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虚幻与批判——马克思恩格斯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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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导论(1)

第一节 问题缘起与研究意义

社会主义的命运是与资本主义的命运相联系的,这是因为,在时间向度上,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的史前史,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是前后相继的关系,社会主义某些因素是在资本主义的母体中孕育和生成的,当代资本主义的发展蕴涵着越来越多的社会主义因素,资本主义越来越成为社会主义最直接的历史前提;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继承物,是比资本主义更先进、更合理、更能推动生产力向前发展的新的社会形态,这两个社会形态存在着内在的、紧密的联系。另一方面,在空间向度上,现实的资本主义与现实的社会主义存在于同一地球,它们彼此发生着必然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球两制”是当今世界的基本现实,社会主义制度的生成和发展在空间上处于一个与资本主义制度并存的共生期,它们处在相互渗透、交叉、内在统一,即通常所说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联系中,并且这种两制共存的状况从目前来看还将继续存在下去。如何认识资本主义是同如何认识社会主义相伴而生的,自从社会主义学说产生开始,这已成为社会主义者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

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对立与共存,决定了两种制度对于对方理解的必然性,然而从存在过的和现存的社会主义的国家来看,对于资本主义的研究并没有引起应有重视。“搞不懂当代资本主义,也就说不清今天什么是社会主义”。邓小平在他的着述当中也曾多次提出:“我们搞了几十年,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什么是社会主义不是十分清楚的。”从社会主义发展史来看,“仿佛是社会主义越发展,社会主义者对资本主义反倒认识不清,越是认识不清资本主义,也就越发不知道如何搞社会主义。这大概是20世纪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留给我们最大的教训。”现实中,对现实资本主义的发展变化与生存状态感到不可思议,对社会主义的前途命运感到茫然失措的叹息不绝于耳。因此,全面认识和正确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相互关系是21世纪社会主义兴衰成败的最具现实性的重大课题。

社会主义理论在19世纪诞生,在20世纪初成为现实,在20世纪末又遭受了东欧剧变,所有这些都与对社会主义和对资本主义的认识休戚相关。时至今日,对资本主义的认识过程不是已经完成,而是刚刚开始,如何认识资本主义越来越成为新的时代课题,理论研究显得严峻而迫切。邓小平从以和平与发展已经成为世界两大问题的新的时代高度强调指出:“社会主义要赢得与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就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当今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而要吸收和借鉴资本主义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首先就要了解资本主义。邓小平南方谈话关于姓“社”姓“资”的论断,不但在很大程度上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极大地推动了理论界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反思与研究。“一国两制”基本国策的成功也从另一侧面代表了中国共产党对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在认识上的飞跃。

在2000年6月召开的中央思想政治工作会议上,江泽民同志提出了“四个如何认识”的问题,即如何认识社会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如何认识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进程、如何认识我国社会主义改革实践过程对人们思想的影响、如何认识当今的国际环境和国际政治斗争带来的影响。这“四个如何认识”既是当前社会各方面关注的重大理论问题,也是事关21世纪中国社会发展的重大现实问题。正确审视和解决“四个如何认识”问题,是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的新课题。江泽民同志在说明了资本主义发展过程的不同时期所反映出来的特色之后,指出:“我们应该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注重从理论和实践、历史与现实的广泛结合上,引导广大干部群众正确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的历史进程。

要使大家认识为什么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一方面,决不能因为资本主义社会在具体演进中产生的一些繁荣现象而否认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科学论断。另一方面,要加强对当代资本主义自我调节和发展的研究,做出有说服力的理论分析,进一步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理论。”至此,对资本主义研究的重要性、研究思路以及指导思想都非常明确,对资本主义制度的研究再次走向深入,掀起了研究高潮。对资本主义的研究在深度上开始从概论性分析和一般的介绍走向专项的深度研究,所有这些都给我们的研究提供某些启示意义和一定的理论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对人类的历史进程发生了重大影响,这种影响不仅表现在社会主义国家,也表现在资本主义国家;不仅表现在经济文化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也表现在经济文化先进的发达国家。对资本主义的认识,使我们不能不“回到马克思和恩格斯”,这不仅是因为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学说是我国的国家意识形态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是关于共产主义的理论,还因为它也是批判资本主义的理论。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共产主义的学说是以资本主义的历史实践为基本前提的,是以资本主义为参照系的,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核心就是共产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也就是说,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基本上是一种关于资本主义的理论,是系统地研究资本主义的产生、发展与走向灭亡的理论,它植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与经济。马克思恩格斯以毕生精力从事对资本主义的分析和研究,对资本主义所作的科学分析和深刻批判是无与伦比的。着名的马克思研究专家梅格纳德·德赛说:“马克思不是资本主义的朋友,但他是它最优秀的学生。他毕生65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致力于研究资本主义的动力,并发现这些力量将最终导致资本主义的灭亡和被共产主义取代。”所以,在认识资本主义的专门意义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尤其具有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和科学性。

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哲学教授道格拉斯·凯尔纳认为:“我们仍然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并且,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那么马克思主义将仍然是合乎时宜的。”他毫不隐晦地说:“同那些宣称马克思主义在现时代已经逐渐过时的人相反,我认为马克思主义仍然在为解释资本主义社会的当代发展提供理论来源,并且包含着仍然能够帮助我们争取改造当代资本主义的政治来源。因此,作者认为,马克思主义仍然具有对现时代进行理论概括和批判现时代的资源,马克思主义政治学至少仍然是当代进步的或激进的政治学的一部分。”美国着名后现代主义思想家弗里德里克·詹姆逊说:“马克思主义是关于资本主义的科学,或者更恰当地说,是关于资本主义内在矛盾的科学。这意味着庆贺‘马克思主义的死亡’,宣告资本主义和市场体系决定性胜利的做法是不合逻辑的。”

资本主义的政治制度为人类的政治文明进步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其中有着许多具有普适性的政治实践和政治理论智慧的结晶,但是这些财富由于种种原因,被有意或是无意地忽视或遮蔽,并没有发挥其应有的理论指导作用。当代世界的主导国家无疑仍是资本主义国家,现实社会主义国家对于在资产阶级社会结构里发展起来的“民主”,具有吸纳和超越的双重任务。而如何完成这一双重任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的政治思想无疑是源头活水和极为重要的资源。研究、发掘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的政治思想,仍然是一项十分紧迫而重要的工作。我们考察和研究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理论,并不意味着它对我们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有着立竿见影的解决现实问题的效果。但是,中国社会主义的发展命运与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命运息息相关,这要求我们必须去深入研究马克思主义。这无论对于我们在各种政治理论、思潮相互激荡的今天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还是结合时代变迁修正、充实、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理论,尤其为我国当前的政治体制改革发掘理论资源,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150多年前发表的《共产党员宣言》,不仅标志着历史地否定资本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的诞生,而且同时也标志着人类对于资本主义这一历史现象和历史进程自觉反思和科学认识的开始。另一方面,政治制度作为社会经济和政治发展的产物,是制约经济和政治发展的关键因素,政治制度研究在政治学研究中占据着核心的地位,至少在政治发展的现阶段是这样。中共十五大把继续推进和完善我国的政治体制作为重要的目标,中共十六大把“政治文明”作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要目标之一,中共十七大提出人民民主是社会主义的生命。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是我们党始终不渝的奋斗目标。现实社会主义国家面临着对资本主义的政治文明吸纳和超越的任务,同时现实的政治体制改革也亟须理论的支撑。完成这一双重任务,需要对马克思恩格斯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理论进行深入的研究。本书的选题背景正基于此。

第二节 相关概念分析

对马克思恩格斯资本主义政治制度理论进行研究,首先必须面对的无疑是资本主义和政治制度这两个概念。把握资本主义和政治制度这两个概念的内涵是进行此项研究的基本前提与必要步骤。

首先是关于资本主义的内涵。从现在的研究状况来看,对于资本主义的内涵并不是一个共同认可的理解。黄仁宇先生在《资本主义与21世纪》一书里开宗明义地写道:“‘资本主义’是一个常用的名词,不时出现于众人笔下和口语之中。可是要给这个名词适当的定义,则非常困难。不仅各种书刊作者坚持己见,即使我们引用‘资本主义’这四个字,也可能前后用意不同,更害怕旁人顿生误解。”美国学者麦格劳也说:“‘资本主义’这个词比‘资本’一词更新、更难定义。”国内外对资本主义内涵的认识见仁见智,五花八门,甚至大相径庭。这里就具有代表性的观点略述一二。《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The Blackwell Encyclopedia of Political Science)对资本主义的定义是:“主要由在自由市场中竞争的私有企业所构成的一种经济制度。”马克斯·韦伯认为,资本主义则是一种精神或一种文化,而这种精神或文化在韦伯眼中就是个人主义。德国学者马斯·舍勒则认为:“资本主义首先不是财产分配的经济制度,而是整个生活和文化的制度。这一制度源于特定的生物心理类型的人(即资产者)的目的设定和价值评价,是由其传统传承。”由此,舍勒认为,无论是通过革命一次性地了结还是通过改良逐步地改造资本主义的私有制、生产和根本方式都不能使资本主义消失,而只有当资本主义类型的人及其精神失去了存在的根据,改造资本主义制度才成为可能。国内的张一兵教授认为资本主义一词的含义是:“它是资本的生产关系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和经济体制。”从目前来看,对资本主义内涵的认识虽然有很大的差异性,但我们从中也可看出其中的共识,这就是资本主义是在市场经济中运行的,但资本主义不仅仅是市场经济。本书比较倾向于我国着名理论家高放教授的定义:资本主义是以私人资本为基础、由资本家阶级统治的社会形态。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近年来国外学者对资本主义一词的起源进行了考证,其中包括当代着名史学家费尔南·布罗代尔、美国学者罗森堡和小伯泽尔等人。令人关注的是他们研究考证的焦点之一,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有没有使用过“资本主义”一词以及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该词。布罗代尔的结论是“资本主义”一词是一个“新近出现的词”,它形成于18世纪中期,最早由勃良和普鲁东使用,而一直作为资本主义批判者的马克思却从来没有使用过“资本主义”这一概念。一些西方马克思学者也提出,马克思很晚才使用资本主义一词,“马克思虽然使用过‘资本主义的’这个形容词,或谈到过‘资本家’,但无论是在《共产党宣言》还是《资本论》第一卷中都没有把资本主义作为一个名词来使用。

只是到了1877年,在其与俄国的追随者的通讯中讨论俄国过渡到资本主义时,才使用这个词。”“马克思的追随者在19世纪末的马克思主义文献中发展了资本主义这一术语的用法,使它成了他们要推翻的这个经济制度的蔑称。”这样的观点在国内也引发一些学者的争论,他们主要是从语义学和训诂学的角度进行了研究,对上述观点进行了回应,并在此基础上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对“资本主义”一词的使用持肯定态度。当然,这样的争论并非没有意义,它推进了人们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理论的进一步认识和理解。我在这里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对此作进一步的考证,本书赞成吴向东博士的结论与态度:“必须指出的是,笔者反对以马克思没有使用‘资本主义’一词为理由而否定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理论,否定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及其社会的科学说明和深刻批判以及在此基础上对未来社会发展趋势的科学揭示。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理论的实际存在和科学性也不必以‘资本主义’ 一词的使用乃至拥有该词的首次使用权为判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