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六星社的少年们:寻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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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光明之歌(1)

塞万提斯就是这样评价各行各业,细说各行业的弊病。他看见几幅所谓“现代派”的画,就说,好画家向大自然摹仿,拙劣的、连人的手脚都画不好的骗子却胆敢涂抹大自然的容貌。

他经过一家诊所,坐在里面给病号瞧病的人走出来,请教他对医生的看法,他这样回答:“经书上是这样谈到好医生的:医生得到尊敬是自然而然的,因为是至高无上的神创造了医生。医生的学问来自天启,他的荣耀是应得的。一切医术来自神,真正的人不能轻视医学。

“至于坏医生,数量上比坏诗人还多得多,他们对国家是个重大危害。法官也许会歪曲或者拖延他应该主持的公道,律师也许会为一个不义的要求辩护,商人也许会诈骗我们倾家荡产,总之,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不得不接触的这些人也许会多多少少做一些伤害我们的事。不过,要想毫不手软、心安理得地杀害别人,而且没有受到惩罚的危险,那只有医生才办得到。干这个他得心应手,只需把利剑藏在药方中就够了。也只有他才能犯了罪而不怕被人发现,因为他们一边犯罪,一边就使那些罪证消踪灭迹了。”

有个法官从他面前经过,他便谈到那些人的职业。他说,法官工作的场所与市民们聚集的地方具有相同的性质,那就是使胆大妄为的人拍手称快,却让淳朴善良的劳动者唉声叹气;想方设法支持无耻的小丑,却听任崇高的正人君子饿死。

牛皮唐凿着石头,清脆的叮当声在街道上方响个不停,自然而然地,塞万提斯和他聊起了这件工作。

“孩子,瞧你干活儿是种享受。你的专注劲头显得你不是奴隶,而是个自由自在的艺术家。我呢,也被你吸引得忘记了自己是个俘虏、是个玻璃人。我挺好奇,你对冷冰冰的石头的兴趣怎会是那样大?”塞万提斯问。

“冷冰冰?不,玻璃博士,石头会说话。”牛皮唐说。“而且,你没听见吗?它的声响上下飘动,好像欢快的音乐一般。石头的歌唱唤醒了我,让我听见以前听不见的声音:小溪在讲话,花和星星也在讲话,它们都快快乐乐,每样东西的欢乐都融入石头里面,在石头里回响。这都得感谢米开朗基罗,要不是他,我现在还仍然是个聋子,支着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也是个瞎子,瞪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米开朗基罗?你是说那位大师教会了你雕刻?”

“是的。虽然大卫像雕刻失败了,可他确实称得上是位大师。”

“我的神呀,”塞万提斯发出惊叹。“看起来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我变成能回答一切问题、也能做出预言的玻璃人,紧接着就是你从遥远的地方像奇迹一样被召唤来了。今天,我要说一件关于你的预言,而不管神将会给我送来怎样的惩罚,因为我不得不说。今天正好是将预言说出来的时候。”

话音刚落,从天空照下的光线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遮住了,大地蒙上黑漆漆、游移不定的影子。阴风四起,不知从哪里飘来阵阵腐臭味。塞万提斯的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怎么回事?”牛皮唐捂着鼻子问。

“一定是神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塞万提斯说。“不过,别理他,现在要紧的是你留心听我所说的预言。

“你,牛皮唐,将会成为一个诗人,而且,将是最伟大的诗人中的一个。”

“诗人?开什么国际玩笑?我斗大的字儿认识不了一箩筐。”牛皮唐打断玻璃先生的话说道。

“听我说完!”塞万提斯气咻咻地说,“诗属于遥远的国度,难得会有一道光线从诗的国度照射到世人,你就是那个把光线带给人们的人。我不知道是米开朗基罗给了你启迪,还是你具备天赋才华,我不关心这一点,只是迫不及待地要预言你的使命。你是诗人、是歌者,你的诗歌将使一切痛苦、一切人间的不幸逃走。你的歌进到人们心中,那是遥远国度送来的消息和问候,让人的灵魂充满喜悦。

“在你的诗句里,将活着那远方的精灵,他打开掩着秘密的门扉,像梦中的月色一样唤起人们的思想。从你的歌中,听得见天空的蔚蓝,望得见花的芬芳,闻得到星光的灿烂。你的歌将像一股光亮的水流注进万物的内心,让石头平和,让枝上的小鸟安静,让大树落入梦中。

“你胸膛里怦怦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竖琴的琴弦。你是一个新的先知,走到人们中间,把那遥远国度的柔美的光投到人的灵魂里。”

“他说自己是玻璃做的,当然就可以说我能成诗人。”牛皮唐心想。他不厌恶塞万提斯,可免不了觉得这人疯疯癫癫的。

天上出现了几只伸展着翅膀盘旋的大鸟,发出凄厉鸣叫。街上的行人停下脚步,对着那些鸟指指点点。他们明白了,正是这些鸟挡住了天空的光亮,带来刺鼻的恶臭。开始有人朝鸟们投掷石块,想赶走这些不祥的可憎之物,然而,石块完全不起作用,反倒是被鸟一块块抓在利爪里,恶狠狠地回敬下来,打得人们不亦乐乎。

塞万提斯似乎没看见眼皮子底下的热闹场面,也不担心自己被砸成碎玻璃,继续对牛皮唐说话:“你的灵魂里藏着一些魔法的力量,所以你能够成为世界的解放者,让人们从混乱的深渊中看到新生的星星,鼓舞他们去追求看似遥不可及、崇高的东西。

“你从尘土中来,但不必再把身体交给尘土,因为未来你有属于你的星星,还有一个百世流芳的名字。”

牛皮唐多少有点怦然心动,回答说:“博士先生,你的这些话我听了觉得真不赖,可是,我小学都没念完,你说我能写诗、还能写出名,听上去就是忽悠嘛。我连一句话都没法写完整!如果你给我指条路,告诉我该怎么努力,我倒也不是不愿意试试。什么也不干的话,绝对成不了诗人,对吧?别看我没上几天学,道理我还是懂的。”

“让我告诉你该怎么努力。”塞万提斯说。“去找到那本书,伟大作家们世代相传、不断续写的那本书。超凡的爱会为你指路的。”

“书?什么书?我没看过几本书!”

“那本书的书名叫《光明之歌》,它是遥远国土来的光线,是文艺的指路灯塔,是世界为之存在的一本书。你必须得找到它,在上面写下你该写的部分。”

“要去哪里才找得到这本《光明之歌》呢?”

“只管去找吧。路很漫长,也不平坦好走,可你不要胆怯,不要害怕艰苦,要敢于走别人未知的道路。那本伟大的书在呼唤你,你的星星正在永恒之中绽放光芒。不要回头,因为‘过去’会用它的镣铐锁住人的灵魂。”

“找?”牛皮唐像说梦话一般喃喃自语。他慢慢躺下,躺在街道上,头枕一块石头,望着上空时隐时现的星星。属于自己的星星是哪一颗呢?泽帛、德西元帅又在哪颗星星上呢?他猛地坐起来,说道:“我巴不得马上就出发去找,可是办不到啊,眼下我是奴隶啦。”

“孩子,自由在你的心里,不在你的腿上或者手臂上,没有什么力量能剥夺你的自由。我的预言说完了,现在我预备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牛皮唐问塞万提斯他说的惩罚是什么意思,可是没等得到回答,飞舞的大鸟就向他们俯冲下来,几乎要落到他们头顶,就在那里拍着翅膀转圈乱飞。那些鸟竟然长着怒目横眉的人脸!

“这些鸟就是对我的惩罚。我要挨饿而死了。”塞万提斯说。

“这是什么鸟,长得这么吓人?”

“它们是神的猎犬,因为我说出了预言,就派它们来照顾我用餐。”

牛皮唐很快就明白了他所说的“照顾”的含义。每当人们把食物摆到塞万提斯面前,大鸟们便从他的手中将食物抢走,有时什么都不留,有时剩一点残渣,好让他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大鸟还在剩下的残渣上留下恶臭,塞万提斯面对着食物残渣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饱受折磨。牛皮唐帮不了他,因为他拿那些鸟也没有办法。

有一天,塞万提斯听说新来了一条船,便急忙喊上牛皮唐去往港口。他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双腿直哆嗦,走起路来浑身颤颤微微。他头晕目眩,精神恍惚,当他来到港口时,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蜷缩着。就在牛皮唐蹲在塞万提斯身边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人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牛皮唐,是你吗?我真担心把你给弄丢了!”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站起来,猛地转过身,说道:“我没丢,可是比丢了还惨。我被迫做刻石头的奴隶了。”

“刻石头的奴隶?听起来不算太惨。”泽帛说。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小家伙?‘不算太惨’!”

两个少年抱在一起。苦难的日子好像顿时成了昨夜微不足道的短暂噩梦,美妙时光重新开始,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牛皮唐看见了伊阿宋船长,他和俄耳甫斯、卜督士以及其他寻找金羊毛的伙伴们正走下谜语号。

“船长,你们找到金羊毛了?”牛皮唐问。

“还没有,不过,距离目的地不远了。”伊阿宋说。“牛皮唐,你的臂膀变结实了。”

“那还用说?石匠嘛!”牛皮唐摆出一个敲打石头的造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你们是怎么跑到一起的?”牛皮唐问泽帛。

“咱俩走散后,我到了玫瑰星,几天后谜语号也赶巧在玫瑰星靠岸。我说出上一次谜语的答案,这才登了船。”泽帛说。

这时,寻找金羊毛的英雄们发现了卧在地上的塞万提斯,他们围住那个可怜的人,看到他枯槁的样子非常惊讶。

饿晕了的塞万提斯用尽全力吸了一口气,说道:“英雄们,如果你们真的是追寻金羊毛的人,而且是在伊阿宋的统率下,那么,你们是我的救星,我没有浪费力气挣扎到这里来,请赶快帮助我吧,因为我有预知万物的能力,知道只有你们才可以让我安静地用餐。

“就为了我在书本上和口头上做的预言,复仇女神不仅使我变成玻璃人,而且派来可怕的怪鸟抢劫和糟蹋我的食物。它们飞得太快了,每时每刻都监视我,总是从看不到的角落突然冲下来。即便给我留下一点儿东西充饥,还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为了活命,我只好忍耐着把那点儿东西吞进肚子。

“我得到过启示说,伊阿宋和他的朋友们要来阻止这一切,所以,请你们保护我不再遭受折磨,不要冷漠地置之不理。我是塞万提斯,人家叫我玻璃博士,其实我不是博士,连个学士也不是。”

“你就是塞万提斯?”泽帛大声说道,“是你为吉诃德先生写的传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