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六星社的少年们:寻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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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忆德西元帅(2)

“阿耳戈,你也不知道谷神星吗?”泽帛听出了是谁发出的声音。

“谁是阿耳戈?”牛皮唐问。泽帛指了指船首的木板。

“闻所未闻。不过,宇宙这么大,我不知道不代表这颗星不存在啊。”阿耳戈说。“你好,勇敢的大卫。”

牛皮唐的双眼一下子睁得溜圆。

“对我来说,不知道这颗星在哪里和这颗星不存在是一回事。”泽帛说。

“应当乐观哟,你们半路被扔下,还不是又回来了?”

“多谢你送给我星海之镜,有了它我才能获悉谜语号所在的位置。”

“等等,”牛皮唐问,“那面铜镜是由一块木板给你的?”

“嘿,小子,对长辈要尊敬,没人教你这个吗?”阿耳戈抗议道。

“你又不是什么长辈。”

“船上没人比它年纪大,” 泽帛说,“上次我们离开谜语号之前,阿耳戈让我去底层甲板角落里的仓库,星海之镜就是在那儿找到的。”

“原来如此,我一直纳闷你怎么会带着面镜子在身上。”

“很高兴看到铜镜对你们有所帮助。”阿耳戈说。

“为什么要叫我‘大卫’?我不叫这名字。”牛皮唐说。

“年轻的大卫使用弹弓打败巨人歌利亚。看看你,不就是活生生的大卫吗?”阿耳戈说。

“照你说,我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喽?”

“至少模样挺像。”

“大卫打败歌利亚的故事我从一本书上读过。”泽帛说。

“我比你说的那本书年纪大,这个故事却比我年纪大。”阿耳戈说。

“德西元帅的年纪也很大。”

“德西元帅年纪很大?他连半老的老头也算不上啊。”牛皮唐说。

“你不了解他。”

“这倒是真的,我确实不了解。对了,现在有时间,该讲讲他的故事了。”

“好主意,我最爱听故事。”阿耳戈说。

“依你看,德西元帅有多少岁?”泽帛问牛皮唐。

“50岁左右。”

“得再乘以50。”

“让我算算……”牛皮唐口中念念有词,拼命回忆着乘法口诀。“什么,他有2500岁?”

“至少。”泽帛说。“他至少有2500多岁。”

“不可能!他身强力壮,拘留所里经常比赛腕力,没人能跟他相持超过两秒钟。”

“怎么不可能?我的岁数连3000也不止呢。我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了。”阿耳戈说。

“是真的。不过,2500多年中他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他是在睡梦中认识我的。”

泽帛开始从“筑梦的沙漠”讲起,一直讲到德西元帅苏醒并被看成是搞无聊恶作剧的人,牛皮唐和阿耳戈听了连连称奇。

“这位古波斯人又是怎么来深圳的呢?”牛皮唐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泽帛始终记得和真实的德西元帅初次见面的情景。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下了第一节课,老师通知说有人找他。来到校门口,他看到在强烈的阳光下笔直地站着一个男人,身穿体面的衬衫、长裤和皮鞋,完全是一副学校老师的打扮。那人手拎一只皮箱,注视着街上的行人和车辆,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泽帛注意到他鲜明突出的五官和茂密卷曲的头发。此前不久刚经历过远征的少年感到一阵梦境般的恍惚迷离。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人?”那人问。

“泽帛。”

“正是你对我说:军人的使命不是毁灭、而是拯救,是吗?”

“我想是的,元帅。”

那人放下皮箱,上前先是握住少年的手,然后又搂住少年的双肩,说道:“多少次我试着回忆做过的梦,想原原本本把你描绘出来,可是大概是因为我太老了、或是做过的梦太多了,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对于你的相貌我只留有模糊的印象了。”

“元帅,此刻要么是你在做梦,要么是我在做梦。”

“谁做梦无关紧要,”德西元帅笑着说,“重要的是我来到了东方的伟大国度,也找到了想找的人。”

“我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你了,但绝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来深圳。你怎么知道我在哪所学校的?”

“全赖神明保佑。”元帅认真地说。

德西元帅住进泽帛家里,很快成为泽帛家人的好友。对于元帅的不期而至,泽帛喜出望外,虽然只见过一面、而且发生了惨烈战争,泽帛却总觉得元帅是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们之间显然存在代沟,即使父亲母亲跟元帅也有代沟,然而年龄的巨大差距没有给交流添一点儿麻烦。尤其令泽帛高兴的是,这位来自异域的客人跟他一样喜欢吃玉米饼。

主人的招待无微不至,但是,不知为什么,在泽帛眼里,德西元帅并不多么开心,时常露出忧郁的神情。他习惯说一句话:“或许我太老了。”实际上,正如牛皮唐所说,他力气大得惊人,轻而易举就能摔倒泽帛高大的父亲,他跑得也很快,而且不知疲倦。如果不了解实情,没有任何人能看得出他是个老人。他精力无穷,根本闲不住,不是拉着泽帛跑步、游泳、爬山,就是干家务活,后面这一点让泽帛的母亲很过意不去,因为这个男人每天抢着擦地板、洗衣服、甚至做饭烧菜。仅仅为了取出夹在缝隙中的画笔,他整个拆开泽帛的木床。他取下所有房门,滴油到门轴里,然后重新装上,这样一来开门关门就轻松顺畅很多,而且也不会再发出讨厌的噪音了。在不干活、不运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书。他从来不坐沙发,他的上身总是端正挺直的。

这样一个人,他的眸子怎么会流露出那样忧郁的神情呢?泽帛不能忘记他那深邃动人的、蓝色的眸子。

德西元帅酷爱读书,他最喜欢数学、建筑和美术,唯独不喜欢哲学,他说哲学家是“在智力和情操两方面欠缺颇大”的人,而且“假如不同时在这两方面欠缺的话,就不可能成为一名哲学家”。这个观点遭到泽帛父亲的反对,可是德西元帅并没有就此进行争论。事实上,就泽帛能看到的来说,元帅是个不好争论的人——他敢于也乐于提出自认为正确的观点,但他拒绝与人辩论。

德西元帅对数学的热情给泽帛留下深刻印象。他翻阅了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数学教科书,就每个能想到的问题同泽帛探讨。他详细询问学校老师是如何讲解那些问题的,他自己也问了很多有关数学的问题,其中许多问题让泽帛感觉很奇怪、很刁钻,以至于泽帛嘴里想说这些问题没有意义,可是心里却有一种直觉:元帅的问题其实是很重要的。有一次德西元帅说:“人类在我沉睡的2000多年中没做出什么,因为从你的教科书和你的课堂老师的讲解来看,现在人们对数学的理解水平远低于我年轻时生活的时代。”

他感慨自己“太老了”,会不会是出于对某种形式的数学的眷念呢?这个推断似乎没有多少道理可言,因为与泽帛父亲的交谈很快让他捧起了高等数学的课本,他如饥似渴、夜以继日研究那些课本,边研究边赞不绝口。

最初,他喜欢看电视和报纸,学会使用电脑浏览网页,后来渐渐地他不那么关注各种新闻和消息了。他说:“我走过非洲、欧洲和亚洲,没有哪个地方如同过去一般尊重知识、生命和自然万物了;或许,是我自己太老了。”他说过一句让泽帛担心不已的话:“或许你不该告诉我军人的真正使命是什么。”

他很少谈自己的过去,而对于为何来到深圳更是绝口不提,只有一次他模棱两可地提到好像有件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那是在一天夜里,望着城市上空仅有的几颗星星,他说:“泽帛,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人总要回到自己的星星上去。”

“为什么说是‘回’而不说‘去’?”泽帛问。

“因为在地球上人只是过客,星星才是人们的归宿。我们本就来自各个星球。”

“可是为什么要去那些遥远的星星呢?难道人们不会舍不得地球吗?拿我来说,我可不乐意离开父母、被宇宙飞船拉到月亮上。”

“我懂得你的想法,你拥有最棒的爸爸妈妈,你们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一家,不过,希望你能明白,你的星星深埋在你的记忆之中,铭刻在你的生命里。”

“元帅,你不会打算到星星上去吧?”

“暂时不会,有件很重要的事还没做,这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假如有一天我失踪了,请你相信我一定是回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那颗星星。”

元帅的几句话泽帛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后来的一系列遭遇让他逐渐认识到元帅的每句话都是严肃认真的。总的来说,这些遭遇的起始是德西元帅有一天傍晚外出散步未归,然后泽帛一家接到通知说他被抓进拘留所,几天后他就在拘留所失踪了。究竟德西元帅因为什么事情进的拘留所,泽帛一直没弄清楚,因为一来拘留所不允许探访,二来没人给出确切解释。泽帛跟父母去过警察局和派出所,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大人们的交谈和争吵,却能感受到警察们的态度,那就是对德西元帅的反感和厌恶。他听见警察说出的几个词语:“影响恶劣”、“团伙”,后来他问父亲那些词语表示什么,父亲没有解释,只是对他说:“儿子,德西元帅是清清白白的好人,是无辜的。”

泽帛当然相信元帅是无辜的,这使他愈发难过和担心了;当收到元帅失踪的消息,世界在他眼前顿时黯淡无光,他的心就好像遭到铁锤的猛然敲击。超新星骤现了,悲伤的乐曲风靡开来,流泪的星星、乐曲和到处盛开的花朵加倍增添了他的悲伤。

“那天傍晚德西元帅会不会真地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听完泽帛的叙述,阿耳戈问。

“他绝对不可能做坏事。”泽帛说。

“警察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牛皮唐说。

“找到元帅,就什么都清楚了。”

“去哪儿找呢?那么多星星,他为什么偏偏跑到一颗谁也不知道的上面去呢?”

“必须得找到谷神星。不仅如此,我们还必须处理其他问题。”

“还有什么麻烦事吗?”

“别忘了每周的猜谜活动,如果猜不出,咱们就又要被请下船了。”

“多讨厌的活动!无聊!”

“阿耳戈,你能预测一下吗,这次我们会不会猜出谜底?”

“不,我不想再挨揍了,”阿耳戈说,“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句话伊阿宋大概跟你们说过——谜语将越来越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