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美]杰克·汉森
一种甜蜜的宁静笼罩着我,像在给我祝福,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我甚至可以毫不畏惧地打开那一叠账单了。
对我们许多人来说,总有某一个圣诞节因为我们充分感受到这一天的意义而显得格外难忘。我自己的“最真实”的圣诞节发生在我一生中最为凄凉的那一年。
话得从春季的一个雨天说起,二十多岁的我,刚刚离婚,没有工作,正再一次赶往市中心的求职处。我没带伞,旧伞已经破损,而新的又买不起。我在有轨电车里坐下来,发现座位边有一把漂亮的丝质伞,银把手上面还镶嵌着金子和亮丽的小片珐琅。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
我查看了把手,发现在金色的漩涡状花纹中刻着一个名字。
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通常的做法是把伞交给售票员,但我一时冲动决定把伞留着,自己去找失主。我在倾盆大雨中下了车,感激不尽地打开那把伞遮雨。随后我在电话簿里查找伞上的名字,确有其人。我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士。
是的,她诧异地说那是她的伞,那是她已故的双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但是她补充说,伞在一年多以前被人从学校的柜子里偷走了(她是个教师)。我听出她很激动,我竟忘了自己还在找工作,直接到她家去了。她热泪盈眶地接过伞。
那位老师要给我酬金,尽管我当时身边一共也不过20元钱,可看到她找回这件特别之物的巨大幸福时,接受她的钱无疑会破坏这种感觉。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很可能留下了我的地址。我记不得了。
接下来的半年里我的境况很凄凉。我设法四处打点儿零工,挣些微薄的薪水。但我尽可能每个月存25美分或50美分以备给小女儿买圣诞礼物。就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我又失去了工作。30元的房租很快就到期了,而我一共只有15元——这是佩吉和我的生活费。她从女修道院办的寄宿学校回来了,十分激动地等着第二天的礼物,那是我早就买好了的。我给她买了一棵小树,我们打算晚上再装饰。
我下了电车一路走回家,空中弥漫着圣诞节的欢乐气氛。铃儿丁当响着,孩子们在寒风刺骨的黄昏里叫喊着;四周是万家灯火,人们在奔跑着,欢笑着。但我知道。对我来说,将没有圣诞节可言,没有礼物,没有怀念,什么都没有。处在人生低谷的我在暴风雪中艰难地行走着。除非奇迹出现,要不我在1月份便将无家可归,没有食物,也没有工作。我已经坚持祈祷了好几个星期,但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寒冷、黑暗、刺骨的风,还有那种被遗弃的痛苦。上帝和人类都把我完全遗忘了。我感到自己那么无力,那么孤独。我们的命运将如何呢?
回到家我打开邮箱,只有一把账单,还有两个白色的信封,里面肯定装的也是账单。我爬上三层积满灰尘的楼梯,禁不住凄然泪下,单薄的衣衫冻得我直打哆嗦。但我擦擦眼泪,强挤出笑容,要让自己在女儿面前露出喜悦之情。她打开门,直扑我的怀抱,欣喜地喊叫着要马上装饰圣诞树。
佩吉已自豪地支好了桌子,摆上盘子和三个罐头,这就是我的晚餐。不知道为什么,当我看着那些盘子和罐头时?我心痛欲碎。明天的圣诞晚餐我们将只有汉堡包。我站立在又冷又窄小的厨房里,满腹悲伤。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怀疑仁慈上帝的存在,心里比冰雪还要冷。
这时门铃响了,佩吉一边飞奔着去开门,一边叫着一定是圣诞老人。随后我听到一个人与佩吉在热情交谈,便走了过去。他是邮递员,抱着好几个包裹。“这弄错了吧。”我说,但他念出包裹上的名字,确实是给我的,他走后,我吃惊地盯着这些盒子。佩吉和我在地板上坐下来,把包裹打开。一个大大的娃娃,有我给她买的娃娃三倍大,还有手套、糖果和漂亮的皮夹子!难以置信!我找出了寄送者的名字,是那个教师,上面只简单地写着“加利福尼亚”,她已经搬到那儿去了。
那天的晚饭是我吃过的最可口的晚饭。我忘了还得交房租,忘了兜里只有15元钱,忘了自己还没有工作。我和孩子边吃边幸福地欢笑着。饭后我们装饰小圣诞树,装饰得那么漂亮。以至我们自己都惊奇不已。我安置好佩吉睡觉,将她的礼物放在圣诞树的周围。一种甜蜜的宁静笼罩着我,像在给我祝福,我心里又燃起了希望。我甚至可以毫不畏惧地打开那一叠账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