，虽然挂着经理的名义，除
了工资，并没有多少分红可言，要维持高品质的生活，要负担上流社会的开销，很多时候都是捉襟见肘。我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做的那些小动作
，但却不忍心拆穿。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和邱娅浠假装订婚，也是这个原因吗？因为所谓的楚家二少爷，其实是个穷光蛋，而邱娅浠，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楚凌珞露出一抹苦笑，为她的聪慧感到骄傲。
“你说得很对。娅浠和凌珺自小感情就很好，但几次旁敲侧击，邱家人都不愿意接受凌珺。为了能和爱人在一起，他很努力的拼搏，却因为太
急进，陷进了一场经济纠纷案。”
“那订婚，是邱娅浠的主意吧，她怕这期间家人逼他和其他人结婚？”席沁雪问道，答案却了然于胸。
她见过邱娅浠两次，从外貌看来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娇弱千金小姐，没想到在爱情的路上却比她勇敢和聪明得多。
“嗯。”楚凌珞点点头，“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凌珺只不过比我晚出生几分钟，命运却完全不一样。”
“不过，我倒觉得他比你活的快乐。”
今天简单的几句话，她已经可以感觉出他是一个开朗的人，大概也是因为太心无城府，才会被官司缠身吧。
“也是。从小，别人都说我很木讷，包括凌珺、凌璇和我自己。虽然拥有财富和地位，但我并不开心，只有你出现之后，这样的情况才有所改
变。雪，你别离开我好吗？”
“我……”席沁雪舔舔舌头，心里意念坚决，却说不出口。
“难道你还不相信那个孩子不是我的吗？”他神情痛苦。
“我相信。”
短短的几个字，后面没了续言。
“既便这样，你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楚凌珞以前所未有的认真问。
“我……”席沁雪在心里干着急，这个关键的时候，她怎么反而连最简单的话也不会说了？
她的迟疑看在楚凌珞眼里成了拒绝，光彩从他眼中敛去，他的声音带着绝望，“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珞……”
席沁雪叫着他，却依然说不出半个字，她狠狠的拧着自己的大腿，这个时候，怎么会犯口吃的毛病。
楚凌珞的脸如死灰般苍白，却很刚健的说出一句话：“雪，我会等你回来。离开我没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你就忘了我。”
然后，他转身离开。风掀起了他的衣角，带着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凉，席沁雪终于从难以名状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她急急奔上前，从背后
环住楚凌珞的腰，急切的呼唤他。
“珞。”
她的脸靠着他的背，喃喃的说：“你别误会，我没有说要离开你。我不走了，哪儿也不去，就陪在你的身边。”
“你说的是真的？”
“嗯。”席沁雪拼命的点头，她本来就是带着那么多的不舍无可奈何的离开，现在真想大白，她当然要留下来，“因为我的心落在了你身上，
我离不开你了。”
“雪，你没有骗我？”他欲转身，却被席沁雪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他感觉到背上有一颗小脑袋在摩挲，他明白那是她的摇头。伴随着她的道歉，沁入他的心田。
“珞，我发誓，从今天起，不会再离开你。原谅我之前对你的误会，我只是太爱你了，才会一看见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方寸大乱，失去理智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这样的蠢事，我也做过。”
思及那段误会徐汐翔的日子，楚凌珞觉得自己是自找罪受，才害得他们走了那么多的弯路。
“珞，虽然你说女孩子不能太主动，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温柔的呢喃，融化在了楚凌珞的吻里，他转过身，深情在她的唇在印下一吻，一诉衷肠。
“雪，我也爱你，从六年前见到你出现在T型台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深深爱上，再也忘不了。你不知道，那时我听说你已经出国留学了，有多么
难过；你也不知道，后来和你短暂重逢后，你又不见了，我有多伤心；你更不知道，上次你递辞职信给我时，我想要从十八楼跳下去的那种心
情。”
“我明白，珞，我都明白。”席沁雪含泪带笑的点头，心里满是感动，她何尝不是倍受思念煎熬的那个呢？
“那，我们结婚吧！”
楚凌珞单膝跪在地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颗钻石戒指和一串珍珠项链。
他是保守的男人，所以学不了新潮的同居，但又想每时每刻都和她在一起，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她娶进家门。
“天！”席沁雪惊呼，她知道楚凌珞送这两样东西不是因为它们的珍贵，而是她上次开玩笑的时候说叫他送礼的时候应该送钻石和珍珠。
她说过的每句话，他果然都记得。
这样一个男人，在像她求婚呵……
“雪，答应我吧！”
“答应他，答应他……”餐厅里的人纷纷跟着起哄，毕竟这样浪漫的场面，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
“可是我没有戒指可以送给你。”她娇羞笑语，间接答应了楚凌珞的求婚。
“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为我戴上戒指就好了。”楚凌珞笑歪了嘴，忙不迭矢的将那枚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大小刚刚好。
“似乎，我还没有正式的送过你礼物呢。”
席沁雪满意的看着手上多出来的晶亮，扶楚凌珞起来。他们重新回到位置上坐好，打开钱包，她将那张照片送给他。
也是在前几天，她才发现原来照片里早就印证了他们的温情。
一直以为对楚凌珞动心，是在三年前重逢的时候，却不想，其实和他有一样的触动吧。当她收下那束紫色郁金香的时候，她就该明白，楚凌珞
三个字对席沁雪而言，已不再简单。
“这是？”
楚凌珞一脸意外，她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倪紫的杰作。”
“我知道。”楚凌珞点头，然后从他的钱包里也拿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无数个思念的夜晚，他就是借由它来慰藉心里的空虚。
“你怎么会有？”她一直以为这是唯一的一张，没想到楚凌珞也有，“倪紫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嗯。”
他又点点头，细说起来，有很多关于席沁雪的资料，他都是从倪紫那里得来的，她还算他们之间的大功臣。
“叫你去做她的模特？”
楚凌珞第三次点头。
“那个****！居然一直在打你的主意？”席沁雪义愤填膺的说，还记得出国前的那一阵，倪紫总是在她耳边念叨，说什么从那一次惊鸿一瞥见
到楚凌珞后，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希望他能在自己的镜头下拍出些惊为天人的照片。
其实，那时她一直以为倪紫是喜欢楚凌珞的，所以才刻意去遗忘他吧。还好，后来才发现，紫真正爱慕的是徐汐翔，是发自心底的喜欢，而不
是因为徐汐翔身上和楚凌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我可以把你的反应理解为吃醋吗？”楚凌珞因为这句话心情大好，这种被独占的感觉，好极了。
“我就是在吃醋！你不知道上次她还说要说服你做下一期名人杂志的封面人物，还说一直都觊觎你的美貌，太过分了。”
“雪，我真享受你的这个样子，让我觉得你真的很爱我呢。”他招呼老板买单，然后搂着席沁雪的腰。
“走吧！”
“去哪里？”有点犯傻。
“当然是注册结婚咯”。他执起她的手，许下与子偕老的誓言。
“什么？结婚？”席沁雪抗议，这会不会太快了。
“是！雪，原谅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一个婚礼，等凌珞和娅浠的事情落实后，我再好好补偿你。”楚凌珞诚恳地道歉。
“我没有介意啦！”她落进了圈套。
“那就好。”他漏出贼贼的表情，“等我们结婚后，就生一堆的宝宝。”
“一堆宝宝？”席沁雪汗颜，她又不是猪。
“对啊，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他很满意自己的高招。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仓促？”
“不会，你看我带了身份证，包括你的我也带了。”
“为什么我的身份证会在你那里？”
“你猜啊！”
……
这一天，民政局迎来了一对特别的新人。新娘挂着满脸的笑容抱怨越是到关键时刻，亲人越是靠不住。还责备身边的男人太狡猾，披着温和无害的海豚外表欺骗世人，其实是一只满怀鬼胎的狐狸，自己一不留神就上当了。
而新郎喜笑颜开的安抚假装生气的女人，心里却偷着乐，就兴她以牙还牙，他就不行吗？
他可是知道了在餐厅里，她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故意扰乱他的心。
聪明男人与聪明女人的结合与较量，就看谁更胜一筹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