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要告诉他
陈景明深深的叹口气望向好友。
“孩子们已经长大了,可以不用那么操心,你应当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好……”
“景明,一切就拜托你了……”
“说什么话呢!”陈景明边笑着边往门外走去。
走出门外,低下头望了望手里的检查报告,他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下飞机时天已经黑了。
坐在出租车内,童痕静静的望着一闪而逝的夜景,路边商店的霓虹灯彩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他紧紧的抿着唇,不说一句话,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车子很快在纽约市医院停了下来。
望着偌大的招牌,童痕不停缓的迈出脚步朝目标病房走去。
推开房门,床上瘦小的熟悉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簌簌的发抖。
童痕走向他。
听到了脚步声。
“我不是你的儿子,你走……求你走吧……”声音里带着哭泣的声音。
“小落?……”童痕走到床边坐下,望着床上依然苍白的男孩,童痕心里无比复杂。对他来说,眼前的这个男孩是他心爱的人的弟弟,可是,在看到他缠着绷带的胸口和颤抖不止的小小身形时,心里的痛却远远的超出了那个应有的范围。
他们相连的不仅仅于此么?心里总感觉,对于眼前的少年……应该有更加深入的关系才对……可是,是什么关系?是什么紧紧的揪着他的心?他却无从得知。
“你……”听到不是童震霖的声音,子落把埋在被窝里的头伸出来。
“我是Alan……”童痕从包里掏出带来的DV架在病床的正前方,按下录制的开关。
“Alan……Alan……”
“Alan……”
“Alan……”如抓到救命的浮木般,子落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伸出手朝声音的方向摸索着。
那是姐姐的朋友,姐姐说过,那是她的朋友,他一定能够带他回去找姐姐的,一定可以……他让姐姐担心了,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他要回去對姐姐說聲對不起……
他向前摸索着……眼泪开始大颗大颗的掉落。
坐上前,童痕伸出手覆住在空中挥舞的手。
“是,是我……”
“带我回去吧……带我回去,我想我姐,我好想她……”子落猛的抓住童痕的手,手背上的点滴因为剧烈的拉扯,针口处现出斑斑的血丝,药水瓶吊在床上摇曳不止。
童痕稳住他,用记忆中的,惜儿对他的方式,将他搂进怀里,轻轻的拍他的背。
他是如此瘦小,单薄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童痕轻轻的拥着颤抖的身子,没有说话。
“带我走吧…求你……我可以不要眼睛,只要姐姐不嫌弃,就算是做一辈子的瞎子我也无所谓!你帮我劝劝她,把我带回去吧……”泪水沿着清秀的脸孔滴落在童痕的肩膀上,湿成一个无形的印子。
“我不要做那个人的儿子……我不是,告诉他我不是……”子落的脸靠在童痕的肩膀上,睫毛乌黑颤抖,神情里流露出难以形容的脆弱和某种恐惧。
童痕的身子猛地僵硬。
嘴唇的血色在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空气顿时凝结,呼吸停顿三秒。
不要做童震霖的儿子……
“你、你说什么……”
推过子落的肩膀,童痕呆呆地望着他,身体一阵热一阵冷,脑中嗡嗡的轰鸣,如无法醒来的梦中他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他眼睛中那惊心动魄的痛楚却烫伤了他。
透不过气般的难过。
“我只做姐姐的弟弟……”
“我只是姐姐的弟弟……”子落用颤抖的双手轻轻蒙住了双眼。
他是那么爱着姐姐,深深的爱着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他愿意永远活在黑暗里,他愿意永远做一个瞎子,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陪着他,他就不怕黑暗,不怕孤独……
可现在算什么?
如果真如童震霖所说,用支票兑换了他,那他算什么?他不相信……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活生生的,残忍的晾在他的面前,他要怎么想?因为不能承受,所以他一直不断的对自己说,姐姐一定是有她的苦衷,只要困难过去了,她一定会回来找他的,可是这么多天了,在这治疗的一段时间里,他被下过两次病危通知单,她却还是没有出现……
他怎么能承认……是她抛弃了他,他最爱的姐姐抛弃了他……不能……不能啊……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鸵鸟,深深将头埋在翅膀下面,有些事情,他不敢去面对,生怕自己唯一拥有的一点东西,唯一拥有的丁点信心在那一瞬间被粉碎了,被击垮了。
他害怕看到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自己。
童痕望着子落渐渐停止哭泣安静下来且带着些许绝望的双眼。
心里猛地一惊。
抬起手为他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么?”子落愣愣的望着前方。
“我是来看你……”
“是她让你来的?”
“不!她不知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童痕皱着眉望向子落,他竟称呼姐姐为她……
为什么?突然显得那样陌生,这个称呼不属于他。
心里隐隐的开始不安起来。
他不否认,出发来纽约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带小落回去,因为惜儿的绝望,因为她近乎堕落的生活让他心疼。
他不得不承认,小落是她生活的全部重心……
可是,如今,他不能带他走,或许童震霖的决定是对于小落是最好的。
毕竟陈伯伯的医术是高明的。
现在这样看来,小落比在上海的气色好多了。
如果想复明康复,留在纽约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只是……
关于童震霖的儿子……
上海“来来来,第三杯……”
“喔看不出来惜儿还挺有酒量的啊!”
“哎哟徐先生你不知道,我们惜儿啊,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除了舞技,她最厉害的就是喝酒拉!而且都是最近这段时间锻炼出来的哟!呵呵……”陈姐又朝酒桌上拿过一杯酒递到子夜面前。
并挑挑眉毛,用眼神示意着她。
子夜看了看她,无奈的拿起酒杯再次饮尽。
火在燃烧。
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肌肤在鲜红的炭火下兹兹兹的作响,然后裂开。
浓雾包围着全身,滚烫滚烫的,薰人的烟雾在眼前缭绕。
头也好重,眼前的人不断的摇晃着,依稀听到他们正对她吆喝着什么。
她没有理会,只是顺从的从别人手里接过酒杯,然后饮尽,然后在他们的欢呼声下微笑。
拐角的暗处。
Jacky微笑着望向子夜。
要不是Alan千万交代他要看好她,他才懒得理会这种护花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护的还不是自个儿的花!不过,为了朋友,这种事情还是挺微小的拉,只是,他终于可以理解Alan为什么对惜儿有兴趣了。
灯光下,惜儿对着他们诡异的微笑让人情不自禁的想看个清楚,她的眼睛就像一潭深水,黑漆漆,深不见底,但却充满着神秘,刺激着每个人的好奇,脸上诡异而冷漠的微笑,微微上扬的似笑非笑的嘴角,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想窥个究竟。
Jacky微微的笑。眼睛片刻不离的追随着灯光下那抹妖艳高挑的身影。
如果不是Alan,他大概还真的会被她吸引。
“呵呵……”Jacky自嘲的拿起酒杯饮进一大口。
没来得及吞咽下去,当视线再次移回子夜身上时,他猛地一惊,簌的站起,冲上前搂住摇摇欲坠的子夜。
“这个笨蛋!”就不会担心喝醉会发生什么事么?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Jacky搂住无力的子夜,低咒道。
“你是谁?”身旁几个微醉的男人不太友善的望向Jacky,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把惜儿灌醉的,这个时候怎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是她哥哥,带她回家!”
“诶诶诶!我们惜儿什么时候多出个哥哥?你到底是谁吖!”陈姐上前紧紧的拉住子夜的手臂,拉扯着、争夺着。
“放手!”Jacky抬起脸斜视她。
陈姐望进他幽深危险的瞳孔里,猛地向后倒退一大步。
那种杀人般的目光……令围观的所有人猛地倒退。
“她可以下班了吗?”
“是、是、可以……”陈姐不敢看向他,低着头怯生生的答。
Jacky一把将子夜抱起走出玫瑰城。
“该死!要把她带到哪?”走出玫瑰城,望着靠在胸口睡过去的子夜,Jacky郁闷的摇摇头,往车子停泊的方向走去。
打开车门将她塞进车内。
倾身从她的包里拿出钱包,里面也许有她的身份证或者家里的地址才是……
啪!
挎包从子夜的肩膀滑落,包内的东西滑落一地。
望着遍地的化妆品和女生零碎的东西,再看看熟睡的子夜,Jacky无奈的苦笑。
做好人,真的好难啊……
将散落于地的东西一一捡起,然后翻开钱包。
突然,手变得僵硬起来……
钱包内,是两个孩子的合照。
男孩抬起手掰上女孩的肩膀对着镜头微笑,而女孩则不自在的望着男孩置于肩膀上的手。
这张照片。
他曾经在Alan的钱包看到过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遗失了,为此,Alan找了好一段时间。
竟然会在她身上…为什么……
那个女孩已经死了不是吗?
再抽出身份证。
尹子夜。
纽约。
“我没想到你会来……”
“陈伯伯……”
“十几年没见了,真是一表人才啊!哈哈……”陈景明泡了杯茶,递到童痕面前。
“陈伯伯过奖了……”童痕低下头笑笑。
“对了,在纽约,还得谢谢你照顾菁菁,那孩子也只有在你面前才不那么任性了!”
“没什么,应该的。”想到那缠人而任性的陈菁菁,童痕微微的皱起眉。
“你很出色,是个值得让你父亲骄傲的孩子!”陈景明笑着拍拍童痕的肩膀,一脸赞赏的表情。
童痕愣了一下,随即黯然。
“小痕啊……你父亲他……”望着童痕沉默的样子,陈景明欲言又止。
“我来主要是为了小落。”
“小痕,你……”
“我只是关心小落的健康状况,还有什么时候他可以实施手术。”
“你父亲他病了。”
“你应该去看看他。”
“他是个孤独的老人家。”
“你父亲他深深的爱着他的孩子……”
“那小落呢……他也是吗?”童痕抬起头望进陈景明惊愕的瞳孔里。
陈景明愣住。
“我想,有些事,还是由你父亲亲自告诉你比较好。”陈景明站起,往门外走去。
童痕起身,跟上。
上海的夏天,哪怕在凌晨,还是炎热得不像话,Jacky将车停在湖边,静静的望着副座沉睡的子夜。
她皱着眉头,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一会后,她缓缓的增开眼睛。
习惯了周围环境的黑暗後,她望向身旁的Jacky.“你是……”敲敲混重的脑袋,她努力的想想起些什么。
这个男人幽深的轮廓似乎在记忆中有个印象,他们一定是见过面的,只是,突然之间,却想不起来。
“你是尹子夜,小的时候,在小精灵孤儿院生活过的尹子夜……”Jacky点燃一支烟,悠哉的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子夜嚯的瞪大双眼,脑袋哄的一声炸开,世界忽然之间寂静无比,她似乎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混重的脑袋瞬间清醒无比。
“我不是。”理了理垂落脸颊的发丝,子夜强装镇静的望向窗外。
“你是。”Jacky摇下车窗,让车内的空气流动顺畅些,车内缭绕的烟雾瞬间扩散,变淡。
“我说了我不是!”子夜猛地转身,强硬的眼神直直的望进Jacky眼里,有点烦躁的低吼起来。
“我……”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常的态度,她有些无措的搅动手指。
“而且,你早就知道,Alan就是童痕。”吸进最后一口烟,然后重重的吐出,他将烟头丢出窗外。
从头到尾都是肯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个自信的,胸有成竹的男人让子夜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到了吗?”Jacky侧身拿出身份证和照片拿起立在子夜面前。
血色猛地从子夜脸上褪去。
摇曳昏暗的光影下,她苍白的脸失去了珍珠般的光泽。像一朵即将枯萎溃烂的花朵,随时会消失。
“不要告诉他。”子夜颤抖着闭上眼睛。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
“我请求你——”
“既然知道是他,为什么不认?你知道他一直把你放在心底的。”
“不。”
“他现在在纽约,和你弟弟。”
猛地睁开眼睛,子夜不可置信的望向Jacky.“现在是他事业的高峰期,为了你,他推迟了发片时间,为了你,他的新单曲到现在还没问世,为了你,他冒着被冻结的危险选择在这个时候为你寻找弟弟,就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你颓废堕落的样子,他不得不承认,在你心中,弟弟是第一位,只有把你弟弟带回你身边,你才会快乐,才会微笑……”
Jacky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