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Marlene
“Marlene的受害经历包含了复杂的心理结构,这一结构由几个时段或相互关联的子结构所构成。
1.受伤害之前。在犯罪行为发生之前,我们所关注的现象在Marlene世界里是不存在的,甚至很少被关注到。首先,犯罪行为发生‘之前’所呈现出来的特征:Marlene很少害怕、很少想到过被攻击或强奸。强奸犯在她的周围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在Marlene非常少的与强奸有关的事(无论是想象的、想到的或从电视上看到新闻),也被认为是发生在其他地方、他人身上的,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从积极的方面来看,世界和男人,甚至是陌生人都是安全的,这蕴涵了和谐社会的取向,这也使Marlene开放、能与陌生男人在家外自由交往,她喜欢自己对不熟悉的男人有吸引力、与他们开玩笑(调情)、交谈,让他们为自己买早餐等。
这种心理结构在经历罪犯袭击之前都得到了清晰的呈现,Marlene就像平常那样晚上下班驱车回家,她以熟悉的、安全的方式来感知周围的环境,对尾随其后的汽车的解释也是以这一心理秩序进行的,也把它看成是熟悉的、安全的,把它看成是邻居的车。这一情境的典型性以及其中所蕴涵的安全性使Marlene毫无戒备地自由出入其住所,也从不怀疑其所处的情境会超出和谐的秩序。
2.犯罪实施过程。但是,隐含在Marlene上述心理秩序中还存在着另一种辩证的存在——随着她走出汽车步入家门之际呈现了出来。这就是她常常感受到的,她称为‘直觉的恐惧’的感觉。在此之前,这种恐惧没有作为一个核心经验被Marlene体验过,以她的话来说,她总有这种感觉。它总被先前的心理秩序所掩盖,没有什么可怕的。但我们注意到直觉的恐惧暗含了遭受罪犯的袭击。尽管就像所报告的那样,遭受罪犯袭击在先前秩序中的现实是不存在的,它的存在是实质性的。Marlene没有提到它,它只是一种潜在的可能。因此,我们可以说这种恐惧被先前的安全秩序所整合,在她的生活中没有占据主导地位。所以我们把安全取向称为主导性取向。但Marlene没有听见另一辆汽车关门的声音,这就在Marlene所熟悉的情境中出现了一个裂痕,一个需要进一步追问的不确定取向。正是对这种熟悉环境的破坏使得Marlene产生了这种直觉恐惧之感。Marlene对不熟悉的情境的带有恐惧的追问是她体验的最初形式。此时,体验被罪犯袭击的实际秩序和意义就揭示了出来:隐喻了他人的危害性,背景是Marlene落在他人手中的脆弱、自我控制能力的丧失以及对她有帮助的人的不存在。他人通过试图抢劫和拽走她、剥夺她的能力,打乱了Marlene原有的生活秩序和生活世界,使她在没有安全的社会中成为罪犯的猎物。在这新的秩序里,她把罪犯解释为想强奸她。从中,我们看到实质性如何变成现实的,在此过程中,颠覆了旧有的心理秩序,构建了一个新的秩序。
在犯罪行为发生之前,它只有一种可能性,Marlene的世界是和谐的。而在此时犯罪行为的地位发生了改变。但在犯罪行为发生时,‘之前’的秩序并没有被完全地颠覆和丢弃。Marlene对犯罪行为的感受首先是吃惊和震惊。确切地说,先前Marlene的心理秩序中没有犯罪行为任何地位,所以当行为发生时,感到了震惊。因此当犯罪行为真正发生时,Marlene的心理结构变为现实,这种结构既超越了第一个又颠覆了第一个。一方面,一个全新的现实出现了(犯罪行为),另一方面,它又没有被体验为完全的现实。Marlene被震惊了,她简直不能相信。她把这一事件放在一个新的犯罪行为取向下来加以解释(如作为一个强奸的企图),但这并没有获得确切的意义。当犯罪的手一步步伸向她时,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犯罪行为对Marlene来说只是一个准现实,是一个陌生的、令人震惊的现实,而不是一个确定的呈现。我们知道为什么,因为这完全依赖于她以前的心理秩序。现在她进入了一个与她所熟悉的、与她原来假设的现实完全相反的全新的王国。
确实,不理解是犯罪行为秩序的一部分。Marlene已被剥夺了其自主参与的能力、失去了决定其情境的能力,而理解是其中的一部分。她被抢夺、成为一个被动的人、自己瘫软下来。作为自主能力的两个方面——理解和行动——都同时失去了。熟悉、安全以及自主能力都失去了,Marlene被置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情境之中,而这种情境是完全不能预知的、是由对自己有害的他人所控制的。在某种意义上,Marlene最初对犯罪行为的描述还不是很多,对习惯的摧毁所遗留下的空白是慢慢被填充的。Marlene对什么都不确定,并对所发生的事情不能作任何的反应。就像我们所说的,虽然我们在犯罪行为发生时存在着三个因素:1)一个危害性的他人——一个潜在的强奸犯想掠走Marlene,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2)Marlene自身的脆弱、无力以及自主性(包括理解)的丧失;3)一个助人社会的缺失。这一秩序最初在Marlene的描述中非常少,因为其中的意义不仅与她生活中所从事的每一件事情相反,而且与她理解的能力相反,因此呈现出的是惊慌、震惊、陌生和由于不确定性所形成的呆滞。在面对犯罪行为所呈现的秩序中,Marlene是被动的、对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作任何的说明。在这种程度上,从参与者的角度来看,犯罪行为是一种消极的现象,一个对秩序的摧毁。
3.对犯罪行为的反抗。当犯罪行为发生时,也存在着对犯罪行为的抗争的第三种秩序。这对Marlene来说是可能的,因为犯罪行为在她身上没有得到完全实施,他人没有完全地摧毁她的自主能力,Marlene所进行的这种努力使她能重新建立起自己的自由地位和为自己重新确立情境的能力,成功逃离这种情境。
Marlene抗争的最直接的方式是试图对情境进行全面的理解,理解产生动机,并实现对情境的超越。我们注意到对犯罪行为的抗争是Marlene体验它的一种方式。她通过对他人的有意的伤害意图的详细说明来填充这一新的情境。她认为他想把她拽进汽车内强奸她。她寻求他人的帮助并发现她是孤立无援的。她想着给他钱,这样他就会放过她。虽然她处于犯罪行为所造成的秩序中(震惊和瘫软)——她说不出话来——但她努力从这一状态中挣扎出来,通过向他人扔钱包来超越她在他人手中的脆弱。这显示了Marlene原有的秩序的重构,通过某种程度的交易来实现逃避(‘我的钱比我的生命更好’),Marlene也想理解这一情境以获得对它的全面的认识,她隐含地说明了一系列可能的犯罪行为,试图把危害降低到最低限度。在此,我们又看到抗争出现在犯罪行为所造成的秩序中,出现在被许多有威胁的可能性包围的现实中。但Marlene所遭受的犯罪行为仍然在继续——情境仍然掌控在他人手中,与自己所期望的相反——因为罪犯并没有拿走她的钱包。到现在她才知道他想要的是她而不是钱包。随着她抗争的继续,情境的积极的特征就不断展现出来。
在Marlene抗争的下一步尝试中,我们看到意义和意图之间的辩证关系:逃避犯罪行为、重建发生犯罪行为之前的秩序。Marlene抓住栏杆、想尽力地展示出自己的自主能力、拒绝落入到对自己有伤害的他人之手。她还尖叫地寻求帮助,试图唤起一个助人的社会(而在此时,它是不存在的)。她通过并拢双腿以拒绝他人的潜在的性侵袭。Marlene拒绝成为一个牺牲品。由于Marlene的抗争是出现在已经被犯罪行为袭击的背景之下的,因此Marlene试图对这一情境做更全面的理解以便她能更恰当地作出抗争。她环顾汽车,发现还有一人在汽车里,她又开始想着可能的犯罪行为。她想象着他把她拽进汽车、再也不能被发现、被糟蹋、再也看不到她的家人、与能帮助自己的人失去了联系、被刀划伤等。在这些不同的体验中,我们发现(至少是隐含的)了遭受犯罪行为的三个因素(有危害的他人、自我和自主的丧失、社会的缺失),但对犯罪行为的体验被整合进了Marlene的抗争之中,她想象着抗争的可能性,如打斗、与他们友好相处以降低更多的伤害。由于被杀害从想象的可能性即将成为可能性的现实,Marlene决定抗争。在这种抗争的辩证中,我们也看到一种愤怒,Marlene想象着有一把枪,杀死罪犯,通过消灭罪犯以达到逃离犯罪行为的目的。
Marlene的抗争试图颠覆犯罪行为的因素:呼救试图唤回失去的社会;抓住栏杆试图维持自己的自主,把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打斗和杀死他人的企图以逃离他人对自己的伤害。这种抗争最终获得了胜利,在很短的时间内,犯罪行为的情境得到了消除。Marlene听到一个人来帮助她,这样就重建了良好社会的观点。他们放她走了并逃走了,这样他人的危害也就消失了。Marlene站起来并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这样重建了她的自主性。Marlene的努力重建了她所追求的世界,‘先前’的秩序:自由、安全、好的社会。这表明了犯罪行为的结束。
4.对犯罪行为所造成影响的消除。但是,Marlene对过去秩序的重建是相对的,而不是简单地回到过去的秩序中。犯罪行为和Marlene对它的抗争以超越它的行为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在心理上都存在着,使得这一阶段在时间和空间上成为最复杂的阶段。客观地讲,Marlene并没有真正地受到伤害,但为什么犯罪行为所形成的秩序会影响到她的全部生活?就像犯罪行为的出现保留和超越了‘之前’一样,‘复原’的秩序也保留和超越了犯罪行为。虽然和谐社会取向已被摧毁,但作为体验现实的犯罪行为是不能被抹去的。这也是犯罪行为所产生意义的一部分,既不能预测也不能控制,因为主动权在他人手中,并且任何男人都有能力攻击和强奸。因此犯罪行为的现实引退了,但它在世界上形成了一个有威胁的可能性,如果Marlene要回到正常生活必须理解和超越此可能性。
在犯罪行为之后的每一个情境都存在着两极的秩序,一个体现出的是犯罪行为(或对犯罪行为的持续体验),另一个映射的是从中的复原。我们从6个方面来加以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