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带我回去
“有的。指缝外,透过光线,不是一大片的白色么?”
“恩。”
“你知道吗?白色是天使的颜色,天使是阳光的使者,会给人带来快乐。”
“是吗?”
“恩!它有两个翅膀,雪白雪白的,很漂亮!”
“翅膀?”
“你很喜欢天使吗?”
“当然!”
“柳慧阿姨!你怎么又在拍啊?给我看看…”
“录下你们的生活啊!”
“柳阿姨!过来拍我的城堡!过来呀!”
“好好,来了,看看我们小落做的城堡。”
“柳——阿——姨!”
“啊!好,来咯,拍拍小落的城堡…”
昏暗的屋子里,宽大的电视屏幕正播放着子落走后,子夜已经看过千百次的录影带。
她抬起头,静静的倚靠在窗户上,望着布满星点的苍穹。
月亮安静的挂在天上,映现出一块模模糊糊的影子。掏出烟,点燃。
星红色的光亮在缭绕的烟雾中闪烁。
那些美好的镜头,就算不看,已经完全可以想像到了,那一幅幅充满欢笑充满回忆的画面,像烙印般深深的烙在皮肤里,无法抹去。
“咳咳咳……”不小心被呛了几口,她剧烈的咳嗽,眼泪也被烟雾薰了出来。
可是当咳嗽渐渐的停止而眼泪还是不断往下掉的时候,才发觉,原来,是太难过了……
原来,还是一样的难过。
一阵风透过窗户吹进,燃着的烟头经过吹拂燃烧的更加猛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屏幕开始黑暗下来,整个空间渐渐寂静下来,没有和童痕的对话,没有小落的笑声。
一切都安静下来。
就像现在的她。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
拿起置于窗台上的啤酒,猛地啜进一大口。冰凉的感觉瞬间溢满整个胸腔,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望着手里的酒瓶,子夜皱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排斥烟酒?
胃再次毫无征兆的猛烈翻滚起来。
子夜呻吟出声。
手紧紧的摁着腹部。蜷缩起来。
其实……她很享受这种痛,真的……
至少,没有什么是比心痛更加难受的吧……
虽然,它疼得这样猛烈,这样撕心裂肺……
就让她在疼痛中幻灭吧,让疼痛把她吞噬吧……
拿起酒和着烟,大口大口的喝,大口大口的抽。直到胃部抽续不止,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拿起酒瓶。
胃部翻绞着的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漆黑,耳膜轰轰作响。
那么难受,可是,她笑得那样明艳。
摇曳昏暗的光影下,她苍白的脸失去了珍珠般的光泽。
就像一朵即将枯萎溃烂的花朵,随时会消失。
她坐在窗台上,长长的腿支着地,在酒和烟的熏染下,胃里的疼痛似乎愈加猛烈了。眼睛里浮起一片迷雾……
疼痛近乎难以忍受。那种疼似乎要把整个人都要撕裂。
她从窗台溜到了地上,用头紧紧抵着墙,大口喘息。
脸苍白的近乎透明。
终于无法忍受,摇摇下唇,眼眶红了。
在昏过去之前,她最后一个动作是拿过手机按下了几个号码,说出自己的地址。
“病人必须得注意饮食,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能抽烟喝酒,这次的疼痛发作无疑给她的病造成了更严重的后果,家属现在要做的除了监控病人的生活饮食习惯外,还是尽量做好病人的心里辅导工作,毕竟,忍受晚期的胃癌病痛是极其困难的。”
“好,谢谢医生。”
门渐渐的被关上。
子夜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瘦了很多很多,嘴唇是淡色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恍若是沉睡中的公主,而能够唤醒她的王子却始终没有来。
窗帘关闭着,织白的灯光照射着洁白的病房,就方佛置身在苍茫的雪地里。
透明的液体,一点一滴的流进她的血液里。发出寂寞细微的声响。
小琪坐在床沿的一旁,将她冰凉的手臂紧紧握在手心。
这个女孩。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让她深深的依恋,仿佛她就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总感觉和她在某种程度有着难以置信的相似,声音相连,触感相通,有一种姐妹般的亲情在两人之间滋生。
她就像几年前的她。
那么那么的冷漠,把心关得那么那么的紧。
总是置身于人群外。
她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望着床上苍白的她,小琪却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她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只因为她曾经走过同样的一段路……
她,曾经是伪装坚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
要不是妈妈收养了她,要是没有哥哥,要是没有他们,那她会在哪里呢?
她的睫毛渐渐被泪水****。
就因为太清楚这样的一个女孩心里对温暖的渴望,所以,她才会愿意去接近她。
从她在她家醒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们或许还会再遇见的。
只是,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也从没想过,她……情况会这么糟糕!
胃癌。
晚期。
将露在被单外的手放进被窝里,望了望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孩,小琪走出房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子夜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胃癌。
晚期。
蜷起手指,握了握床沿的被单。
被单被纠结在指间,皱成一团。
“妈,我今天交了一个朋友,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被我带回家的朋友,可是……”小琪心不在焉的摘着手里的菜叶,苦闷的说。
“怎么了?”一位看起来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女人从厨房里出来。
十几年的光阴使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出,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
“她得了胃癌晚期……”小琪沮丧的低下头。
“真的吗?”褪下防水手套,女人走出客厅。
“恩,可她还是我第一个想主动去认识的朋友……”
“要不,我们熬点汤给她送去,好好补补?”
“好,可是,我呆会还要上班…我想到公司请几天假,陪陪她……”
“这样啊!那……我送过去?”
“哇!妈妈最好了!柳慧女士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拉!”小琪兴奋的往妈妈脸上猛藽了几下,随即转身,回到房间拿起包包就要出门。
“记得哦!炖补汤!还有……地址放在桌子上拉!”
“知道拉!快去吧,别迟到了……”
“Yessir!”小琪有模有样的朝妈妈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后,迅速跑出家门。
“这孩子……”
柳慧笑着摇头。
照着小琪桌上写的地址,柳慧提着热汤来到了光和医院三楼。
来到病房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房里空无一人,桌子上放着张字条。
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谢谢。
“请问您找哪位?”一位护士推着载满药品的车走了进来。
“额…住在这号房的病人呢?”
“是那个胃癌病人吗?”
“诶,对对对……”
“她已经自己办了出院手续了。”
“这几天我不会接任何通告。”
“Alan!”
“我需要去纽约一趟,马上、必须!”
“Alan,上次的不愉快我可以忘记,但是!这个时候是你创作的最关键的时刻,别忘了你的最新单曲还没录制,到时候的演奏会,你要拿什么给粉丝听?”ken皱眉,很不赞同他此刻的贸然离开。
“一个星期罢了……”
“可是你的新作品……”
“我会做好,Ok?”
“你最好保证。”
“对不起,我迟到了。”
“哎哟惜儿……就快轮到你拉!怎么现在才来,还来得及,赶紧换衣服啊!”
“厄、好……”
“31号桌点名让你陪他喝酒,一杯200块,好赚着呢!快点快点,手脚麻利点啊!”
“小琪,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
“Alan休假了,往后这几天我都可以不用上班。”
“噢……”
“诶,妈,汤给她送去了吗?”
笠日“少爷,您这样做,会不会……”童家专车内,李管家把拐杖横跨在膝盖上,担忧的望着身旁眉头深锁的少爷。
他并没有告诉少爷他和子落的关系。
他想……这件事情,还是由老爷自己说比较好……
童痕望向老管家,没有答话。
他心里隐隐的开始不安起来。开始觉得童震霖收留小落一定有某种其它他所未知的原因,而这原因,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纽约“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是谁?”病床上,子落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这些天,男人一直陪在他的身边,无微不至的亲自照顾着他。
姐姐在哪?
到底在哪?
子落空洞的大眼开始湿润,浸湿了他的睫毛。
为什么……有种被抛弃的感觉……是姐姐不要他了吗?
不、不会的。姐姐说过,他是她甜蜜的负担,她不会舍得的……可是,他要怎么想?他要怎么想,才不会那么难过?才能赶走内心深处已经开始强烈不安和惶恐的分子?
“小落……”
“求求你,无论你是谁,求求你……带我找她……我想她,想她啊……”子落咬咬下唇,死死地拽着被单,声音里带着恐惧的哭声。
“不可能了……”望着床上脆弱哭泣的子落,童震霖闭了闭眼睛。
深吸口气。
有些事情,迟早要解决的。
“她在你和支票之间,选择了支票。”
“为什么……”睫毛颤了颤,子落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渐渐被泪水****两滴泪水静静缓缓地从他脸颊滑下,就像夜幕中的星光,那泪水在小巷的黑暗中,悄无声息。
“因为我是你的父亲。”
“不。”
“这是事实。”
“所以……因为你……我的父母死了……”子落痛苦的皱眉,咬牙切齿的压出几个字。
“你……还记得?”童震霖有点惊讶,因为资料上显示,他在成为孤儿的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在子落的脑子里,是不存在的。
“很意外?呵呵……”子落悲凉的笑笑。
在他上海车祸痊愈的那一年,他便突然记起了。
脑子里有那么一段记忆,却不知道那两个模糊的影子是谁。后来知道了,却没再提起。他就那样,装着不知道,让姐姐安心。
“所以,你是童震霖。”
“所以,是你把我们赶出孤儿院的。”
“所以,因为你,我才会成为一个瞎子。”
“所以,如今你想赎罪。”
“所以,你才谎称你是我父亲。”
子落一条一条数落着。
童震霖拄着拐杖站在窗口,向外眺望。太阳透过窗户洒落在他的身上,已经泛白的头发被照得金黄金黄的。
到底,谁是胜利者?
他因为她失去了最爱的人。
而她因为她失去了生命。
他们之间,因为陂此,而让共同的儿子承受痛苦。
“我没有谎称。”童震霖转身望着床上苍白的近乎透明的少年。
“你有。”子落紧紧的拽着床单,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的颤抖。
“你觉得有必要么?你以为,我把你带来治疗是为了什么?这是陌生人的待遇?”
“你和我本来就是陌生人。”
“我是你父亲,而你,是我儿子。”
“就算是,对我来说……你和我也只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你!”童震霖激动的上前,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弯下腰,捂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神情痛苦。
“你……”听到异样的声音,子落微微皱眉。
“好好养伤,很快,你就可以动手术了……”踉跄的站起,童震霖拄着拐杖,歪歪斜斜的往门口走去,带上门的那一刹那,终于无力的倒下。
“震霖!”
“这几天你都没有休息……”望着老友的检验报告,陈景明脸上露出责怪的表情。
“没关系,还挺得住。”童震霖苍白着脸对陈景明挤出一丝微笑。
“其实那孩子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可以放心,过几天就可以为他实施手术。”陈景明为他换上另一瓶药水,将针孔插进点滴瓶内。
“恩。”
童震霖的心脏病经过这么多年的保养和治疗已经好很多,只是,还是存在着许多风险,稍微受到某些刺激,运动过量或者情绪过于激动都可能会发作,这对他的身体非常不利,这些年,他常常根据他的病况给他开药方和寄一些对他有帮助的保健品,好不容易保持下来的健康,他不希望被破坏。
其实他知道他在乎着那个男孩,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这次病倒也是因为过于操劳。这几天是子落伤口愈合的最关键的时刻,如果他受伤的胸腔和心脏出现哪怕一点点的问题,都极有可能影响他的复明手术,因为担心,所以他没日没夜的守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