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店安仁堂后有一个偏器的后院,院子左边是一个大药圃,右边有一个大的空地,放着一排一排的木架,木架上放着干的草药,整个院子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药香味。
吸引眼球的便是满院子的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因为上次贺滇替夙阡陌疗伤,伤了元气,又因为年纪大,所以身体一直都不曾好,本来夜子诺开了几服药,伤好了一大半,只不过贺滇被夜子诺照顾的太好,起了私心,他就想着若是这孩子一直能待在自己身边多好,于是不仅偷偷在药里面加东西,还吃一些自制的乱七八糟的毒药,让夜子诺无语至极。
可是师傅这话一叫出口,夜子诺又真心不想放任这个任性的前辈不理,所以这段时间,夜子诺几乎都埋在药堆里面,不仅要研究这任性的前辈中了什么毒,还要配出解药。
因为他发现这前辈是当真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夜子诺以为这前辈是想和他拼医术,可是就算他自己承认自己不如他,这前辈还是不肯罢休,反而变本加厉,各种剧毒都往自己身上招呼,夜子诺无奈,只能陪着他,忙的连好友大婚都错过了,只不过这婚不过是表面上的,真正的大婚还得回暨墨去办,所以参不参加也无关紧要。
只不过,夜子诺虽然担心这前辈的身体,但是内心却极为的感激,因为他发现,这前辈是想将自己的医术全部传授与他,所以喜欢药理的夜子诺也乐在其中。
“咳咳……”贺滇披着一件厚厚的衣服从屋中出来,在院子里面喂鸟的灵彩儿一听到贺滇的咳嗽之声,她惊了一下,立马转身,见贺滇靠在门口一阵咳嗽,她连忙箭步上前扶着贺滇,嘟嘴道:“师傅,你怎么又胡闹了啊?夜大哥被你折腾的还不够吗?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不行吗?你不心疼夜大哥,我心疼!”
“胡说八道!”贺滇瞪了一眼灵彩儿,也没有觉得小姑娘也跟着夜子诺喊他师傅有什么不对,打心里觉得这个时候有这么一对小夫妻在自己身边,他一生无憾。
贺滇指了指灵彩儿,道:“你就不懂了吧?你夜大哥虽然医术高超,可是毕竟还年轻啊,性子又傲,哪能遇到多少疑难杂症,再好的医书都没有实践来的重要,老头我潜心钻研几十年,是别人老头我还不愿意教了!”
贺滇突然想起陌九,心里只是叹气:“想我那小徒弟,老头一手医术不学,唯独喜欢钻心毒物,唉!”
灵彩儿自然是不懂这些的,她只知道因为眼前的这个怪老头,夜大哥不得不亲自出去采药,都出去两天了,她见不到夜大哥,心里不开心!
灵彩儿无力望天,一巴掌扇开在自己眼前打闹的鸟,嘟着唇,抱怨道:“哼,夜大哥都几天没有睡好了,你们这些笨东西,还不去看书!”
“嘎……”无辜的鸟儿被主人无情的扇倒在地,发出一声悲戚的惨叫。
鸟儿们心中哀嚎,最毒妇人心啊,有了情郎忘了鸟!
哼!好容易知道夜大哥爱她,可是都没有亲口听到夜大哥开口告诉她,就是因为这不靠谱的师傅,都没有好好和夜大哥玩。灵彩儿还不解气,看了一眼贺滇下巴上明显的假胡子,伸手便用力一扯:“师傅,你长的是不是很丑啊?怎么整天都戴着这玩意啊?丑死了!”
“哎呦……你这小丫头,皮,老头子的胡子也敢拔!”贺滇赶紧捂着下巴,伸手想要让灵彩儿手中的假胡子讨回来,可是灵彩儿本就无聊,见贺滇这么在乎他的脸,兴趣大起,偏不给,一边躲闪一边哀求道:“师傅,你就让我看一下你长什么样儿嘛,我保证不告诉夜大哥!”
“臭丫头,快还给师傅,见不得人啊,见不得人的啊!”
砰……突然,院门被人踹开,紧接着一群黑衣人便涌了进来,院子中的鸟儿受惊,齐刷刷的从地上飞起,逃也似的飞走了。
“见不得人?哈哈哈……”一声极具讽刺意味的女声便从院子外传来进来。
灵彩儿和贺滇都被吓了一跳,两人齐齐朝院门口看去,便见一个一身套着黑色斗篷的人从罗列两盘的黑衣人中间走了进来。
突然出现的人将灵彩儿吓了一跳,但是一想到夜子诺让她照顾贺滇,她便壮了壮胆子,上前一步将贺滇挡在身后,对来人道:“你……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灵彩儿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又不知道来者是什么人,但是她却是丝毫不怕人的样子。
贺滇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明显一僵,刚刚的笑容立马僵了下去,转而变的极为的阴沉,身后将灵彩儿拉了过来,挡在自己的身后。
“你……”不知不觉中,贺滇握紧了拳头,心中滔天恨意代替了心中复杂的情绪,以至于他全身颤抖,胸口更是一阵翻涌,气血堵在胸口,就连开口说话都是奢侈:“咳咳……”
她竟然知道他在这里?她在找他?
“师傅,你没事吧?”灵彩儿吓坏了,她哪里见过平时像个孩子一样顽皮的贺滇气成这个样子?当即就害怕了,扶着贺滇颤抖的身子关心问道。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灵彩儿突然感觉来人走近,不由分说的拉着她的胳膊一拽,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带着斗篷的人便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啊……”灵彩儿完全没有防备,就着着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她正想出手,却不想突然闪出两个黑衣人扣住了她的命脉,灵彩儿气急:“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啊……”
一把锃亮的刀顶在自己的脖颈之间,灵彩儿当即就焉儿了:“师傅……救我……呜呜……”
虽然她知道贺滇这几天下床都是困难,可是这个时候只能依靠他不是?
“她不过是一个孩子,你还想要做什么?”贺滇愣怔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后退了几步,靠在一边石椅之上,看了一眼被挟持的灵彩儿,眸中全是浓浓的担忧!
那黑衣人抬手解开身上的黑色帷冒,露出一身水蓝色纱裙,黑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赫然是一身少女打扮。
妩媚的杏眼潋滟生光,顾盼间,满是浓情,脸上不染半点脂粉,轻点朱唇,含笑间,别有一番风情!
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因为包养的好,如同二三十岁的少妇一般,风韵犹存。
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便是这般的打扮。景老将军身体抱恙,好友凌珩拜托他去给景老奴将军诊脉。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日,她坐在百花从中,手拿绣架,钻心刺绣的样子。她绣技极好,一副百花争艳图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花丛中的舞蝶也围着她的绣花针飞舞翩翩。
美人美景,他在江湖散漫惯了,哪里会顾及闺中规矩?便那样鲁莽的闯入了佳人面前。
“啊……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十五岁的景千和万千闺中小姐一般,虽然娇羞却对外面世界的人有着强烈的好奇。虽然震惊于自家后院无端闯入一个男人,但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抬眸打量站在花丛中的俊美的年轻男人。
“我……我是……”扰了姑娘雅致,被姑娘当场询问,贺滇也一时羞赧,不知如何是好。
“大姐,你在哪里呢?”突然一个粉色衣裙的小姑娘从远处呼喊,贺滇抬眸看去,那粉衣姑娘唇边挂着灿烂的笑意,朝眼前这位姑娘一阵招手。
“二妹别过来,我这就来!”佳人抬眸看了他一眼,面色微红,随即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带上自己的绣品匆匆离开了百花丛。
后来,贺滇才知道,那个蓝衣小姐是景老将军的掌上明珠景千。
景老将军的病是旧疾,需要定时针灸,他和景大小姐似乎很有缘,每次去景府,他都会在百花厅遇见她,久而久之,他们也能说上几句话,后来,他更是大着胆子去向他讨要她的绣品。
本以为她不会给,没想到,她只是微微一红脸,却想都不想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一个“滇”字。
他并非无情无知之人,所以,当他拿着那方带着淡淡女儿香的绣帕之时,他只感觉自己将全世界捧在了手心。
他已经记不清他们在一起有多少快乐幸福的时光,他们甚至最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可是他还没从得到她的惊喜中缓过神来,上景府提亲之时,得来的却是她再也不相见的诀别信。
那天,她说她在景府后院的竹林等他,给他解释,可是他等了她一天一夜,都不见她的身影,反而等来她妹妹景雯。
从景雯嘴里他才得知,新皇选秀,圣旨已下,景府二位小姐必须送进宫一位。
那个时候,景雯对他撕心力竭的对他喊道:“贺滇,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看好姐姐?她已经有了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抢皇上?你为什么不看好她……”
“荣华富贵,母仪天下……她为了这些,就连姐妹之情都不要了吗?呜呜……为什么?”
“贺滇,你为什么不带她走?为什么?”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景千想要的不是他,而是母仪天下!
那个时候,他也才知道,原来失去她的滋味,是这般锥心刺骨的疼!
皇宫?景千,为什么你会喜欢那个冰冷的四方之地?想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就全身颤抖,本以为他逃离哪里,便可无忧无虑一生,没想到,因为没有了那个身份,他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
得知她入宫,他心灰意冷,酒解闲愁,却不想和景雯荒唐一夜……
从此,他们再无可能,因为她成了那个人的人,他仇人的人!而他却无奈之下娶了她妹妹景雯。
二十多年前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贺滇看着眼前的女子,却已经明白,物是人非,他们之间只有仇恨,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分:“景千,你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她。”
皇后不搭理贺滇的话,上前一步伸手便撕下贺滇眉间贴着的长眉须,啧啧叹道:“贺大医圣,不惜装疯卖傻也要躲着我是吧?瞧瞧,结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