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坏蛋,等等我,说好我们一起的…。。你不要走……”她嘴唇翕动着,已没有人能够听清她在说什么。他总是要开这样的玩笑,在她刚要贴紧的时候转身就跑,一边哈哈哈地坏笑,惹得她又气又恼地在后面直追。今天也是这样吗?……她竭力地向他伸出双手,然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突然不动了。窗外秋雨淅淅沥沥,像无休无止的眼泪。护士小姐用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嘘——别哭孩子,他们在一起了,终于在一起了……”奶奶嘟囔着,又转头嘱咐两个离去的年轻人:“可要想办法记住对方啊,来世还要在一起呢……
那时候,她正在天空中,飘飘荡荡的,不管怎么说,她应该是一个少女,就有着少女的天真与淘气,她一会儿玩玩五颜六色的泡泡,一会儿去揪揪小鸟的尾巴,这样她就飞得有时疾速有时飘渺,那被她揪住的小鸟“吱”的一声飞到更高处,回头看看什么都没有,就诧异地轻轻叽咕两声,恢复镇静地找根高的树枝憩上去。她觉得小鸟太大惊小怪,不如玩这五彩的泡泡好。气泡一会儿像皮球大,一会儿像鸡蛋大,拥拥挤挤的,但都会给她让路,或者顺从地在下面给她做个泡泡床,她慵慵懒懒轻轻悄悄地。当然,连小鸟都看不见她,她隐藏得多好。总是与这些泡泡玩,她又觉得无聊了。她俯身向地下望,透过袅绕的轻烟薄暮,透过绿色葱茏的树梢,透过红色的墙瓦,他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小男孩已经学会走路了,蹒跚地走,,手里还拿着什么小玩具。他的妈妈在旁边欢快地呼唤他,他就踉踉跄跄地快走两步,一下子斜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笑得更开心了,再来一次,后退两步,然后张开两手:“宝贝快来!”小男孩真漂亮,有着圆圆的苹果脸,大大的黑眼睛。他的皮肤好白好嫩。她被这母子俩吸引了,袅袅地飘落下来,就落在这母子俩院子里的杨柳树梢上。她俯视着母子俩。小男孩再一次斜扑在母亲怀里的时候,母亲欢心地亲吻着他的小脖颈,小男孩怕痒,咯咯笑着扬起了头??????透过树叶的缝隙,她的视线与小男孩的视线碰在了一起。她一怔,多么熟悉的眼神,这眼神仿佛一道闪电,一下子击在了她的心上——那是谁的眼神?而小男孩对她的注视也让母亲感到诧异,母亲循着小男孩的视线望过去: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这时候连小鸟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静悄悄的,儿子在看什么呢?“宝贝儿,你在看什么?”母亲的手在小男孩眼前摇晃几下,然而小男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母亲的手掌一直望过去。才一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专注和凝重的眼神?母亲先是好奇、诧异,然后就有点慌了。她一遍遍叫着儿子的乳名,摇晃着他的小肩膀,仿佛要叫醒睡梦中的人一样。小男孩缓缓地收回了眼神,恢复了清澈与天真,甜甜的稚嫩的笑意又浮现在了嘴角。母亲依然不放心,起身抱起孩子向屋里走去,儿子好像舍不得刚才的游戏,拧着身子想挣脱母亲的怀抱站到地上去,但是力气小挣不开,突然张嘴大哭起来,并且赌气地把一直紧握在手里的东西抛了出去。一道红色的细线画着圆弧飞了出去,树梢上的她轻轻地招一招手,红色的东西改变方向落在了她的手里。那是一条精致的项链,晶莹剔透的坠饰珠子有着流线型的圆,像一滴水珠??????像红色的眼泪,像血。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掉落下来。她是精灵,她会飞啊,她差点忘了这个。她调整了一下姿态,轻轻袅袅地飞离了树梢。她想飞到只有她看得见的泡泡床上去睡一觉,但是这一觉可不能睡得太久,睡得太久会耽误掉好多事情,她这样想着。她这素无牵挂,来去无踪的精灵,好像第一次有了正儿八经的事情要办。
然而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明白自己的这一觉睡得还是太久了,因为她看见小男孩已经背起书包上学了。她急急地向下飞,她不管那么多了,她有话要对小男孩说。她脚尖一顿,轻稳得着了地,就站在小男孩的面前。只不过刚睡了一觉而已,小男孩已经这么高了,他迈着稳稳的步子,样子还是那么漂亮,圆圆的苹果脸,大大的黑眼睛,红红的嘴唇。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智慧,她盯着小男孩的眼睛看,冲小男孩露出一个微笑。小男孩也笑了,露出雪白晶莹的小牙齿。她刚要开口说话,小男孩径直朝前走来,很轻巧地就从她身上越了过去,迎向她身后的一个年轻女人。她听见那个女人叫小男孩小冬,两人很亲热得聊着什么。一边的她几次想加入谈话中,却无法再扑捉到小冬的眼神,直到小冬与那女人挥手告别。她向前追了几步,甚至心急的挡在小冬的面前,小冬仍然对她视而不见。“这是你的东西!”她拿出项链,在小冬面前摇晃,大声吼道,小冬却加快脚步向前奔去。看着小冬穿白衬衣的身影消失在泛着白色雾霭的晨曦中,她气馁了。心里突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啊,她又忘了,她是会飞的精灵,来去无踪,飘渺不定,喜怒哀乐原本不属于她,她调整一下姿势,伪装成一阵清风,找一根她喜欢的树梢,轻轻袅袅地站了上去。
第一次见到小冬是在什么时候?她没有确切的时间观念,无法像人一样去表明是春夏还是秋冬,在她只不过是多睡了几觉而已。但是她可真喜欢那个柳梢泛绿的季节,因为就在那个季节里,她正拽着绵软的柳枝荡秋千,她看见小冬的妈妈抱着襁褓从医院里走出来,她那万千慈爱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小襁褓,那小襁褓正源源不断地把幸福与满足输送给她,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满溢。精灵很好奇,她要看看襁褓里是什么。她俏皮地借助一阵暖风掀开了三角形的棉被一角,她看到了一张粉嘟嘟的婴儿面庞。她贴近了去看,婴儿却忽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牢牢地盯住了她。婴儿紧蹙着眉头,思索着,端详着,忽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微笑是什么意思?戏谑吗?还是难为情?那样的自信,满有把握,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她似乎明白了点儿什么。
他终于没有听自己的建议和劝告,去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那也是她想做的,只是她比他更深刻的知道这件事情的过程与结局,所以她一直都在踌躇纠结。有时候纠结得实在痛苦,她就在想,她宁愿没有经过那几次体验,这样她也可以毫无顾忌干干脆脆的告诉自己做还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