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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妙趣横生的魏晋文学 世说新语

作者:刘义庆

成书时间:东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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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义庆(403-444年),是宋武帝刘裕的侄儿。他的父亲是刘裕的大弟弟长沙王刘道怜。临川王刘道规是他的叔父。刘道规“少倜傥有大志”,与武帝刘裕一同起义,功勋卓著。但过世很早,于东晋义熙八年(412年)卒于京师,由于临川王没有儿子,后继无人,刘义庆便被朝廷过继给刘道规为后,刘义庆13岁时被封为南郡公,后来承袭了临川王的爵位。历史记载刘义庆自幼聪敏过人,受到他皇帝伯父的赏识。刘裕曾开心地称赞他说:“此我家之丰城也。”丰城治所在今江西丰城县南,据说吴灭晋兴之际,天空斗、牛两宿之间常有紫气出现,有人曾在丰城掘出龙泉、太阿宝剑。此处喻指刘义庆才华超凡。刘义庆年轻时曾跟从刘裕攻打长安,回来后被任命为东晋辅国将军、北青州刺史,徙都督豫州诸军事、豫州刺史。刘宋建立后,他以临川王身份历任侍中、中书令、荆州刺史等显要职务。当时“荆州居上流之重,地广兵强,资实兵甲,居朝廷之半”。因为刘义庆是宗室中优秀的人才,并且深受武帝喜爱,所以才委派他承担如此显要之职。后又改授散骑常侍、卫将军、江州刺史、南兖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等一系列重要职务,但当时政治斗争的险恶莫测,少帝刘义符、庐陵王刘义真被杀,宗室诸王各怀异心。而刘义庆非刘裕亲生,纵使有品操令美之誉,稍有不慎也会招致杀身之祸。

因此刘义庆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文学上,史上称他为人“性简素,寡嗜欲”,“无浮淫之过,唯晚节奉养沙门,颇致费损”。刘义庆性爱文艺,喜与文学之士交游。在他的周围,聚集着一大批名儒硕学。他的著作丰富,所著有《徐州先贤传》10卷;又曾仿班固《典引》作《典叙》;此外还有《集林》200卷、《世说新语》10卷。

《世说新语》是刘义庆所创作的一部主要记载汉末、三国至两晋时期士族阶层的言行风貌和轶事琐语的笔记小说。此书不仅保留了大量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珍贵史料,而且语言简练,文字生动鲜活,又是一部文学价值极高的古典名著。自问世以来,便得到历史文士阶层的喜爱和重视,至今仍在海内外广为流传。刘义庆也因为此书而名垂千古。

与一般笔记小说不同,《世说新语》一书对当时社会历史现实有着全面而深刻的反映。因此,要了解《世说新语》的内容,必须首先了解这个时代的特征。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特殊时代,战乱频繁、社会分裂和民族矛盾都让这一时期的社会异常动乱。但与其他历史时期相比较,更为突出的特征是门阀士族占据着统治地位。士族是汉末以来地主阶级内部形成的一个特殊阶层。

士族不仅与平民百姓泾渭分明,而且还有别于地主阶级内部的其他阶层。士族地主与庶族地主“实自天隔”,就是士族阶层保持自己特殊身份和地位的一种心态反映,当时的社会历史现实也是如此。士族阶层的特点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依靠门第而世代为官。所谓门第就是因郡望家世而形成的一种社会影响,这种影响尽管不是法律上的明文规定,但连皇帝也无法轻易动摇他们的地位。只要是出身士族,就可以“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当时官分清、浊,士族所乐于担任的大多是职任闲散、贴近皇帝的“清官”,其升迁速度也很快。相反,庶族寒门因门第不显只能担任一些士族不屑为之的“浊官”,长久得不到升迁。西晋诗人左思写到“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就是对这一社会现象的感慨。

第二,士族拥有深厚的经济基础。他们一方面通过国家赋予的权力占据大量土地,广建庄园、别墅,另一方面凭借自己的社会地位大肆聚敛。强大的经济实力是士族维持门第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三,士族极力维持自己特殊的社会地位,严禁士庶婚姻、士庶往来等。

第四,士族具有典型的文化特征。这种文化特征是指士族既需有独特的个体门风和家学渊源,又要有士族阶层普遍认同的风范。汉魏之际,玄学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传统经学不再是唯一的正统权威,而由儒入玄、玄儒结合则成为新的风尚。构成魏晋士族的主体家族,大体在这一时期都完成了由儒入玄的转化过程。

《世说新语》以这样的背景为题材,为我们描绘了一幅汉晋士族生活的广阔历史画卷。本书划分为德行、言语、文学、政事等36类,每类选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人物言行。作者用机智幽默、妙趣横生、简约朴素的语言,栩栩如生地展现了他们的音容风貌,又深刻细致地刻画了他们的内心世界。虽然每个故事都篇幅不长,但文意隽永,耐人寻味。下面我们对该书的内容和特点进行一些介绍。

首先,《世说新语》反映出儒家的传统思想在这个时期仍然占有重要地位。该书将《德行》放在开篇,无非是说明德为百行之首。而作者所重视的德,大体仍不脱离忠、孝、节、义之类,是儒家学说的行为规范。《德行》篇中记载了许多以孝、义而立身扬名的事迹,如王祥对待后母非常孝顺、祖光禄以孝而为官、荀巨伯以义而全活一郡之人等,其他各篇中也贯穿了这种基本思想。

同时也可以看出,士族名士的儒教观已带有鲜明的时代特色,这就是“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从东汉后期开始,以儒教为本的政治实践受到世人的怀疑和抨击,而以老、庄为本的道家思想影响日益扩大。在汉魏之际错综复杂的社会背景下,在苦闷、彷徨、失落、激愤、悲观的心理状态中,士族名士需要寻求新的人生支点。

据本书《文学》篇记载:太尉王衍问阮修,老庄与圣教有什么异同,阮修回答说:“将无同。”就是“莫非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名教(儒)与自然(道)本来是一体的,没有什么不同。太尉认为他说的很好,给了他一个小官做。所谓“将无同”,这三个字是我们理解士族名士人生观的关键所在。

忠、孝、节、义的儒家学说有利于统治者的统治,对当时的社会有它难以取代的功能,玄学不可能完全取代它,但玄学的自然主义精神和对内心世界的超越又是儒学不具备的。而士族名士则将二者完美结合,既不放弃儒学的精神,又追求自然的风度。

该书的大量篇幅是用来描述名士风度的。名士风度,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魏晋风骨。

这种风度在《世说新语》的各篇内容中都有反映。

名士要擅长清谈,无论名教、老庄、佛理还是人物品评都构成清谈的重要内容。如裴令公目王安丰“眼烂烂如岩下电”,李安国“颓唐如玉山之将崩”,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容止》)等等,这些都是人物品评方面的清谈。《品藻》篇所论也有很多这方面的内容。前举王衍与阮修的问答,则是关于名教与自然关系的清谈。当时清谈之风极为盛行,除名士外,名僧、名道、皇帝、官僚、学者,甚至几岁幼童也加入了清谈的行列。清谈出了名,就极易成为名士。而不会清谈,是成不了名士的。名士清谈须用麈尾,麈尾就是用麈(一种大鹿)的尾毛做成的道具,清谈时握在手里以助谈锋。如王夷甫“恒捉白玉柄麈尾,与手都无分别”(《容止》),令人羡慕不已。名士清谈偶尔也牵涉到一些实际内容,但大部分都是不着边际的虚谈,毫无实质内容。

名士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以极其镇定的态度面对一切。淝水之战时,谢安若无其事地与人下棋,接到关于战报的信后,默默地看完,一句话也不说。别人问他情况如何,他只平平淡淡地说了句:“小儿辈大破贼”。面对如此生死攸关的大战,谢安不可能不放在心上,据《晋书》记载:“(谢安)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鞋子断掉了还不知道,可见他内心还是兴奋异常的,只不过名士风度要求他克制镇定罢了。这种“从容镇定”有时到了矫揉造作的地步,令人哭笑不得,但社会风气崇尚从容镇静,名士们只得争相仿效。否则,就不足以成为名士了。

名士的另一个特征是无所事事、追求“超越”。如王子猷为桓冲骑兵参军时,竟不知所司何职,更不了解马匹多少。谢万北伐,“常以啸咏自高,未尝抚慰士众”,竟然只知道自我陶醉,毫不关心实际的事务。

他们所追求的“超越”大概有以下几点:以饮酒为乐,这些名士豪饮痛饮,喝得烂醉如泥。纵情山水也是名士常做的事情。西晋时,名士们就经常聚于洛水之畔畅谈玄远。南渡后,易地偷安,名士们仍不忘纵情山水、啸傲江湖,目的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清高和超脱。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超然飘逸的外表下,仍然贪恋名利。如翟道渊隐于浔阳,一听“当世之务”,就不再隐居,匆忙出来做官了。不仅如此,崇道信佛也成为当时的一种风尚。在玄风的影响下,道士和僧徒也崇尚清谈,如书中提到的支道林、慧远等人,也具备了名士风度。宗教的世俗化有力地推动了宗教的传播,许多名士也将信奉宗教当做超越现实的一种手段。如阮思旷“奉大法(即佛教),敬言甚至”、何次道“礼拜甚勤”等。

在《任诞》篇中,王孝伯曾讲:“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将名士标榜清高、不务实事的本质揭示出来了。

此外,魏晋名士还重视仪容修饰。如: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潘岳容貌很好,年少时走在洛阳街头,妇女们看到他时“莫不连手共萦之”。皮肤白、神情好、身材高、眼睛亮等都是仪容美好的基本标准。峨冠博带、傅粉施朱者,在名士中也有很多。

刘义庆本人就是士族名士,虽然他与众多玄谈、任诞的名士风格不同,但对名士风度也基本上是持肯定和欣赏态度的。即使有讥刺之语,也并没有十分明显,需要我们去体会揣摸。

《世说新语》在《宋书》刘义庆本传中并未记载,《南史》本传及《隋书》、两唐书的志中只称《世说》,另一种观点认为本书原名《世说新书》,五代、宋以后改为《世说新语》。

作品解读

《世说新语》问世后,梁代的刘孝标曾为它作注。刘注引征经史杂著400余种、诗赋杂文70余种,特别是其中的一些地志、家传、谱牒等材料尤为珍贵。由于刘注所引材料大部分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亡佚,所以注文也具有极高的价值。它对我们研究魏晋社会历史、宗教、文学、语言、哲学、风俗等有极为重要的参考价值。

一、史学价值

由于九品中正制的推行,魏晋南北朝时期门阀士族占据着统治地位,本书从各个侧面揭示了这一事实。《宠礼》篇记载:“元帝正会,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辞,中宗(即元帝)引之弥苦。”晋元帝引王导共登御床,不仅仅是因为王导劳苦功高,所以元帝给予了王导特殊“宠礼”,而是这一时期皇权衰微,士族势力与皇权相抗衡的实录。早在元帝初镇江东时,就有“王与马,共天下”的民谚。

这一时期门阀士族并不全是昏庸腐败的,他们当中有不少优秀的人物。士族所作的种种努力为稳定东晋政局、保障南方的稳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书中也有所反映。例如东晋时期的北伐和淝水之战等。

《世说新语》可说是我们研究门阀士族的一部百科全书,书中的许多充满现实性的记载是我们研究门阀士族的第一手材料。门阀士族在政治上占据统治地位后,国家的政策和法令便随之倾向于为士族服务,这在书中也有明确反映。《规箴》篇载顾和评价王导的为政方针是“宁使网漏吞舟”。“网漏吞舟”就是指对士族采取宽和纵容的政策。

书中还反映了门阀士族占据了大量社会财富的事实。《规箴》篇载王衍口未尝说“钱”字,而注引王隐《晋书》云:“夷甫(即王衍)求富贵得富贵,资财山积,用不能消,安须问钱乎?而世以不问为高,不亦惑乎?”王隐的评论是中肯的,王衍不言“钱”字,正是因为他已拥有了足够的钱。他的同族王戎“既贵且富,区宅、僮牧、膏田、水碓之属,洛下无比,契疏鞅掌(即券契簿籍),每与夫人烛下散筹算计”。此人虽然有钱,但却吝啬至极。又如高平郗氏“大聚敛,有钱数千万”(《俭啬》)。此外,像石崇、王恺斗富等记载,都反映了士族门阀垄断社会财富、奢侈挥霍的现象,是我们研究这一时期历史的真实材料。

书中所反映的士族生活,是我们研究这一时期社会生活的第一手资料。书中所反映的宗教信仰和僧道事迹,也是我们研究这一时期宗教历史的重要材料。

二、文学价值

《世说新语》一书在中国文学发展史上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这种体裁形式为后世所承袭,在中国古代文学中自成一体。如唐代的刘肃撰有《大唐新语》(又名《大唐世说新语》),宋代王谠撰《唐语林》,宋人孔平仲撰《续世说》,明代何良俊撰《何氏语林》,近人易宗夔撰有《新世说》等等。

《世说新语》的文学价值还突出表现在它本身的高超艺术成就上。首先,该书文笔洗练,精彩传神。例如刻画王戎吝啬成性,作者写了4件小事:送给侄子结婚的一件单衣,后来还要了回去;他家的李子品种好,每次卖出时都要将李核钻破,以免别人得到好种;女儿出嫁时向他借了点钱,女儿一回娘家时,他就给女儿脸色看,等女儿还了钱,他便立即高兴起来;他拥有万亩良田区宅,每天晚上都要点上蜡烛,摆开筹码与妻子反复算计。作者在记述这4件事时总共只用了简练的不到100字,却把王戎的人品活脱脱地刻画出来了。

第二,善于刻画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作者为了表示对嵇康之死的惋惜,描绘了他临刑前从容弹奏《广陵散》的场面,令人潸然泪下。又如《识鉴》篇更是出神入化地勾画出一个有智慧、有生命的石勒:“石勒不知书,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汉高祖)立六国后,刻印将授之,大惊曰:此法当失,云何得遂有天下?至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一个少数民族领袖,对如此重大的问题能作出迅速判断,表明了他杰出的政治才能。

第三,该书的语言充满了机智和幽默感。如王戎钻核卖李、王蓝田吃鸡蛋等,读后都使人感到忍俊不禁。

第四,语言清奇,比喻生动,气韵宏阔。如描写会稽山川之美:“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书中对人物的描写尤为精细,如写人卓然不群:“森森如千丈松,虽磊珂有节目,施之大夏,有栋梁之用”(《赏誉》);形容人有风骨:“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赏誉》);形容人有博大气量:“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德行》);形容人之孤傲:“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容止》);形容人之清秀:“濯濯如春月柳”(《容止》)等。

此外,《世说新语》中的许多故事、成语,如望梅止渴、黄绢幼妇、枕流潄石、一往情深、登龙门、除三害、袒腹东床、咄咄逼人等,一直被世人传诵。

三、语言价值

《世说新语》对于我们研究这一时期的语法、语汇和口语都具有重要价值。这部书虽然不是成于“洛阳正音”的发源地——中原,而是在南朝,但是它所代表的语法系统仍是中原的旧传统。当时过江南渡的士族仍保持着洛阳语音,而洛阳语音又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这对南方士族影响很大。南渡士族为了稳定政局,笼络吴人,偶尔也学讲吴语。《排调》篇记载:“刘真长始见王丞相。时盛暑之月,丞相以腹熨弹棋局:‘何乃渹!’刘既出,人问:‘见王公云何?’刘曰:‘未见他异,唯闻作吴语耳!’”这些事实都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古时期汉语语音的传播和发展情况。

该书使用了很多口语语汇,非常接近当时的实际语言,是研究魏晋语言的珍贵史料。

尽管该书在思想内容、道德标准、人生价值观等方面存在缺陷和过时的地方,阅读时应加以鉴别和批判,但它在传统文化典籍中的经典地位是不容否认的。

妙文精粹

周子居常云:“吾时月不见黄叔度,则鄙吝之心已复生矣。”

陈元方子长文,有英才,与季方子孝先,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于太丘,太丘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

荀巨伯远看友人疾,值胡贼攻郡,友人语巨伯曰:“吾今死矣,子可去!”巨伯曰:“远来相视,子令吾去,败义以求生,岂荀巨伯所行邪!”贼既至,谓巨伯曰:“大军至,一郡尽空,汝何男子,而敢独止?”巨伯曰:“友人有疾,不忍委之,宁以吾身代友人命。”贼相谓曰:“吾辈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遂班军而还,郡并获全。

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锄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华歆、王朗俱乘船避难,有一人欲依附,歆辄难之。朗曰:“幸尚宽,何为不可?”后贼追至,王欲舍所携人。歆曰:“本所以疑,正为此耳。既已纳其自托,宁可以急相弃邪?”遂携拯如初。世以此定华、王之优劣。

王祥事后母朱夫人甚谨。家有一李树,结子殊好,母恒使守之。时风雨忽至,祥抱树而泣。祥尝在别床眠,母自往暗斫之。值祥私起,空斫得被。既还,知母憾之不已,因跪前请死。母于是感悟,爱之如己子。

王戎云:“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

梁王、赵王,国之近属,贵重当时。裴令公岁请二国租钱数百万,以恤中表之贫者。或讥之曰:“何以乞物行惠?”裴曰:“损有余,补不足,天之道也。”

郗公值永嘉丧乱,在乡里,甚穷馁。乡人以公名德,传共饴之。公常携兄子迈及外生周翼二小儿往食,乡人曰:“各自饥困,以君之贤,欲共济君耳,恐不能兼有所存。”公于是独往食,辄含饭两颊边,还,吐与二儿。后并得存,同过江。郗公亡,翼为剡县,解职归,席苫于公灵床头,心丧终三年。

顾荣在洛阳,尝应人请,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辍己施焉,同坐嗤之。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乱渡江,每经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

周镇罢临川郡还都,未及上住,泊青溪渚,王丞相往看之。时夏月,暴雨卒至,舫至狭小,而又大漏,殆无复坐处。王曰:“胡威之清,何以过此!”即启用为吴兴郡。

庾公乘马有的卢,或语令卖去,庾云:“卖之必有买者,即当害其主,宁可不安己而移于他人哉?昔孙树敖杀两头蛇以为后人,古之美谈。效之,不亦达乎?”

阮光禄在剡,曾有好车,借者无不皆给。有人葬母,意欲借而不敢言。阮后闻之,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遂焚之。

谢奕作剡令,有一老翁犯法,谢以醇酒罚之,乃至过醉,而尤未已。太傅时年七八岁,着青布绔,在兄膝边坐,谏曰:“阿兄,老翁可念,何可作此!”奕于是改容曰:“阿奴欲放去邪?”遂遣之。

殷仲堪既为荆州,值水俭,食常五碗盘,外无余肴,饭粒脱落盘席间,辄拾以啖之。虽欲率物,亦缘其性真素。每语子弟云:“勿以我受任方州,云我豁平昔时意,今吾处之不易。贫者,士之常,焉得登枝而捐其本?尔曹其存之。”

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既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后大闻之,甚惊,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吴郡陈遗,家至孝,母好食铛底焦饭,遗作郡主簿,恒装一囊,每煮食,辄伫录焦饭,归以遗母。后值孙恩贼出吴郡,袁府郡即日便征。遗已聚敛得数斗焦饭,未展归家,遂带以从军。战于沪渎,败。军人溃散,逃走山泽,皆多饥死,遗独以焦饭得活。时人以为纯孝之报也。

(中华书局,2006年版)

知识链接

链接一 刘伶的《酒德颂》

有大人先生者,以天地为一朝,万朝为须臾,日月为扃牖,八荒为庭衢。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暮天席地,纵意所如。止则操卮执觚,动则挈榼提壶,唯酒是务,焉知其余?

有贵介公子,缙绅处士,闻吾风声,议其所以。乃奋袂攮襟,怒目切齿,陈说礼法,是非锋起。先生于是方捧罂承槽,衔杯漱醪。奋髯箕踞,枕麴藉糟,无思无虑,其乐陶陶。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三载浮萍;二豪侍侧焉,如蜾蠃之与螟蛉。

链接二 刘义庆的另一部作品《幽明录》

《世说新语》是当时志人小说的代表作,《幽明录》则是志怪小说的代表作,是中国小说史上的重要著作。其中的许多作品篇幅明显增长,有的已多达1000多字,情节曲折动人,神怪形象鲜明,和易可亲,极富现实性,同时作品充满了诗情画意,叙事具有抒情写意的诗化特征,穿插着文人化的诗歌,《幽明录》在小说的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书名“幽”“明”二字,分别代表鬼神界和人间界。本书带有明显的因果轮回的消极成分。但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和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其中比较突出的,是写青年男女对自由爱情的追求,人与神、生与死都无法阻止爱情的力量。书中还生动地反映了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思潮,如汉代重儒尊经,老狸也能化为人与董仲舒论五经;魏晋尚清谈,公鸡也会和人谈玄理。这些情节奇幻的故事,体现了佛教对中国本土文学产生的影响。很多故事,为后来的唐代传奇、清代小说提供了素材。

《幽明录》大约在宋代已亡佚,后人只能从《世说新语》的刘孝标注和一些类书中辑集它的佚文。鲁迅在20世纪初从大量文献辑得该书佚文,收入《古小说钩沉》,现在的《幽明录》大多即是以此为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