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水越来越多,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唇间一阵苦涩。
“那个,皇上定是缓兵之计!”大壮吭哧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安慰。
她也希望是这样,可是人走出了老远,也不见有人追上来救她!
希望破灭,她心脏钝疼阕。
安阳煜,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让我怎么相信这一刻发生的事?那么多山盟海誓,你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你们走吧”?
或许在你心中,还是这天下更重要吧!
黑衣人的速度越加地快了,只听得有人问道:“这侍卫怎么办?”
“先留着,还用得着。”黑衣人扭过头来,傲气十足地看了二人一眼珂。
距离皇宫的方向越来越远了,运河方向的火光燃起来的频率越来越快,已经有老百姓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云雪裳的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便是安阳煜各样的表情在脑中闪现着,不,她无法相信,无法相信他真的就这样出|卖了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可是,云雪裳又想到了他今天白天那样的冷淡,他今天握自己手时那样的僵硬……难道他白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万一出现了眼前的这样的状况,他就要弃自己,保天下?
一路上几乎畅行无阻,都忙着城中之变,这些人又持了残月令牌,没人过来理会他们。
不知道颠簸了多久,穿过了那片火光,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一片混沌之中,几匹马停了下来,她和大壮被人拎起来,重重地丢在地上,然后拖着往屋中走去。
屋里燃着一对白烛,门推开的时候,烛光狠狠地晃了几下,屋子很大,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坐在屋子前方正中的椅子上面,椅上铺了一张黑熊皮,那男子正低着头往手上抹些什么东西。
她已经是一个水人儿了。
网被解开,她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不堪,使不上一丁点儿的力气,可是依然倔强地抬起头来,盯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
“十二年了,老夫终于回来了。”
良久,那人终于说话了,缓缓地抬手拉下了头上的黑斗篷帽子,露出一头银白的发来。那双眼睛,闪着怨恨而恶毒的光。
“只是没想到,我一直要找的牧依公主居然被我的女儿一直养活着,让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上官菁这没用的东西,也实在该死,这么大的秘密,一直瞒着老夫到今日。”
“她是你女儿,你居然说她该死!她这些年来,一直找你、一直念你。还有我,外公,小时候,你也抱过我,给我买过糖糕,我也曾经满天下找过你们,还把你们所谓的尸骨带了回来厚葬,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我?”云雪裳看着这位头发都白光了的上官老头儿,气愤地说道。
“哼,无用之人,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你应该庆幸,你正是有用的人,所以才能活着到老夫的面前来。”上官东方低低地说道,慢慢地走到了她的前面,在云雪裳的发间轻抚了一下,又说道:“要怪,只能怪你是牧依女子了,唯一一个可以为我打开牧依宝藏的人,你放心,看在你曾经叫我外公的份上,我会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上官老儿,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大壮也醒了过来,听到他的话,立刻吼了起来。
“这是谁?”上官东方皱了一下眉,不悦地问道。
“这是安阳煜派给云雪裳的侍卫,既然可以保护云雪裳,应该是安阳煜心腹之人,属下认为可以从他口中得知皇宫所有的秘道位置,说不定还能将彩羽夫人找回来,圆了大人的愿。”
“那个贱人,当年老夫要收了她,她不从,现在被囚宫中这么多年,受再多折磨也是应得!”
上官东方的目光越加凌厉起来,恨恨地说着,目光又落在了云雪裳的脸上:“说到她,你这女娃娃倒和彩羽长得不是很像,不如你娘亲生得漂亮。”
“你说彩羽夫人一直在宫中?”云雪裳却只听到他前面那句,连忙追问道。
“哼,侍奉老夫一人她不肯,到如今她却侍奉了宫中两代帝王,无数个男人,老夫也真想看看,她到底成了哪般模样!”
上官东方冷冷地笑了起来,走到了大壮面前,飞快地伸手,捏住了他手腕上的命门之处,略一用力,大壮便痛得脸色发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大人,轶江月已经成功地将安阳煜的禁卫军拖到了城门边上。”一个黑衣人快步进来,面上尽是喜色,大声说:“我们现在就杀进宫中去吧!”
上官东方皱了下眉,凌厉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各人,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摇了摇头,沙哑地说道:“不对,老夫觉得这中有诈,老夫曾经多次向他要过这个女人,他都不肯给,还令高手贴身护卫着,多次想寻机下手,也未可得,可这回却得到的太容易了!你再把当时的情形说一次。”
黑衣头领连忙走到他的身边,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陈述了一回,上官东方的额上紧紧地拧出了一个川字。
“不对!”那双泛着凉光的眼睛,突然就暴射出了杀气来,他一指云雪裳,大声说道:“她有问题!”
“莫非她是假的?”捉她来的那黑衣领头人大惊失色,连忙走过来,伸手就在她的脸上乱摸乱拉起来。
“大人,没有面具,大人,属下想,是不是因为安阳煜被今晚的事扰乱了思绪,顾不上这女人了?”黑衣头领摸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面具,便狐疑地看向了上官东方,低声说道。
“你这贼子,还不快快放开皇后娘娘!”
见他的一双脏手还在云雪裳的脸上摸来摸去,大壮扬起嗓子,便怒斥起来,虽然他的手被缚着,可是毕竟功夫不错,是安阳煜从残月门中选出的顶尖高手,这一脚踢来,带了足足十分的力道,径直踢向那人的心窝,被踢中的人不死也残!
黑衣头领慌忙闪身躲过,另几人也涌上前去,大壮便用两条腿和几人打了起来。可大壮毕竟只有两只腿,抵挡了数招之后,身上便挨了好几刀,被迫退到了墙角。
黑衣头领上前来,一脚踹到大壮的腿弯上,气急败坏地说道:“死到临头还给老子添乱,妈的,给我将这贱奴拖下去,狠狠地打。”
几人将大壮拖到了屋外的走廊之上,毫无章法,扑头盖脑的就是一顿狠揍,大壮在拳脚之下还在怒声大骂着:“上官老儿,你狼心狗肺,阴险毒辣,定不得好死。”
黑衣人听了,立刻抓起了一团泥就往大壮的嘴里塞去,一面塞一面骂道:“都要去见阎王了,还不老实一些,老子赏你一些干粮吃吃,不当饿死鬼!”
“唔……”
大壮嘴里被硬塞了东西,拳头棍棒下来,不多会儿声音便小了。
见那些人下手太狠,云雪裳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头撞开了那黑衣统领大声说道:“不许再打他,否则我立刻咬舌自尽,看你们拿什么去开破宝藏!”
“云雪裳,到了老夫这里,便是想死也不可能了!”上官东方突然出手,将一根银针扎在了她的手臂之上,哑声说道:“这是软骨散,听老夫的话,好好活到老夫得到宝藏的时候。”
“大人,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黑衣头领走进来,看着云雪裳,狐疑地说道。
“安阳煜来救,便是真,不来救,便是假。”上官东方阴阴一笑,三角眼的寒光又落在了云雪裳的身上:“听闻他身边有个叫红衣的女子,颇会易容,甚至不用使用面具,若此女是假,那我真要会会这红衣,若能为老夫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竟有这等事,那我们杀了安阳煜,沈璃尘,再让这红衣把我们整成他们的样子,这天下不就得了么?”黑衣头领不由得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似乎自己马上就能当皇帝一样。
“哼,这红衣当年被数十人围攻,受尽折磨也不肯为那些人卖命,也是倔到极致之人,哪有这么容易?”上官东方不耐烦地一挥手,低声问道:“探子为何还没回来?城中现在什么情况?”
黑衣头领立刻转身,大声喝斥道:“去瞧瞧,为何暗哨还未回来?”
“是,大人。”外面立刻有人领命去了。
一个黑衣人进来,问道:“禀大人,那贱奴已经昏死过去,是不是干脆杀了他?”
黑衣头领看向了上官东方,上官东方似没听到一般,仰头看着房梁,紧紧地闭着眼睛,正当黑衣头领想再次发问之时,突然有侍卫从风雨中冲进来,大声说道:
“大人,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而来,来势汹汹,看衣着是右宫军人,现已经到村口了。”
“上官东方,你还不放我走,安阳煜不会饶了你的,你快逃命去!”
听到右宫军来,云雪裳乱乱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安狐狸为什么在城门口不救自己,可是,她相信,一定有理由!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么久的男人,肯为自己挨箭的男人,不会这样薄情寡义!
“你少作梦,他便是来,也不是为你!”
上官老儿连忙从云雪裳的胳膊上拔出了银针,一把拉住了软软下滑的云雪裳大声说道:
“正事要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直接去找宝藏,让他们去狗咬狗,找到了宝藏,他们也已经元气大伤,到时候再一举拿下皇城。”
统领一听,立刻走出去,一把抓起了大壮,挥刀就要往他身上砍去,骂道:“那属下先结果了这人。”
“先废了他的武功,留着有用。”
上官老儿哑声说着,大步走出来,黑衣人过去接过了云雪裳,抱着她大步走进了风雨之中。院中,有一辆马车,车被黑色的油布遮着,拉下来,云雪裳这才看清,这马儿的四肢都绑着利刃,车身上也安满了利刺,撞到谁,谁的小命就玩玩。
“走。”
黑衣人将云雪裳扔上了马车,扶着上官东方坐了上来,大声喝道。众人纷纷上马,马蹄一阵纷乱,众人便从后
院处冲出了这所小宅。
马车的速度很快,在风雨中使劲颠簸着,马车之上又无软垫之类,云雪裳就被扔在硬硬的木板之上,一身骨头似乎就要被颠成碎片了。
上官东方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放在膝盖之上,十根手指轮流敲打着。
“上官大人,你不怕安阳煜来了,剥了你的皮?”
云雪裳的手脚酸软无力,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仰面躺着,用余光瞟向了上官东方。
“哼,他有这能耐!当年若不是老夫给他出了这主意,送他武功秘笈,告诉他如何在短时间内增涨功力,他哪里能有今天?老夫不妨告诉你,老夫就是要让他搅乱天下,老夫好来坐收渔翁之利,十二年了,老夫的梦想就要达成了!”
上官东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云雪裳,不急不慢地说道,由于马车颠簸,他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好好的大官不做,来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我娘亲彩羽夫人到底是怎么被弄进宫的?”
看着这老家伙可恶的嘴脸,想着当年自己还傻乎乎地四处去寻找他的尸骨,云雪裳不由得气到了极点。
“彩羽夫人?”上官东方哑声笑了起来:“贱婢敬酒不吃吃罚酒,活该受此磨难!”
他的笑声愈加嘶哑,难听得就像是黑暗里的乌鸦发出的濒死的声音。
“当年老夫为大越御吏,到渤郡一带巡查民情,中途听闻青石山风景美妙,便改道去游览一番,就在那里,老夫见到了彩羽夫人……”
讲到这里,他的目光开始兴奋了起来:
“牧依王是朝廷特封的民族王,他们是几百年前的王室后裔,避难到青石山,自成了山寨,因为几百年来一直向朝廷进奉一种仙药而受到朝廷的特赦,不受地方官府的管辖。”
“什么仙药?”云雪裳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问道。
“这个你也听过,便是制造忠义丸的草药,服用了这种药,最忌讳大喜大悲,不过,只要按时服用解药,也能活到五六十岁,先祖皇给宣家的祖先赐了这种药,代价是宣家世代为王,也算是各得其所。”
“你们这些男人,只会用这样的卑鄙手段来控制别人……”云雪裳气愤地说道,还未说完,腿上就被上官东方踢了一脚,一阵痛!她恼怒极了,张口便骂:“喂,上官老头儿,你再敢踢我的腿,我诅咒你找不到宝藏,找到了里面也全是废铜烂铁!”
“死丫头,那你会死得极惨!”云雪裳的话刺到了上官东方,他一瞪三角眼,恨恨地骂道。
“你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云雪裳又顶了他一句。
上官东方刚想发怒,却又立刻忍住了,嘿嘿一笑,说道:“想让老夫生气,想试试老夫有没有服用过忠义丸?老夫并未那个福气去品尝这种仙药,你还是乖乖地躺好,等到了牧依山寨,老夫再用你的血来打开宝藏。”
看着他那毒蛇一般的目光,云雪裳打了个冷战,世间变态如此多,她命不太好,遇上了一个又一个!要么,等逃出去了,她再开个“专灭变|态馆”?
“老夫也好久没和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小丫头,你小时候老夫还真是挺喜欢你,机灵,比老夫的那个蠢女儿强!”上官东方握了握拳,松开,俯身,轻轻地撩开了她额前的乱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可惜了,居然是彩羽的女儿。”他摇了摇头,收回了手,又说道:“老夫当年遇到彩羽的时候,她也才你这般大,她和寨子里的人下山采买,穿着一身七彩的长裙,戴着花冠,她看到老夫的时候,居然对老夫笑了一下。老夫一眼就被她迷住了,彩羽极爱笑,笑声好听极了,老夫那时已经是年过半百之人了,可是居然一见着她,就再也忘不掉,醒着,睡着,全是彩羽的笑脸。
回朝之后,老夫是茶饭不思,这时候老夫得知了一个消息,说彩羽是牧依王妃,那时刚成婚不久……老夫悔啊,为何不早点遇到她?为何不能再年轻几十岁?
本来,老夫已经渐渐强迫自己忘了她的,可是,第二年,老夫居然得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先王要灭掉牧依山寨,要夺取传说中的牧依人宝藏。那时候,大越的国库就很空虚了,先王的生活又极奢侈,常常一掷万金,只为了搏得后宫美人的一笑。老夫一听这消息,连忙派人去牧依山寨,想提前把彩羽救出来,可是老夫还是晚了一步,宣家的紫衣军战斗力太强了,老夫的人赶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老夫还伤心了好几天,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她了……哈哈,谁知道有一天老夫居然在京城看到了她!她居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在城里跑,模样憔悴而肮脏,可是那双会笑的眼睛却是刻在老夫的心里的。老夫便让人悄悄把她带回了府,问她为何会在此,她却一句话也不肯和我说,看我的目光充满了仇视……老夫能够理解,毕竟她刚遭受了大难!
后来,老夫的人查明白了,她是和一个年轻人带着孩子到京城来的,一直乞讨为生,可是,孩子有一天突然不见了,她也被人扔出了城,年轻人见她不见了,又听人说她被人带出了城,已经赶到了城外去寻她,就这样和她错过了。
我让人精心地伺侯着她,给她最精美的衣服和饰物,想让她嫁给老夫,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一心想着逃跑去找她的女儿……有一天,她又往外跑,却被前来找老夫下棋的先王看到了!先王本就好美色,一见她,立刻就失了魂,当即就向老夫讨要她,老夫哪里肯?可是先王却翻了脸,拂袖而去。第二天就有数个折子弹劾老夫,老夫便想着要带彩羽离开,哪里知道彩羽却自己吵着闹着非要进宫去,哼,这贱人,以为进了宫便能富贵么?”
上官东方的目光又阴沉了起来,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说道:“不愿意跟着老夫,宁愿去宫里被先王玩||弄,真是活该有此下场!”
“你为什么不想着,她是想进宫去报仇?”云雪裳只觉得心中一阵悲哀,面前这个老头儿口口声声地说喜欢过彩羽,却只为了自己的私欲,硬要把人留在身边,又为了留不住她而怨恨至今。
上官东方楞了一下,当年彩羽从未对他有过好脸色,甚至连话也不肯和他多说一句,他一直在恨着,从未想过其中原因。
让他更加怨恨的是,彩羽进宫后不久,他就被连贬三级,勉强支持了一年多,便被罢了官,然后以谋反罪叛了死刑,幸亏还有好友求情,最终被流放极寒之地……
那么苦的地方啊!
他想着那个地方,冷得让人的骨头都能结冰,吐出来的气都是冰雾,他熬着,盼着,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关内来……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如何能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下来的?还不是因为心里有着这股恨?
如果不是彩羽,他怎么会家破人亡?他要报仇,要让先王那个狗东西死无葬身之地!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机会逃了出来!回了自己的老家,从后院中取出了父亲留给他的一箱金银,开始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上官的祖上本也习武之人,可是自他爷爷起,觉得家中男儿多好斗,常有损伤,也应该有文官来光耀门楣才是,所以便不许自己的父亲习武,而是请来了好老师专心教导,又用银钱开路,终于让他父亲作到了尚书之位,而他也是自小便勤学苦读,十九岁便中了举,二十岁就进了仕途,一直平步青云,做到了丞相之位,上官家族也因他而显赫一时。
他没有想到,最后救了他命的,还是因为他小时候也学过了内气功,才在极寒之地活下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正是爷爷留下来的武功秘籍让他有了翻身之日。
他找到了当年和彩羽夫人一起进京的轶江月,对,他不叫轶江月,他叫黎初!后来他改叫轶江月,意思他的生命只是那水中月,冰凉而且孤单,他就是一弯水中的孤月。
轶江月当时出城寻找彩羽,却被抓壮丁的衙役抓了起来,他一心反抗,想早点摆脱这些人继续寻找彩羽夫人,却惹恼了这些虎狼之人,把他以杀人大罪丢进了大牢,若不是正好遇到太子生辰大赦,早就死了。
上官东方混进了牢中,和轶江月呆在一起,开始了自己的复杂计划,利用轶江月的仇恨,让他成为自己的一棵棋子。
只是,他没想到,轶江月自从山寨被毁之后,已经不相信山寨之外的任何人了,他利用轶江月,轶江月何尝不是想着利用他?
直到现在,轶江月还没有实现他当初答应他的那件事!
上官东方有些头痛起来,他年纪大了,不能再等,他必须立刻得到宝藏,找到宝藏中,大家都梦寐以求的宝物,还有……可以让他长生的仙药!
“上官老儿,你少作梦了,若世间真有这仙药,山寨里的人怎么会生老病死的?”
云雪裳轻喘了一口气,不屑地说道。
“没有也不要紧,只要得了宝藏,报了仇,老夫也满足,丫头,到时候你就再到九泉之下,和你娘彩羽一起来伺侯老夫。”
正说话间,只听得黑衣头领兴奋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大人,轶江月真乃奇才,属下真是佩服!”
上官东方微微往前倾了些身体,伸手推开马车窗户,往外看去,风雨依然狂暴,他们已经到了城外的山上了,山上的大树被这狂风扯得枝叶乱舞,四处只听得辟哩叭啦的声响。上官东方低低地说道:“停下。”
“可是大人,安阳帝的追兵还在穷追不舍!”黑衣头领惊讶地回道。
“无碍,老夫自有办法。”
上官东方笃定地说道。黑衣人这才一挥手示意大家停了下来,自己翻身下马,将一把油纸大伞撑开来,扶着上官东方下了马车,看向了皇城的方向。
大地,被这暴雨淹没,远处的皇城不时有火光冲天而起,巍峨的皇宫像一头巨大的兽,俯在狂风之中,惊恐地看着皇城中突如其来的变故。
那里,只见轶江月一袭青甲,策马立于城门外,闪电亮起,他回头,看向了山头的方向,慢慢地举起了剑。
内应已经打开了城门,放南金王的人进去了,不过是百数人,因为轶江月给他们服用了药物,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的能量提升到了极限,这些极勇的勇士可敌数千人!
足够了,他要的,只是时间,他让轶江月搅混这一滩水,如果轶江月能夺了皇城更好,如果不能……更大的威胁在外面,沈璃尘和南金王的大军都在全速往大越国内推进。
他就是看着这些人打,然后,他就引爆他们身边最后那颗炸弹,炸得他们粉身碎骨!他抬手,缓缓地揭下了黑面纱,两只眼睛下面,那张脸,狰狞得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是先王亲手泼了焰水在他的脸上,毁了他的容颜!
“哈哈……”上官东方哑声大笑了起来,每一声,都像被锯子锯破了嗓子一般,难听极了。
“大人,走吧,追兵来了!”黑衣头领催促道。
“急什么?这是必经之道,老夫早有安排。”
上官东方不悦地说道,干脆转身看向了那上山之处,数十飞骑由远至近,眼看就要到山脚下了,黑衣头领连忙挥手,示意大家赶快上马,自己过来扶起上官东方就要往马车旁边走。
“放手。”上官东方恼怒起来,甩开了他的手,指着那山脚的方向说道:“你何时才能有轶江月半分稳重?那老夫也算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黑衣头领讪讪地收回了手,看向了那疾奔而来的右宫军们。
“轶江月,安阳煜,这两个后辈既利用了老夫给他们的一切,又拼命吸取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看在了眼里,为何不能学他们一?若老夫身边有他们这样的人,早成了大业。”上官东方还在气恼中,大声斥责。
黑衣头领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化着色彩,只唯唯地说道:“大人教训得是。”
“大人,快看!”身后有一个黑衣人大声说道。
二人连忙抬目看去,只见这些右宫军都是头戴铁盔,身着银亮轻甲,在到达山脚处时,居然纷纷从马背上跃起,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弓弩,向山上射了过来。
“奉帝令,格杀勿论。”一声洪亮的声音穿过了厚厚的雨幕,炸响在上官东方的耳中。
黑衣头领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挥向了疾速射来的箭,大声说道:
“保护大人。”上官东方往后退了一步,又沙哑地大笑了起来:“安阳小儿倒是大方,老夫给他的武功秘籍,他居然都给这些人学去了。不过,武功再好,又怎能敌得过老夫的安排?”
他的声音开始冷酷起来,这时,只听得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来,右宫军脚下的炸药爆炸了,这老头儿事先就在这里埋了炸药,埋伏在那里的人刚刚引爆了这些炸药,将右宫军们炸上了天。
“回去告诉安阳小儿,老夫今日暂且饶了他的小命,改日回来收回老夫给他的一切。”
上官东方对着那侥幸逃过了炸药的一个卫宫军傲气十足地说完,这才转身上了马车,一行人迅速往山林深处钻去。
“喂,糟老头,你又造了多少孽?”
云雪裳冷冷地盯着他问道,外面那声声爆炸,想来又有前来救自己的侍卫牺牲了性命吧?为了自己,却要这么多人无辜送命,到底是上官东方在造孽,还是自己在造孽?
她闭上了眼睛,想着被捆着扔在后面马上的大壮,他的手筋脚筋被划断了,现在还生死未卜。自她回宫,大壮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话不多,和呆子差不多的性格,耿直极了。她云雪裳凭什么让这些人为了自己送命?
一路颠簸,大越皇城越来越远。
上官东方不知给她喂了什么,她一路昏昏沉沉,总是睡着,不知日月,不知天地。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大晴天了。
雨停了么?这又是哪里?
她皱眉,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那阳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痛。好一会儿,她才适应了这光线。是一间简陋的小屋,自己在床上,大壮蜷缩在墙角里。
“大壮!”
她惊喜地叫着,连忙就是想坐起来,可是,只抬了抬头,便又倒回了枕上,她的四肢还是无力的,她吸了口气,慢慢地翻了个身,然后往床上一滚,重重地跌在地上!
“大壮,你说话,你有没有事?”她含泪看着墙角的人,颤着声音问道。
“娘娘。”
大壮抬头,一见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大步地跑过来,抱起她放在了床上,小声说道:“娘娘可否受伤?”
“可是,你没事?他们不是划断了你的手筋脚筋么?”
云雪裳惊讶地看着他的手,那袖口上还有斑斑血渍呢!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他是壁虎?可以断筋重生?
“娘娘放心,属下皮粗肉厚的,那一刀对属下不起作用。”
大壮憨憨地一笑,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大壮眼中精光一敛,一步就飞回了墙角上,变回了原本的姿势。
“吱嘎……”
门开了!一道高瘦的身影从门外走来,云雪裳眯了眯眼睛,迎着光看过去,只见来人紫衣玄袍,目光焦急。
“沈璃尘?”云雪裳惊讶地问道。
“雪裳。”
沈璃尘大步过来,看着她篷头塌面,嘴唇干枯,憔悴不堪的模样,顿时便变了脸色,回头,挥掌就打向了身后一名黑衣侍卫的脸上。
清脆,而又重重的一掌,打得那黑衣人眼冒金星,直退了好几步才停下来,捂着脸怒吼道:“沈璃尘,大人肯让你看她一眼,你居然还敢动手!你是不是不想合作了?”
“朕说过合作,也说过不许你们伤她一根汗毛!沈璃尘冷冷地说着,弯下腰就抱起了云雪裳,转身就往门外走。
“放下她!”门外又有数名黑衣人围上前来,拔出了刀剑,对准了沈璃尘。
“你们拦得住朕?”
沈璃尘冷冷一笑,昂首就往外面走,黑衣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居然往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不要怕他,他早中了毒,活不了几天了,一起上!”
黑衣人这才涌上前来,挥舞着刀剑往他身上砍来。
“住手。”
黑衣头领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众人连忙停了刀,退开来,让黑衣头领走上前来。
“吴阿陈,我们有言在先,若你们敢伤了雪裳,朕绝不会和你们合作。”
沈璃尘冷冷地盯着黑衣头领,沉声说道。
“耀皇误会了,我们哪里敢伤伤您的人呢?只是怕她不肯乖乖跟我们来,所以才喂了点软骨散,待服了解药,自然没事了。”
黑衣头领吴阿陈干笑了两声,一挥手,将一只小瓶丢了过来,正落在云雪裳的身上。
“不用了。”沈璃尘冷冷地说道,拔腿就要走。
“大壮,带着他!”云雪裳连忙说道。
沈璃尘点点头,等在外面的紫衣卫士立刻进去,将大壮也扛了出来。
“沈璃尘,你放下娘娘!”
大壮一见沈璃尘抱着云雪裳,立刻就来了火,可是他现在正在装残废,只能干瞪眼,任他们把自己和云雪裳带到了另一个院中。
沈璃尘把云雪裳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轻柔地放在榻上,然后拿出了一枚解药,放进了她的唇中,小声说道:
“只是普通的软筋散,无碍的,不要怕。”
“谢谢,麻烦你给大壮治一下伤,他的……”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想到了大壮在装残废的事儿,是不是安阳煜让他这么做的?沈璃尘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云雪裳摇了摇头,说:“他们打他了,你给他点伤药吧,还有给他点吃的吧,他平日就吃得多,想来这几天那臭老头也没给他饭吃。”
“好。”沈璃尘温柔地一笑,轻声说道。
“可是,沈璃尘,你为什么要和这不要脸的臭老头混在一起?”
云雪裳皱着眉,万万没想到沈璃尘在和上官东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