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分裂、分离、区分,将自己与自己对立起来,将自己与他人对立起来,将事物之间对立起来,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对立起来。紧随其后的,便是没完没了的冲突和矛盾。
电影《勇敢传说》讲述了公主梅莉达追求自由的故事。虽然身为公主,但梅莉达生性活泼好动,而且像男孩子一样喜欢骑马射箭。她喜欢大自然,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梅莉达从小就受到母亲埃莉诺的严格要求。母亲总是在一旁不停地提醒她:“说话要大声,吐字要清晰,必须让每个人都能听见,不然就没有意义了”、“吃饭不能狼吞虎咽”、“要每天早起”、“要有同情心”、“要有耐心”、“要小心谨慎”、“注意整洁”、“不要哈哈大笑”、“要时时刻刻地注意保持完美”……另外,母亲还要梅莉达了解她的国家,要多读书,要把琴弹好。母亲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梅莉达成为一个合格的公主,然后选一个勋爵的儿子成亲,继承家族事业,像自己一样做个贤妻良母并且母仪天下。
梅莉达不愿意嫁给勋爵的儿子,不愿意一辈子像母亲那样活着。她并没有在母亲的教诲下,成为仪态端庄、高贵优雅的女孩。她依旧活泼开朗好动,依旧沉迷于骑马射箭。公主总是在母亲教导自己时打瞌睡,或者偷偷在纸上乱画,或者干别的,总之是心不在焉。母亲对公主的不思悔改感到失望,于是越发地唠叨公主,还时常向国王抱怨公主太不争气。母亲认为自己这是爱公主,是对她好,可是公主和母亲的追求不同,这导致她们对立起来。
终于,两个人压抑在心中的对彼此的不满,在母亲安排的公主相亲大会上爆发了。公主和母亲大吵一场,并一剑刺破了绣着自己和父母画像的挂毯,气愤地跑进了森林。母亲也一气之下烧掉了公主心爱的弓。
公主在森林里遇到了神秘的巫婆,她向巫婆买了一个能够改变母亲对婚事看法的魔法蛋糕,希望以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公主告诉母亲蛋糕是赔罪的礼物,骗母亲吃了下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母亲并没有改变对婚事的看法,而是变成了一头熊。公主为了不让大家发现已经变成熊的母亲,偷偷带着熊到森林里找巫婆求解药。结果巫婆已经外出了,要很久才能回来。不过巫婆通过魔法给公主录制了留言,告诉公主她购买的那个魔法有个注意事项:“当第二次太阳升起,魔法就永远不能改了,除非你记住以下这句话:‘想改变命运,先审视内心,弥合被虚荣蒙蔽的裂痕。’”公主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只能和熊暂时躲在森林里。
母亲虽然变成了熊,但是整个行为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本该趴在地上的熊,却端庄地两腿直立着,并且两只前爪依旧优雅地端放在胸前。变成熊以后,母亲的衣服就已经被撑破了,所以这头熊既没穿衣服也没穿鞋子,唯独头上还顶着一枚皇冠。吃东西的时候,熊用两只前爪握住木棒当刀叉来切食物,装出一副优雅的样子。它坚持不吃生的鱼,需要公主为它烤熟了才吃。可是作为熊,像平时一样小心翼翼地小口吃饭,已经满足不了自己的胃口了。它毕竟是一头熊,一不留神就露出熊的野性,开始狼吞虎咽。烤熟的鱼根本供不上自己的需求,熊实在忍受不了饥饿,便毫不犹豫地跳到河里自己抓生鱼吃。后来,它充分体会到了作为一头熊硬要过人的生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于是它摘下皇冠,放下了人的姿态,完全做回了熊的样子。
它是一头熊,却总想要过人的生活,这使它将自己分裂开来。结果是自己与自己的对立——熊没有熊样,人没有人样,既抗拒做熊,也无法做回人,内心冲突纠结不断。
巫婆的魔法让母亲体验到了身为一头熊却想要做人的痛苦。试图将自己变成不是自己的样子,就是自我虚荣制造的裂痕。只有弥合这道裂痕,痛苦才会消失,命运才会改变。最后,母亲安心地做回了熊,不再佯装是人,裂痕弥合了,心中的冲突也消除了。母亲明白了让活泼可爱的公主放弃做真实的自己,来迎合她的虚荣,就是在制造裂痕。这就是她和公主对立起来,彼此都很痛苦的根本所在。母亲通过做熊,弥合了内心被虚荣蒙蔽的裂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放下了自己心中的虚荣,给了公主自由地生活的权利。在第二次太阳升起的时候,魔法解除了,母亲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分裂、分离、区分制造了裂痕,使自我和这个真实的世界对立起来,对立的结果便是无休止的冲突。冲突包括内在冲突和外在冲突,后者是由前者引起的,就像公主和母亲之间产生的矛盾一样。所有冲突的起因,都是我们试图将“是”变成“不是”。
今天,我们只要能明白一件事情,就是莫大的进步。那就是我们穷尽一生都在抗拒真相,并试图改变真相。我们试图改变世界的真相,改变自己的真相。我们所谓的理想、梦想,大部分都是试图逃离真实,试图变成从真实中分裂出来的那个理想的自己。执着于这样的幻想,就是在制造冲突和矛盾。公主的母亲执着于改变天真活泼的公主,试图把自己认同的价值强加于公主身上,结果她们最终闹翻;公主执着于改变母亲对婚姻的看法,骗母亲吃下巫婆的蛋糕,使母亲变成了熊,而变成熊的母亲又执着于过人的生活,结果体验到了内心分裂的痛苦。一系列的执着制造了彼此的冲突矛盾。
孙悟空的神通广大是尽人皆知的。他一个跟斗就是十万八千里,摇身就是七十二变。孙悟空的本事大吗?当然很大。如果这都不算大本事,那《西游记》就称不上是神话了。但是你发现没有,即便孙悟空有如此能耐,但他变来变去最终还是要做回自己。而我们放弃自己不做,想要成为别的什么,终究是不会实现的。只要我们还在分裂、分离、区分,还想要变成这个,变成那个,想要改变这个,改变那个,就会和这个世界对立起来,我们的内心冲突就不会停止。而这就是我们抗拒事实,不能安心做自己的结果。
当我们的内心产生对立和冲突时,我们不认为这些冲突是自己制造的。相反,我们会把问题的来源指向外在,认为是别人和自己过不去,是别人不尊重自己,而不是自己有什么问题。这导致我们和外在的冲突矛盾没完没了。其实我们就是矛盾本身,我们本身就是个冲突的个体。自我制造了我们自身的苦难,搞得自己与自己不相容,自己与这个世界也不相容,结果是我们的内在冲突不断,外在冲突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