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仓皇逃回里屋,换回了尼姑的衣服,把赵嘉勉买给我的衣服放在了小屋里,迅速回了远宁庵。
回到远宁庵之后,我发现整个庵堂的气氛很不一样,可是没有人和我说什么,都只是各做各的。我心里有些发慌,去找我平日关系最好的慧洁。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你自己想想吧。”
我心下一惊,立马拉住要离开的慧洁,问道:“师父有让我去找她吗?”
“不曾。”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我的心“扑通”“扑通”没有停过,想着究竟应该怎么办。师父没有找我,大家刻意冷落我,是不是为我大半天不见人影生气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没什么,明天早课之前向师父认错便好。我安慰着自己,然后去打水洗漱。晚上睡觉虽然心中不安,辗转难眠,但是我都未曾明白慧洁对我说的“你自己想想吧”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早课之前,我早早地去向师父认错。师父只是问我:“你********?”
“弟子……弟子不应该出去玩……”
师父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后又闭上,问道:“还有呢?”
“还有……”我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还有弟子不应该那么晚回来,让大家担心……”
师父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慧静,你离开远宁庵吧。”
我的心“咚”得一声,坠入谷底。
“师父,师父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远宁庵了师父,师父,弟子知错了,请师父再给弟子一个机会吧!”
师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我扑上去抱住了师父的大腿,哭道:“师父,师父,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吧。你要怎么罚弟子都没有关系,师父不要将我赶出庵堂。师父,远宁庵就是我的家,你让我去哪儿师父!”
师父弯下腰,力道不重却很有技巧地拨开了我得手,说道:“你自幼养在远宁庵,不是自愿入我佛门。是师父的错,不怨你。个人皆有福运,水到自然渠成。你好自为之吧。”
“师父!”我站起来追了出去,好几个师姐将我拦在门外,说道:“师妹,请你离开。”
我再次跪了下来,对那些平素善待疼爱我的师姐请求:“师父只是一时生气,师姐们帮我去劝劝师父好不好?我不要离开,我不要!”
大师姐弯下了腰,替我擦干眼泪,说道:“师父说的话,什么时候改变过。师妹还是早点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她招了招手,师妹慧洁捧着一包裹行李,眼泪汪汪地从门后踱了出来,交给了大师姐。大师姐复又把包裹交给我,说道:“这行李已经替你收拾好了,里面有些干粮还有盘缠。虽然不多,但是是我们的心意。师妹,你上路吧。”
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包裹都已经收拾好了,可见师父真的不是一时生气,失去了理智,看来,我是真的被逐出师门了。
我在远宁庵的门口坐了很久,也等不到师父她们叫我回去。看着时辰已经到了下午,我便收拾了心情,去了后山。
别误会,我可不是去找霍长空他们帮忙的。我与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么大的事情用不着他们帮忙。我只是想去后山换身衣服,恰巧昨天赵嘉勉送了我两身,加上之前霍长空给我的那一身,勉强是够了的。而且他们昨天说今天要上路回京城,现在都已经是未时了,他们早就上路了。
可是当我到达后山的时候,靠近那间小屋,问到的却满是酒气。我惊慌,进去一看,里面的桌椅被砸的乱七八糟,里屋还有呼噜声。我再走进去,就可以看见霍长空和霍长海两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两个亲兄弟居然打起来了吗?是为了什么呢?他们两个罪魁祸首倒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可怜了赵嘉勉趴在桌子上睡觉,旁边是一盆还没有处理的污水,隐隐约约可以闻到药的味道。
药?这儿哪来的药啊?我心里一惊,放下行李轻轻地推醒赵嘉勉。赵嘉勉朦朦胧胧地醒来,看清是我,顿时好像看到了亲人,拉着我说:“他们两个昨天晚上跟发了疯一样,把你这儿给砸烂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你给他们上药了?”
“嗯。头破血流的,可吓人了。”
“那药是哪儿来的?”
“是一个师太给的。”
我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我明白师父为什么逐我离开远宁庵了。我没有告诉师父实话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三个,我心里最本质的不能居于庵堂的模样被激发了出来。师父觉得庵堂不适合我,才放我走的,是我对不起师父。
此时,赵嘉勉看见我放在旁边的包,很兴奋地问:“你终于想通要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的……”我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去隔壁的房间换上。一打开门,赵嘉勉就站在外面。
“你都换上我给你买的衣服了,你还说不是。是不是你师父生你的气了,因为你收留了我们?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对你置之不理的。你跟我回京城吧,跟我进府,当我的贴身丫鬟,我保证好好照顾你。”
我摇摇头,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离开远宁庵不是因为你们,是我自己的问题。”
火药还是那颗火药,不会因为不一样的引线而产生不一样的后果。
“赵姑娘,你好好照顾他们两个吧,我就告辞了。”我正要走,赵嘉勉拉住我的手,说:“虽然我和你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是尼姑嘛,心眼儿肯定不坏。而且你们佛教众人不是说要普度众生吗?你看看,他们昨天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打起来了,伤的还那么重,你难道要我一个人照顾他们两个,一路回京城吗?这是不可能的。万一路上再出个什么事情,你对的起尼姑这个称呼吗?”
赵嘉勉果然是一个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姑娘啊。
“那……好吧……”
等那两个把我的小屋砸得面目全非的男人起来之后,第一个反应都是按着剧痛的额头,然后慢慢清醒,最后相看两生厌。我和赵嘉勉都是莫名其妙。赵嘉勉问他们:“你们昨天晚上怎么突然打起来了,瞧把慧静的屋子砸的。”
两个人都是立刻道歉,不过说话的语气大相径庭。然后,霍长空说霍长海道歉道的不够诚恳,而霍长海则是冷哼一声,说霍长空“虚伪”。我和赵嘉勉对视一眼,看来昨晚的矛盾很大啊。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在诡异的气氛里上了马车,去往京城。不过,我已经事先和赵嘉勉说好,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去京城,之后如何,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赵嘉勉翻了一个白眼,说:“我们如果真的看见有人欺负你,难道真的就视而不见吗?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这样是不是还怪我们害的你离开远宁庵啊?”
“不是的……”
“不是那就别和我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话。我赵嘉勉最讲义气了,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我是没有打算在京城生活的,所以暂时也就放下了这一段话。
去京城的路途遥远,一开始,霍长空和霍长海这两个人还会看在赵嘉勉的面子上克制一些,顶多是吵几句嘴,可是行程越往后,他们的脾气就越压不住,甚至有随时爆发的可能。赵嘉勉问过他们,他们都不说。于是,赵嘉勉便想让我去问他们。我有些迟疑:“不大好吧,我毕竟是个外人……”
赵嘉勉瞪了我一眼,道:“我也是外人啊!”
我心想着:你怎么能一样呢?你郎情妾意的。
“哎呀静儿,你答不答应嘛!”赵嘉勉嫌我的名字是法号,所以就叫我静儿。我受不了了,便道:“知道了,我会找机会的。”
后来的某一天,我们因为突如其来的倾盆的大雨耽误了时间,只能在山里的破庙里委屈一宿。两个男人出去捡树枝,赵嘉勉频频向我使眼色,那眼睛都快抽筋了。我无奈,顶着压力也一起走了出去,临了对她说:“你自己小心一些。”
“你方形包。”赵嘉勉说着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就知道我白担心了,还是担心担心我自己吧。
破庙里不只有我们四人避雨,还有各色各样好些人。人在江湖,不得不防啊。
我找了找霍长空现在何处,然后就朝他走了过去。他看见我过来好生奇怪,说:“你以为你是峨眉山的尼姑吗?瞎凑什么热闹,快些回去。”
我开门见山地对他说:“长空,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你问吧。站在树下,别被雨淋到了。”
自霍长空和霍长海在我的小屋里头打了一架之后,凡是吵架,霍长海都说霍长空虚伪。可我怎么看,也不觉得他虚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