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六星社的少年们:寻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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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谷神星(2)

不管两个少年说什么,那群赤身裸体的男子却似乎不为所动,他们的眼睛毫无光彩,面容漠然,一言不发,机械地把泽帛和牛皮唐抱上一匹马的马背,然后带着装满水的水囊出发了。

“这是不是谷神星?要带我们去哪儿?”泽帛问,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马背硬邦邦的,屁股都给硌得生疼!”牛皮唐抱怨道。“不像骑马,倒像骑在石头上。”

“你还嫌不舒服?要是像他们那样不穿裤子的话……”

“我打赌他们不会骑马。”

“不骑马干嘛要养马?”

“帮他们干活,比如驮水什么的。”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养牛不是更好吗?牛的力气更大。”

“也许这个星球压根没有牛。你瞧,到处看不见草。”

牛皮唐说得对,这里虽然不是沙漠,却无草、无树,看不到任何植物;而且,自从离河登岸,再也没见到大地上有一滴水。泽帛想起之前的数学题中所写的:旅途上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马也需要吃草呀。”泽帛说。

“这个野蛮的地方,人不穿衣服,马当然可以不吃草。”牛皮唐说。他的回答证明了关于养牛还是养马的辩论纯属多余。

“太渴了,”泽帛朝那些人喊道,“能不能给点水喝?”

有人扔过来一个小水囊。“这至少表示他们不是聋子。”泽帛边喝水边想。

走了很久,凭感觉应当到了晚上,可是天色不见黯淡。泽帛看看手表,惊讶地发现表针已经停止了转动。手表在绿石星的时候还是正常的。

“好困!”牛皮唐说。

“好饿!”泽帛说。

又有人把面饼和水递给他们,两个人在马背上狼吞虎咽吃起来。

“怎么,你们不吃吗?”泽帛问。没人理睬他,赶路的人马踏着地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那些人不但不吃食物,水也没见他们喝一口。马匹们也不吃不喝。他们行路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要不要想法儿逃跑?”牛皮唐悄悄问。

“干嘛逃跑?这些人又没虐待咱们。我看他们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那为什么挟持我们?”

“还不知道。别担心了,吃饱喝足,睡一觉再说。”

两个人伏在马背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坐骑发出的阵阵哆嗦惊醒了他们。他们坐直身体,揉揉眼睛,看见赤裸的同行者们停步不前。远处,聚集着另外一群一丝不挂的男子,为首的是个高得可怕的巨人。那巨人手持一根长长的、像是用石头制成的棒子,使劲拿棒子撞击地面,整个星球都被震得抖动个不停。他面向这边挥着手臂做出凶狠的挑衅动作。少年们明白马为什么打哆嗦了,他们还注意到害怕的不仅是马匹,那些沉默的陌生同伴无不是战战兢兢。

“老天爷,拿棍子的人跟咱们进的金字塔一般高,不,比金字塔还高。和他一比,黑彗星的坏家伙都成了矮子。”牛皮唐说。

“看他的胳膊!”泽帛说。

牛皮唐定睛望去,只见巨人手腕上赫然刻着黑色彗星。

“黑衣人!”牛皮唐惊叫道。

“脱掉衣服的黑衣人。”泽帛说。

“他们要干嘛?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们?是要发动战争攻击我们吗?”

“好像是。不过,那个巨人光张牙舞爪而不讲话,就太奇怪了,有点像演木偶戏。”

“其他人也不出声。他们那群人、咱们这群人,两群人里头只两人说话,就是你和我。你瞧,走了这么远的路,马连个喷嚏也没打过。”

“会不会是哑巴?所有这些人,还有马……”泽帛小声说。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的时候,对面的巨人又向前走了几步,棍子敲得愈发猛烈了,泽帛这边的队伍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眼看就要夺路而逃了,这时,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一名牵着马的少年。那个少年个头跟牛皮唐相仿,赤身露体,肩上斜挎着牧羊人的口袋,不声不响、步履从容地走近泽帛一行人。几个人跑过去迎接他,把威胁他们的巨人指示给他看,然后要拉着他走回队伍中间。少年摆脱了拉扯,在地上挑捡几枚石子,放在口袋里,手中拿着一样东西,迎面走向巨人。

“他手里拿的什么?”牛皮唐问。

“像是根绳子。他不怕巨人。”泽帛说。

“小家伙好像天不怕地不怕,派头挺酷!”

巨人也慢吞吞地迎着少年走去,仿佛滔天恶浪逼近一副小舢板。少年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石子,用手持的工具包住,接着快速轮转胳膊,将石子甩出去,击中巨人额头,巨人扑倒在地不动了。少年跑去巨人身边,举起巨人丢弃的棍子,掷到地上摔断了。

“这么轻而易举被打垮了?”牛皮唐满脸狐疑,他本来期望上演一场好戏的。

泽帛忽然间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幕似曾相识。“他发出石头所用的工具算不算是弹弓?”泽帛问。

“跟我的弹弓不大一样,但我想那应该也算弹弓。”

“大卫,他就是我对你说过的大卫。大卫打败了歌利亚。”

“歌利亚就是趴着的巨人?”

“是的。”

对面的那伙人慌乱逃散,这边的人群起身追赶,将敌人全部打倒在地。事后,他们一个接一个拥抱了击败巨人的少年,向少年表示出极大尊敬,做所有这一切的过程中,他们都悄无声息。队伍继续行进,那少年没向仅有的两个穿戴整齐的外来者做出任何举动,对他们不闻不问。他的容貌俊美,他的神情却是空洞的。他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打消了泽帛和牛皮唐跟他打招呼的冲动。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走得不紧不慢、不声不响、乏味之极。沿途谈不上有什么风景,没有动物,没有植物,没有山丘,没有洼地。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这句话概括得太准确了。

爆发冲突大约发生在一天后,起因是牛皮唐漫不经心地扔了一颗石头。他做出这一举动纯粹是出于无聊,结果那颗惹祸的石头掉进不声不响的人群中间去了。有两个人想捡少年扔的石头,撞得头不像头脸不像脸,二话不说打在一处,其他人试图劝解二人、把他们分开,可不知怎么回事,转眼间每个人都卷入争斗,互相攻击,呲牙咧嘴活像一群野兽,泽帛和牛皮唐在旁看得心惊肉跳。他俩想做点什么阻止突发的内讧,却明白自己还太弱小了。对遭到攻击的担心令他们忐忑不安。

他们领略了“野蛮人”三个字的含义!

不消几分钟,冲突平息了,野蛮人中再也找不到一个站立着的,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包括那个打败巨人的少年在内。实际上,已经无法分辨人堆里哪个是少年哪个是成年了,凶恶的打斗使得他们面目全非。这是一幕惨烈的景象,虽说看不见一滴鲜血。

“他们……昏过去了。”一直骑在马上、惊魂未定的少年们想。他俩从马背上下来,推推这个,喊喊那个,没得到什么回应。看起来,除了他俩和几匹驮着食物和水囊的马匹,其他人都失去了生命迹象。

“现在该怎么办?”牛皮唐问道。

“赶快离开这里,太可怕了。”泽帛说。

二人又上了马,任由马队载着他们前进。他们相信马会把他们带往有人烟的地方,在那里就可以打听到德西元帅的下落。食物和水都充足,这是旅途上唯一令人略感安慰的事情。

又过了一天——当然,这里所说的“一天”全然是少年们的猜测——他们第一次在这个星球上看到了房屋,一幢宏伟、壮丽、用石头筑成的房屋。正面望去,房屋由十多根高耸的柱子支撑,跨进房门首先需要爬上数十级雕刻着花纹的台阶。硕大的圆形屋顶罩在上方正中间的位置,整座房屋显示出惊人的磅礴气势,显示出高贵和神圣,这种高贵神圣足以震撼一切生灵。

他们走上台阶,推开大门,先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里的白色大理石柱子上雕有精美的浅色花纹,走廊的拱顶上雕像林立,整个黄褐色的顶面布满立体花纹和图案。再通过一道门,才进入正殿,殿堂的宽阔令两个参观者惊叹,他们估计这里容纳几万人绰绰有余。光洁的石柱和墙壁、拱形的殿顶,到处是色彩艳丽的图案、栩栩如生的塑像、精美细致的浮雕,彩色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光亮照人。殿堂的顶部处处是美丽的图案和浮雕,中间开有一个圆穹,光线从圆穹照进殿堂,给肃穆、幽暗的大殿增添了神秘莫测的气氛。

殿堂的中心有座方坛,方坛上矗立着一尊巨大雕塑,那是一个赤裸着的、肌肉发达、身体匀称的青年形象。他两脚分开,左膝微屈,左手抓住肩上的一条绳带,右手下垂,手掌中好像握着什么东西。他的头向左侧偏转,头发卷曲,面容英俊,炯炯有神的双眼戒备地凝视前方,仿佛不远处就是他的仇敌,随时准备投入战斗,他浑身上下的肌肉紧张而饱满,既流露出全神贯注的紧张情绪,又表现出果敢和坚强的意志,身体中积蓄的强大力量似乎等待着爆发出来的那一刻。这尊石像挺拔有力,充满了巨人感,这种巨人感不仅来自石像的体积和尺寸,更来自它展示出的精神和才智。

“这是著名的大卫雕像!”泽帛脱口说道。

“大卫雕像?跟我们见过的那个大卫有什么关系吗?”牛皮唐问。

“当然,这个石像就是根据大卫的事迹雕刻的。”

“哈哈,那么说,这个像雕刻得实在不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讲?”

“难道你看不出吗?之前我们看到的大卫是个少年,这个大卫像明明刻的是个青年,两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说雕塑不怎么样还是客气的,雕刻家显然是个糊涂虫,他完全搞错了。”

“谁说我搞错了?”从大殿角落传来气咻咻的低沉吼声,“谁说我是糊涂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