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中国电影的历史审思与当下观察
49630100000041

第41章 喜剧电影美学及其质疑(4)

电影或言“影戏”被当作“戏剧的一种”30以“悲、喜”戏剧范畴论之,既有“两厢情愿”又“势属必然。”电影其生也晚,其命也“贱”。最初被当作“杂耍”或“新奇”的玩意儿(其初在国外命运也不过如此)“舶来”中国,先则沦落于市井茶园供布衣短衫,劳工走卒和游民阔少消遣。虽曾一度进宫祝寿,几近荣华,终因飞来横祸而驱逐禁止。31“丑小鸭想成为白天鹅”,“小玩意儿”要变成艺术品,进取、向上、获得尊重、取得认同是人也是物之本性(尽管物须借人之帮忙)。电影因为与戏剧先天的亲缘而向戏剧靠近,以期“获得”戏剧的特殊的规定性,从而被名之曰“影戏”。侯曜说:“影戏是戏剧的一种,凡戏剧所有的价值它都具备。”32周剑云说:“影戏是不开口的戏,是有色无声的戏。是用摄影机照下来的戏。”33电影因“戏”而抬高了身价。戏剧当然也不会把好奇的目光从一个主动靠近它的独立兴行物身上挪开。中国人的实用理性精神使得许多人先天性地患了“视觉偏光症”。他们看到的不是电影和戏剧二者之间的差异性而是其中的亲缘性和实用性,于是欣然将电影接纳为戏剧家族中的一员。1905年,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谭鑫培牛刀小试,主演《定军山》中“请缨”“舞刀”、“交锋”等场面。由丰泰照相馆技师刘仲伦摄影,拍成中国第一部影片。在中国,电影几乎是先验地被当作戏剧之一种。对电影的思考无异于是对戏剧的思考的结果在电影之树上的移植而绝少对电影形式本体的思虑。由戏剧领域借鉴过来的“悲”、“喜”范畴,(由于其自身的现代化,理论进程尚在进行而缺乏严格性、系统性和明澈特质)在嫁临电影时必然褪不尽其模糊/泛化的色彩。或许可以说中国戏剧理论的现代化进程迄今尚未完成,完备的喜剧电影理论也还在遥想之中。尽管后来有识之士有洞见:“电影必须丢掉戏剧的拐杖”34电影必须“与戏剧离婚”35(从这些洞见中,也可以从反面见出电影对戏剧曾经有过的依赖性和亲缘性。)我在对中国早期喜剧电影的巡礼和在喜剧电影美学的思考中,仍不得不暂借“戏剧”这根“拐杖”。在中国电影理论史上,最早将喜剧概念用于电影的恐怕是要数周剑云和汪煦昌二先生了。他们在《影戏概论》中论述影戏之功效和影戏的分类时都提到喜剧电影的一个亚类——滑稽电影。“滑稽片可以笑口常开”。36在他们所列的20项电影分类中,滑稽片“含意深长,趣味隽永,动作自然事实合理,演的人不觉得可笑,看的人忍不住而大笑,这才是上等滑稽片,具此能力,只有查理..卓别林、麦克斯.林戴、哈罗.劳爱三人”。以上关于滑稽影片的文字指出了喜剧电影的灵魂是引人发笑。滑稽影片只是喜剧电影的一个亚类或者说只是喜剧电影的低级形式。他们所推崇的三位喜剧电影大师的确为世界喜剧电影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他们的喜剧电影风格则远不能涵盖中国早期喜剧电影的美学蕴致。

“喜剧电影”这一词组在电影学领域内,表达的是一个关乎“类型”的概念。用美学的语言讲,是一个电影体裁或者艺术形式的问题。在中国,相对完整的喜剧电影概念是在新时期以后才出现的。《中国大百科全书》电影卷对“喜剧片”的定义是:“用比较夸张的手法、意想不到的风趣情节和幽默诙谐的语言来刻画人物性格,并使一些看上去难以置信的行为动作具有逼真性的影片。”37《电影艺术词典》对“喜剧片”的定义更为简单:“喜剧片是以产生笑的效果为特征的故事片。”38但该词条对喜剧片的美学特征作了更为充分的描述:“在总体上有完整的喜剧性构思,创作出喜剧性的人物和背景。主要艺术手段是发掘生活中的可笑现象,作夸张的处理,达到真实和夸张的统一。其目的是通过笑来颂扬美好、进步的事物或理想,讽刺或嘲笑落后现象,在笑声中娱乐和教育观众。矛盾的解决常是正面力量战胜邪恶力量,一般的结局比较轻松欢快。”39从以上两个“喜剧片”的定义中,我们不难看出西方喜剧观念和东方喜剧精神在电影艺术身上共同沉淀的结果:否定、讽刺是西方喜剧的正宗,歌颂和肯定是中国喜剧精神的传统,娱乐和教育从来就不是一种副产品。只有古今中外的完美融合才标志现代喜剧观念的确立,也才足以涵盖“喜剧电影”的美学蕴涵。真正的中国喜剧电影的萌芽、成长和成熟,以及喜剧电影美学观念的完善,还须在更为广阔的历史空间和中国电影文化的土壤中去寻找。

喜剧电影的素材与题材

素材涉及所有正在被塑造的东西。音乐的素材通常是这些东西:诸如偶发事件、不完全的事件、母题、主题、发展序列等,就是流动状态中的种种情境。在确定何为喜剧素材这一难题面前,历史和惯例是一条捷径。我们每个人都有某些直觉概念,换言之,“当我们看到一件事物时,就知道它是什么。”40因此,我们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罗列出中国早期喜剧电影的名单:《打城隍》、《五福临门》、《滑稽爱情》、《劳工之爱情》、《临时公馆》、《怪医生》、《名利两难》、《都市风光》、《十字街头》、《无愁君子》、《天作之合》、《狂欢之夜》、“王先生”系列、《化身姑娘》系列、《李阿毛》系列、《还乡日记》、《乘龙快婿》、《太太万岁》……当我们看到这些影片时,就能断定它们是否是喜剧电影,同样能够由此辨别其中的喜剧素材。“喜剧性”这一概念可以在喜剧素材和非喜剧素材之间划出一条边界。我们传统的普通语言虽无法尽言“喜剧性”的本质,但这一概念的核心部分却是相当固定的。这就是尽管当今的美学家对“喜剧电影”的定义各不相同,但是他们所指称的却是大至相同的影片的原因。因此中国早期以及国外的喜剧影片都可以而且应当成为我们考察喜剧素材的成功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