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国答穆公问
孟子在外游学,学成后教书,到后来又开始游说旅行,这段时期,列国的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公元前356年,赵、燕两国的君主在山东谷阳会和,邹、齐、宋三国君主在山东汶上会和。
公元前355年,齐、魏两国君主在郊县会和,秦、魏两国君主在陕西澄城会和。
公元前354年,秦在陕西澄城打败了魏军,7000人被斩首,攻陷了陕西韩城。魏派元帅庞涓领军攻打赵国,围困赵都邯郸。
公元前353年,齐命田忌为元帅,孙膑为军师,直入魏境。魏撤军回击,两军在山东菏泽大战,魏军溃败。韩攻东周,攻下了陵观、禀丘。
公元前352年,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国力增强,震惧诸国。
公元前350年,秦国迁都到咸阳。
公元前349年,赵国国都从晋阳迁到邯郸。
公元前346年,卫自贬为侯,对魏、赵、韩称臣。
公元前341年,魏讨伐韩国,齐命田忌为上将,孙膑为军师,攻魏救韩,在河北大名县东北方向大败魏军,魏太子被俘、庞涓被杀。齐相邹忌污蔑田忌谋反,田忌投奔了楚国。
公元前340年,秦大夫卫鞅联合齐、赵攻打魏国,魏大败,割地求和。卫鞅被封于商,号商君。
公元前337年,苏秦以连横策略游说秦惠王,未被采纳。两年后,他又以合纵策略游说赵,赵封苏秦为武安君。
公元前334年,齐、魏两国同时宣布称王。
公元前333年,苏秦挟合纵对抗策略在各国游说,被各国重视,所以身佩六国(燕、赵、韩、魏、齐、楚)相印。秦王后悔失去苏秦,便用提出连横对抗策略的张仪为客卿。
公元前332年,秦唆使齐、魏联合攻打赵,苏秦害怕,请出使燕国。苏秦离赵后,合纵对抗即告瓦解。
公元前330年,秦攻打魏,魏割地求和。
公元前328年,秦三次攻打魏国。任张仪为相。
公元前325年,秦惠王嬴驷正式称王。
公元前324年,秦相张仪攻打魏。苏秦任燕相,后因作风问题,被查,便逃到了齐国,齐国任他为客卿。
公元前323年,张仪与齐相、楚令尹在江苏铜山相会。韩、燕二国同时宣布称王。
公元前321年,齐相田婴去世,田文嗣位,即孟尝君。
孟子看着局势如此纷扰动荡,而自己的抱负和理想却无法实现,心情焦躁苦闷,他曾经用伊尹来比喻自己的状况,说出了他当时心中的抱负。
一次,万章问孟子:“传说伊尹是因为割肉烹饪的手法而得见了汤,并要求汤任用他,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孟子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他说:“伊尹以前是个农民,在乡间耕作时就喜欢尧、舜的道理,如果不是尧、舜的主张,就算是把天下的高官俸禄给他,他也不会接受的。不合乎义理,不是正道的,他不会给别人,也不会接受别人的。商汤曾派人给他送去重礼,他却悠闲自得地拒绝了:‘我要这些聘礼做什么?出去做官,哪里能比得上像现在这样住在田野间,自由自在地陶乐于尧、舜的道理中呢?’”
后来,商汤曾三次派人聘请他,他才改变了原来的心意,他想自己与其在田野间陶醉于尧、舜的道理,倒不如努力让国君们成为尧、舜一样的君主,使人民都成为跟尧、舜时代一样好的人民呢?他可以亲身去体验一下尧、舜时代的境况。
伊尹说,上天创造人民,会让先知道事理的人去唤醒那些后知道事理的人;而他就是人民中那些先领悟道理的人,所以他决定拿着大道理去唤醒一般人民。
“伊尹想让天下人民都能蒙受尧、舜的恩泽,他愿意把天下重大的责任担负起来,所以他一到商汤那里,就把这层意思向商汤陈说,劝他立即讨伐夏桀,拯救人民。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这就是圣人。圣人的行为虽然与众不同,或归隐田园,或亲近国君,或不屑做官,或固守职位,但都会保持圣洁的身心。我听说的是伊尹以尧、舜道理要求商汤实行,没听说过他以割肉烹羹手艺求商汤任用他。”
这是孟子与自己徒弟的对话,可见孟子希望能够匡正时弊、拯救苍生的心愿是很殷切的。
邹国是当年周武王封上古颛顼的后裔所在地,这里本是鲁国的附庸,春秋时代晋升为子爵之国,战国时代穆公改号为邹,成为了一个很小的国家。
孟子学成后,也想要为自己的家乡服务,穆公也听说了他的贤名,便派人请他回国,任他为士。
当时邹、鲁间经常会发生内讧,相互交兵。有一次穆公对孟子说:“我国的官员战死了33人,但是老百姓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们效劳卖命的,杀了吧,人太多了;不杀吧,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长官们战死而不相救,这该怎么办呀?”
孟子回答:“在这个到处都兵荒马乱,人们处于饥饿的年代里,您的人民年老体弱的都难免一死,然后扔在田沟山涧;年轻力壮的都逃往四方,逃走有好几千人。但是您的粮仓里堆满了粮食,钱财也很充足,可是地方官员并没有把人民的疾苦如实向您禀告,这是您对政事的忽视,而残害了在下的人民。”
“曾子曾说过,人们要小心警戒,不要做恶事,如果做了,那一定会还报到你身上来的。官员平时对百姓欺诈剥削,百姓对长官的恨无处发泄,现在逮到机会得以报复,您怎能责怪他们呢?今后只要您实施仁政,百姓自然会爱护他们的长官,一旦有事,也会为长官拼命。”
对于孟子劝谏,穆公并未完全领悟,他心里虽然尊敬他,政治上却不重用他。所以孟子准备像孔子当年那样,到大国去游说诸侯,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
持礼仪行齐国
公元前322年,51岁的孟子开始了巡游列国的旅程,他的第一站就是位于鲁国北方的齐国。
孟子还在邹国的时候,季任代替他的哥哥圣守在国内,曾经拿着金钱和丝帛来与孟子结交,孟子接受了,但没有去拜谢。后来孟子到了齐国平陆的时候,齐国的宰相储子,也送来金钱和丝帛想与孟子结交,孟子接受了也没有去拜谢。
孟子从邹国到任国(但是一个小国)时,立即去见了季任;到齐国后,却没有去看储子。
屋庐子请教孟子,说:“您一到任国,就去见了季任,到了齐国,却不去见储子,是不是因为宰相没有摄守君位的人尊贵啊?”
孟子回答:“不是《书经》上说:‘奉献礼物要以礼仪为重,假如礼仪不及礼物,就等于没有奉献,因为他不是以真心来奉献。’我不去见储子,就是因为他没有诚信奉上啊。”
屋庐子听了很悦服。季任有守国的重任,所以不能亲自去邹国。而储子是齐国的宰相,他应该可以亲自带上礼物去平陆见孟子。
储子曾经在齐威王面前极力推崇过孟子,齐威王对孟子半信半疑,不想一下子重用,便暗中派人加以观察。孟子坚守“不为臣不见君”,让威王对他很尊敬,便派专人去敦请,孟子这才率领弟子们正式进入齐都。
战国七雄中,除秦国外,齐国也是一个强国,它的都城是临淄,即位于现在的胶济铁路中途的一个小镇,在当时,这里确实相当繁华,人口有好几十万。当年齐桓公身为公子时,因为国内政局动乱而出逃他国。历经许多艰危困苦,最终回国登上了君位。
当时的周室衰微,旧时的制度即将崩溃,其他民族崛起,势力很猖獗,传统文化面临即将灭绝的危机。齐桓公挺身而起,击败了北方的异族,又讨伐了由南往北扩张势力的楚国,使得周朝册封的各国诸侯才得以安定下来。
齐桓公称霸要归功于贤相管仲的辅佐。齐国从威王开始,经过了宣王、愍王,一直都因礼贤下士、尊重学者而名闻天下,还曾设有稷下馆。所谓的“稷下馆”就是特地为招揽天下豪杰、学者而建的大宅第,凡是前来投奔的豪杰在那里都能受到丰厚的礼遇。这些被称为“稷下学士”的人们,由国家供养着,整日思考、研究和谈论。
那里成了各地知识分子所向往的地方,淳于髡、邹衍、慎到等人就都曾受到齐宣王的封赏,并被列为上大夫。
公元前322年,孟子率弟子来到了齐国的临淄,希望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这段时期,苏秦提倡合纵之说,张仪出任秦相,主连横,彼此攻伐。公元前318年,燕、赵、韩、魏、楚等五国联合攻秦,兵达函谷关时,秦国开关迎敌,五国联军却惧不敢战。宋国的宋偃宣布称王,建立宋国。当时的时局混乱如麻。
齐王对孟子礼遇有加,但并没有给他实权。
一次,齐王派孟子到滕国去吊丧,同时还派了盖邑大夫王做副使。王是个善于逢迎谄媚的人,深受齐王宠爱,他名义是副使,实际上非常专横。
孟子和王往返于齐、滕之间,却始终没有谈这次出使的事。
公孙丑看到后,感觉很奇怪,便找了个机会问孟子:“齐国的卿位算挺高的了;齐与滕国间的路途也很远,但是这往返一路,您为什么从不曾和王谈起过出使的事?”
孟子说:“这事已经有人办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虽然名义上是副使,却恃宠而专,他既然一切都独断独行,那孟子还有什么话可说?对这种谄佞之辈,孟子很不齿。
还有一次,齐国一个大夫公行子办理儿子的丧事,一般的卿大夫都奉国君之命去吊丧,王也去了。因受国君宠信,所以大家都想巴结他,纷纷走上前去与他寒暄打招呼,还有一席人离开自己的座位特地凑过去和他交谈的,只有孟子视若无睹。对此王心里很不痛快,他对别人说:“诸位都来与我说话,只有孟子不和我说话,这明明是轻慢我王啊!”
这话后来传到了孟子那里,他说:“按照礼法,这种场合的礼节和朝廷所行的一样,各人都有固定位次,是不能擅自离开去和别人说话的;也不能越过自己的位次去和人作揖。我是在遵守礼节,他却认为我轻慢了他,真奇怪!”
后来有一次,孟子的弟子乐正子跟随出使到鲁国的王来到齐国,就去见了孟子。
孟子说:“你还会来见我吗?”
乐正子:“老师为什么这样说?我当然要来啊。”
孟子说:“你来到齐国几天了?”
乐正子说:“昨天到的。”
孟子说:“既然昨天已经到了,那我说这话,不是应该的吗?”
乐正子解释道:“因安顿旅舍,所以没有立即赶来拜望。”
孟子说:“你听谁说过,一定要把旅舍安顿好了才来见长者?”
乐正子赶快赔罪说:“我知道错了。”
孟子说:“你跟王这种人来齐国,只是为了吃喝罢了。没想到你学古人的道理是为了博取吃喝的。”
孟子不齿王的为人,所以责备乐正子不应该跟随他。
齐国有位大夫名叫蚳龙,他辞去灵丘的邑宰职务,改任狱官。
有一天,孟子对他说:“你辞掉了灵丘邑宰的职务,改任狱官,似乎挺有道理,因狱官能够接近国君,便于向国君进谏。但是现在你已经出任狱官好几个月了,难道还没有找到进言的时机吗?”
被孟子提醒,蚳龙便去见齐王,请他修改刑罚,但齐王不予采纳。蚳龙因此便辞官而去。齐国人在背后讥讽孟子替蚳龙出的主意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什么打算。人们是见孟子来到齐国为卿,既不进谏,也不离开,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公都子把这些话告诉了孟子。
孟子说:“我听说过,有官位职守的人,如果无法尽其职责,就该离去;有进言责任的人,如果进言没被采纳,也该离去。但是我既没有固定的官位职守,也没有进言的责任,那我的行动或进或退,岂不很随便?”
孟子虽如此说,但是他在决心离开齐国前,一旦有进谏的机会,他一定会尽力的,绝不袖手旁观。
一次,孟子到齐国边邑,今山东汶上县北去巡视,对邑宰孔距心说:“假如你属下拿武器的战士一天内三次走错行列,你会不会开除他?”
孔距心回答说:“用不着三次。”
孟子说:“既然如此,那你已经失职,就如同战士走错行列一样,已经很多次了。现在凶荒饥饿,在你治理下的人民,年老体弱的抛尸露骨在田沟山涧里,年轻力壮的则外出逃荒。”
孔距心辩解:“我力量有限,这种事,我力不从心啊!”
孟子说:“就如现在有个人,他接受了别人的牛羊,去替他放牧,那就一定要寻找牧地和草料。如果找不到牧地和草料的话,那是把牛羊还给主人呢,还是眼睁睁地站在那儿看牛羊饿死呢?”
孔距心听了这话,心里很惭愧,说:“这是我的罪过啊!”
几天后,孟子见齐王时说:“君王派去治理都邑的人,我一共见了五个,但是只有孔距心一个人能够知道自己的罪过。”
后来,孟子便把前几天跟孔距心的一段对话讲给齐王听。齐王也因自己未及时赈灾而心生惭愧,对孟子说:“这都是寡人的过错!”
孟子见齐王怠于政事,宠幸谄谀之臣,便向齐王提出辞呈。齐王知道他去意甚坚,但面子上还是挽留了一番,孟子一再恳辞后,才答应了,还给孟子送来了2000两黄金。孟子没有接受,婉拒了。
回到家后,孟子整顿行装,准备率领弟子起程返乡。这时齐王亲自登门来看他。
齐王深表遗憾地说:“从前我想见老师,没能如愿,现在有机会经常在老师身旁领教,与老师同朝研商国是,我感到十分高兴。如今老师却要抛弃寡人而去,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相见?”
孟子说:“这个,我只是不敢提出请求,我心里本来也是希望如此的。”
过了一天,齐王对大夫时子说:“我想在国内选一处合适的地点,给孟子盖所房子,每年给他一万钟的俸禄来供养他的弟子,让各位大夫和全国百姓有敬慕的模范,你可不可以替我跟孟子谈谈?”
时子把这番话透过陈臻(孟子的弟子)告诉了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