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爸爸做出的香肠蛋饼竟然奇迹般地拉近了女儿和爸爸恋人的距离,香肠蛋饼神奇地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座桥。
“星期五晚上有空儿吗?”爸爸从晨报上抬起眼来询问。
“现在看来不会有什么事。”我一边狼吞虎咽地用叉子吃着爸爸特为我做的香肠蛋饼一边回答。自从称赞过爸爸做的香肠蛋饼好吃以来,每天早上,爸爸都特意为我做。其实,对我来说,有水果和牛奶的早餐就足够了。
但是,一天中只有在早上,才能和忙碌的爸爸见上一面,爸爸在这段时间里兼任父亲和母亲双重角色。
如果想让爸爸高兴,很简单,那就是将味道稍淡又稍油腻的香肠蛋饼,连说好吃好吃一扫而光。这也是维系父女二人的家庭美满幸福的一个秘诀。
“那么,一起吃晚饭吧。”爸爸若无其事地说,视线又回到晨报上,我心里闪过一丝疑问:“就我和爸爸两人吗?”
“嗯?”爸爸装作没有听见似的来拖延时间。不出所料……我放下叉子,小声问道:“和谁一起?是女人吧。”
父亲沉默着收起报纸,直视着我回答说:“是的,和一个女人一起,不介意吧。”
“你早就计划好的吧。”
我的声音里有一种蛮不讲理的冷酷,父亲一时间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手。
“我很想让你见见她。”父亲用非常沉稳的语调说。
“为什么?”我实在憋不住,边收拾饭桌边毫不客气地道。
“不管怎么说先见见再说吧,她人很好。”父亲避开了我的问话。
“也就是说你准备结婚了?”我打开水管里的热水,装做无所谓似的问道。
“对,不过是早晚的事。……但在此之前,我想让她和你……”
我打断父亲的话说:“结婚!那不是挺好的吗?”我差点儿把盘子掉在洗碗池里。
“我希望你能喜欢她。”父亲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尴尬。
“怎么可能喜欢呢?”我突然脱口而出。
“见都没见,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喜欢。”父亲似乎有些伤感。
“反正我知道,我只有一个妈妈。”
爸爸完全陷入了沉默。我觉得自己语气渐渐变得尖酸刻薄起来:“还不到一年半,妈妈就被遗忘了啊!”
一刹那,我恨死自己了。都已经二十一岁了,说话却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样不考虑后果。
“你担心的……”父亲说道,以一副异常平静的声调,“并不是妈妈被遗忘了,你怕我结婚后会冷淡你,不是吗?”
这回轮到我沉默了。正用温水冲洗的盘子已经用洗洁精洗了十几遍了。
“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我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父亲又加了一句:“即便你活到六十岁。”
我的眼前浮现出自己六十岁的样子。那时候大概也会像现在一样绷着脸朝八十九岁的父亲撒气吧。想到这儿,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父亲也笑了。
这一笑使心情为之一变。
“对不起,我把妈妈抬出来当挡箭牌不公平。”
我心里最清楚爸爸有多爱妈妈。自从妈妈去世后,父亲那看不见的伤口似乎一直都在淌血。
父亲很寂寞,那巨大的空虚是女儿所无法安慰和填补的。虽然我也很寂寞,但如果说我和父亲谁更空虚,显然是父亲了。能这样想,也就意味着我成熟了,既然这样,就得像个大人似的去做。我答应了周五的晚餐。
那天晚上,父亲比我还要紧张。看到父亲那么紧张,我便知道这位女性对父亲来说已变得相当重要。想到这儿,又不禁有些怅然。祝愿着父亲能够找到幸福,同时,心又渐渐浸透凉意。一瞬间,对这个将爸爸从我和妈妈身边夺走的女人产生一股恨意。
忽然,一阵儿香水味儿飘了过来。
那是一抹温柔的令人怀念的香味儿。一位满面含笑的女士走了过来。父亲连忙起身相迎。
“听说你爸爸每天都给你做香肠蛋饼?”突然那香水味儿柔柔的甜甜的声音说道,“其实,我也偶尔被款待品尝呢。”
她眨眨眼笑了笑,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密的眼神:“听说你从没说过一句挑剔的话,我想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儿。”
她一定是位职业妇女。她以一种洒脱的姿势在我们面前坐了下来。
“你说过他做得不好吃吗?”我反问道。心里的焦躁已经平息了。
“没有,从没说过。”
“为什么?”
“要是夺走他这一乐趣,他不是太可怜了吗?”
爸爸做得糟糕的香肠蛋饼,使我和她迅速地接近了。
“你用的香水是‘阿佩琼’牌子的吧?”我问道。
“哎呀,你真在行。”
她的面颊闪烁出光彩,我没有告诉她这是我母亲生前所喜欢用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