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奇幻言情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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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江湖客(3)

“但你爱他爱得太快了。”

我冷笑:“爱与不爱根本不需要时间去考验,你不爱一个人时,仅仅片刻便想离他而去,同样你爱一个人时,也仅需片刻便可为他生生死死。”女人似乎很赞同我的话,沉默了许久,我又折回来问她,“那说说你和翼生,怎么认识的?”

女人的回答更简单:“无非都是那个样子,痴男怨女、红尘是非罢了。你看着他生,我看着他死,这可能是你我唯一不同的地方吧。”她说着,兀自笑起来,“四娘,恐怕你真正想知道的是我和翼生的关系吧,我不瞒你,我和翼生亦是海誓山盟!”

我吃了一惊,心悄悄地碎,原来这个世上的男人都是博爱的。

每一个女人都以为自己可以找到一个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的钟情男子,实际上,不过都是自欺欺人而已。就像我和翼生,就像那五色剑和剑鞘,女人总觉得自己是男人的一切,是一把足以阻挡利剑锋芒的剑鞘,实际上,剑有没有剑鞘根本无所谓。

拔出来,它依然可以杀人嗜血,为所欲为。

尤其,是像翼生这样的江湖客,女人与他们而言,就是一把可有可无的剑鞘,束缚不了什么。可悲的是,有时候即使明明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把永远不可能离开江湖的利剑,女人却依然故我地爱着。

很显然,我就是这样一个傻女人。

即使这个陌生女人告诉我翼生抛弃了我,翼生真的死了,我仍不愿信。我想要知道翼生是怎么死的,我想要知道是谁杀了不可一世的五色剑客。所以,那晚我坚持要女人说出实情,其实,不过是因为我还存有一丝幻想,幻想女人不过是在骗我而已。

但女人的话让我浑身发抖,我好像看见了一个阴谋,一些久久潜藏着的东西,汹涌波涛、豁然开朗。她说,翼生是被另外一个男人杀死的,那个男人微胖,那个男人总是满脸堆笑,那个男人不像江湖人,倒像是一个生意人。

她最后说:“那个男人临走的时候,拿走了翼生的剑,五色剑!”

是阿贵!

我站在阿贵家的海棠树下,一树繁华,风一吹,残败不堪,好像过了几个世纪之久。我一直一眨不眨地和阿贵对视着,他居然毫无惊呀。我真的很想给自己几巴掌,我太傻了,我为什么就不多想一想,一个普通的当铺掌柜,怎么可能对刀剑那般感兴趣。

一个普通的当铺掌柜,怎么敢收当这么多江湖客的兵刃。

一个普通的当铺掌柜,怎么可能我想要五色剑他就能轻轻松松地找了来。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笑得眼泪四溢,我很想对阿贵大发雷霆,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忍住了。我极力压抑着开口:“阿贵,告诉我,你骗了我对吗?那把五色剑根本就不是别人当的对吗?你是怎么得来的?告诉我!”

阿贵微微一愣,依旧满脸笑容:“谁告诉你的,那把剑的确是别人当的。”

“是吗?”我攥紧了拳头,“恐怕,是你自己当给自己的吧。”阿贵脸上的笑容忽而消逝,但很快又重新回来,我加快语速,一字一顿地说,“你——杀——了——翼——生,对不对!?”

阿贵很聪明地反问我:“你听谁说的?”

“这你不用管!”

阿贵微微闭目思索什么,片刻,睁开眼:“我知道了,一定是给翼生收尸的那个女子告诉你的对吧?”果然,这就是事实,我吸了口凉气,看来阿贵是不打算隐瞒了,他亦知道我来找他,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他索性拿出一副事已至此的无赖模样,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不在乎地说,“是我做的,那又怎样?”

是啊,那又怎样!?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刀不能提,剑不能握。恐怕剩下的只有大吼大叫地发泄了:“阿贵!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杀得了翼生!他是五色剑客,江湖上没人能在他的剑下活命!”

阿贵的回答很简单,简单得让我无法反驳,他淡然:“是吗?告诉你,曾经的我拥有整个江湖。”

现实残酷,它总习惯狠狠打击别人,用一个又一个事实告诫你。没错,我以前真的太小看阿贵了,我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当铺掌柜,却没想到,人的外表其实是可以欺骗众生的,千万千万不要凭借自己的想象,小看任何一个人。

我与阿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曾经的我拥有整个江湖——这一句足以证明阿贵完全有能力杀了翼生。

我必须妥协。呆呆地傻望着阿贵,望着他满脸阴森可怕的笑容,狠狠地哆嗦着,终究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抓住阿贵:“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贵丝毫不恼,他只淡淡地皱了皱眉头:“四娘,你又是为什么?”

我被问得一愣,松下手来:“你……什么意思?”

阿贵忽而捏碎了手里的茶杯,散碎如粉末:“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他那样一个男人值得你这样付出吗?我之所以这样做,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我的心你应该懂!我要得到你,为了得到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退出江湖再复出江湖,我可以杀掉任何一个挡在我面前的男人,我可以不惜一切!”

我咬牙切齿地冷笑:“你以为杀了翼生我就忘了翼生吗?”

“为什么?”阿贵脸上更多的不是气氛而是好奇,“他背叛你,爱上别的女人,你却仍然死心塌地,你不觉得你很傻吗?你不觉得这样做根本不值得吗?”

我反问阿贵:“那你呢?你明明知道我心里有翼生,却还是费尽心机想要得到我?不惜重出江湖,放弃现在安稳,你就这么有自信我会跟你,你就没有想过,即使翼生不在,我也不可能选择你,即使你付出一切,我也不屑一顾?你是聪明人,我的心恐怕你早就看透了,你又值得吗?”

阿贵果然是老江湖,一句话把我说一愣:“值不值得是我自己的事。”

我一愣,也学他:“那你听清楚,值不值得也是我的事。”

阿贵哑口无言。

9

那个女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如她从来没有来过似的,她的意图明显,似乎就是来告诉我翼生的事。也许,是觉得同病相怜吧,女人和女人之间没有了挚爱的男人,之前再过激烈的不适也会烟消云散,甚至,还会滋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惺惺相惜。

在女人离开的那一天,望着女人渐渐离去的寂寞背影,我突然就有点恨翼生了,这种恨在一瞬之间猛地放大,歇斯底里无法克制。有句话不是那么说吗,你爱的越深,有一天,你就会恨的越深。是翼生害了我们这两了痴情的女人。即使在他死后,我们仍旧忘不掉他。

这个该死的翼生!人都死了,还要折磨我!

我无处发泄,唯有对剑。

那把五色剑对我来说,已毫无意义,曾经我苦苦寻它,只是为了能够再见翼生。我幼稚的想,他是江湖客,而它是他的兵器,是他荣辱与共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我甚至非常清楚,对于那把剑,翼生也许比对我还动心。那时我也了解,想要得到翼生的剑,简直是痴心妄想。

因为,没有谁能拿得到它。

但阿贵却告诉了我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你得不到的东西,只要努力,想要什么终究会实现的,只是这只限于东西,却不限于人。不得不说,在阿贵交给我那把五色剑的时候,我确实被喜悦冲昏了头,我没有多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拥有了这把剑,翼生就会出现,就会来寻它。

可现在,它与我而言,就是破铜烂铁……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却很难很难。

客栈里的江湖客大都等得不耐烦了,他们都想要那把五色剑,得到了他们就是翼生,因为没人会怀疑一个手持真正五色剑的剑客不是真正的翼生,因为,没有人去证明是与不是、真与假。他们每天都大言不惭地向我叫嚣,要我拿出他们的剑。之前,我是知道他们不敢动手。

谁都想要得到,那么,动手的结果只能是混战一场。

可是现在,等来的一切都已毫无意义。我还留着那把破铜烂铁做什么。那一天,我拿出了剑,所有人都激动坏了,我高高地站在二楼走廊上,眼神涣散地巡视了一番脚下一颗一颗昂首向上的黑面纱。

我说:“这就是五色剑,谁想要,谁就拿去吧。”

曾经视如至宝的五色剑,就这样被我凌空抛下,一群翼生打破头地挤在一处,模样甚是好笑,完全没有了江湖人的霸气,反而像是市井小民裹在一处讨价还价。我懒得看,回身向房中走,却被走廊尽头的晓儿吓了一跳。

从未见过晓儿这般看我,除了不解,更多的是愤怒:“娘!你为什么把爹爹的剑丢掉!?”

我不想隐瞒晓儿:“那东西,与我已没有丝毫意义,留着又做什么?”

“可是那是爹爹的东西,你不是说,只要有那把剑,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等来爹爹的!”

我大笑,不知道是在笑晓儿单纯,还是在笑我自己愚蠢:“晓儿,你真的以为一把剑能把你爹爹引来吗?这个世界,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这个人。况且,你爹爹他……已经死了,死人你又能对他有什么希望,我们都放手吧……”

晓儿愣住:“你胡说!我爹是五色剑客!谁能杀他!?又有谁敢杀他!?”

我懒得多说,随口道:“江湖的事你懂得太少了。”

晓儿突然抽泣起来:“可是……可是你说过,爹曾给你留言,让你等他,让我们一起等他的。”

我没有再解释什么,我不想把阿贵和翼生之间的事情告诉晓儿,也不想把我和那女人之间的谈话说与晓儿,有些东西,他不知道反而是他的大幸。江湖恩恩怨怨,我已看透,甚至对于阿贵有一丝感激,感激他让我明白了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誓言——翼生,不过是一个处处留情的江湖客而已。

我回身进房,楼下,已争抢得刀剑交鸣。

10

走了大批的翼生之后,四娘客栈像是被抽空似的,突然冷清起来。不是说客人少了,而是我们都已没有心力去做什么了,又开始混吃等死地过日子。我常常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一副无聊模样。晓儿居然学会了喝酒,一天到晚醉醺醺。

我懒得管他,实际上,我已管不了他。

那时,我常常想,罢了,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像个普普通通的寡妇一般,该做什么做什么,周而复始地过乏味日子罢了。而那个曾经的江湖客亦与我毫无瓜葛,我就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自当那个叫翼生的剑客是个陌生人罢了。

这样一来,与人与己都是有好处的。

可我又一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