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形成假设
在第一阶段基础上,研究者形成两种假设:定义性假设(definitional hypotheses)和功能性假设(functional hypotheses)。定义性假设是对体验充分的和必要因素的陈述;功能性假设是对这些体验因素之间关系的陈述。如,通过对愤怒的质化分析,获得两个共同因素,这两个因素的内容就构成定义性假设:对公平的希望;感受到已经产生的不公平的行为,想象的或者是直接的。两个因素之间的关系就形成功能性假设:一个人对公平有一个高的希望,愤怒就会随着对不公平感受的提升而提高。
柏瑞尔等人认为,体验方法所形成的假设比其他方法所获得的假设更客观。因为体验研究假设的形成是建立在先前质化研究基础上的,并不是建立在已有理论或自己想象基础上的。也就是说,体验研究的假设是建立在“实际的生活事实”基础上的,不是建立在观念基础上的。在形成假设的过程中,“从来不回顾文献,也不对体验‘大声思维’(现象学方法)——而是与体验的直接联系。这可以把形成假设中的预设和想象的作用降低到最小”。体验研究者指出,通过体验研究提出假设也许不能确保研究者不会受到预设和偏见的影响,但是这一方法尽可能把这些因素的影响降低到最小。
3.2.2.验证假设
问卷调查可以用于验证定义性假设,功能性假设可以采用类似于心理物理学家运用的比率量表技术(ratio scaling techniques)。我们以柏瑞尔等人所作的“对压力情境不同取向”的研究为例,来说明对这两种假设的验证。
在第一阶段研究中,选取8个大学生与研究者组成研究小组。对自己处于压力条件情境下的体验进行描述(压力条件为“等待”一次很痛苦的电击)。同时,对研究者心律(HR)和斜方肌(trapezius)EMG活动进行监控。通过分析确定了两个面对压力的取向,即共同因素:因素A:“试图逃避压力情境”;因素B:“试图应对压力情境”。应对者倾向于觉得他能对压力情境做出反应,试图为要出现的压力作准备,考虑出现的可能性。即当面对压力时积极寻找信息,以便压力出现时不过于惊奇,和为将来作准备。他们认为,多获得一些信息能够减少消极事件的可能性。相反,逃避者倾向于对压力情境无能为力。他感到被情境所限,仅仅试图通过否认来逃避情境。与其为可能出现的压力作准备,不如等待。因此,表现出不渴望了解情境的信息,他们选择对可能出现的消极事件不予考虑。
通过测量发现,与试图逃避的人相比,那些试图应对压力的参与者,在EMG上体现了较高的活动水平,在HR上则较低。从以上结果,研究者形成了两个假设。定义性假设:面对压力情境,人们要么采取应对取向,要么采取逃避取向。功能性假设:给定1)被试有体验痛苦的电击的可能性;2)他们不知道电击在哪儿或什么时候出现。那么与逃避取向的人相比,应对取向会有较高的EMG活动水平和较低的HR。
形成假设以后,研究者通过调查和实验对变量之间的关系进行验证,以获得具有规律性的知识。具体方法为:选取24名学生(11男,11女)自愿参与研究,年龄在18~24岁,构成研究被试。这些被试并不了解假设。在所获得的两个共同因素基础上形成问卷,问卷如下:
问卷
你是如何体验先前的条件的?按照当时你正在做的,回答以下问题:
1.起初我的态度是
a被动的,感觉受到了情境的限制。
b活跃的,我想弄清楚情境。
c其他
2.起初我的注意力集中在
a即将到来的压力源
b一个非压力的情境
c其他
3.我面对压力源的意图是
a尽可能拖延压力源出现的时间
b希望它很快出现,体验它,尽快了事
c其他
4.我宁愿
a想着压力源,为此做准备
b不想它,随便它怎么出现
c其他
5.我感到
a压力
b没有压力
6.描述在这一条件下你注意的是什么
在这一条件下应对取向对问卷前5个问题的回答是b、a、b、a、a,逃避取向对问卷前5个问题的回答是a、b、a、b、a。其他的反应被看做是混合的反应。与此同时记录下生理变量,包括两个方面:1)脖子和肩上斜方肌的EMG数据;2)HR。
这时所获得的结果就是对定义性假设的验证。柏瑞尔等人所进行的这一研究的结果是,在压力条件下,10个被试是应对取向,11个是逃避,一个是混合的。应对中的5个,逃避中的6个是女性。所有的被试都报告自己处压力状态。只有一个被试报告在无压力情境下压力取向。因此,22个人中的20人(9个应对,11个逃避)清楚地显示了在压力条件下的压力取向,并运用于分析中。这一结果显示约91%的被试与本研究的结果相符,验证了第一阶段所获得的因素的普遍性。
体验的功能性假设体现了变量之间的量化关系,在体验研究者看来,这种关系采用问卷是很难测验的。如,以问卷的方式很难验证“一个人希望获得公平对待,随着不公平感的不断提升,其愤怒感也不断增强”这一假设。但是可以把“公平的渴望”“不公平感”和“愤怒”等理解为特征和量的大小,采用量的方法来测量上述的假设,独立测出每一个变量的大小。这种对变量大小测量的思想是建立在心理物理学的相关成就基础上的。随着心理物理学的长足发展,研究者能对精确控制的物理刺激的主观反应进行测量,还形成了跨感觉(cross-modality)匹配方法,出现了感受性的比率量表。通过这些量表,就可以测量任何感觉连续体上的感觉与任何其他连续体上相匹配的感觉和数量。
在这一研究中,研究者设计了实验方法进行验证,具体的实验设计如下:压力条件的存在与否和压力取向类型形成两个自变量,而HR和斜方肌EMG是因变量。压力取向类型在实验之前就获得了,但是属于特定类型的被试数量要到实验结束以后才会知道。给被试呈现3次1-min条件,在两个条件之间有一个10-min稳定时期(在被试报告出现前的条件和指导后续条件之间)。被试接受无压力-压力-无压力的条件。压力条件是“痛苦电击的威胁”。实验的指导、资料收集和分析都由一个不了解研究假设的研究助理完成。
实验的指导语:在实验进行之前我要给你们一些指导。会要求你们报告实验条件下你们的体验。也会监控一些生理反应。你们要尽量感受这些体验。要尽可能以最佳的方式与自己的体验保持联系并注意体验。请在位置上坐好,在实验过程中把双腿自然放平,记住我们主要关注的是对所研究的体验的理解。最后,不要与任何人讨论实验。请重复我刚才所讲的指导语。
压力条件下的指导语:在这一条件下,你们在某个时候会受到很痛苦的电击,电击会出现在皮肤的任何点上,随后我会询问有关电击体验的问题。
无压力条件的指导语:在这一条件下,你们尽可能放松,我们只是要记录一些生理反应,随后我会询问有关体验问题。
通过实验对HR和EMG的测量以及对被试自身体验的描述分析,结果如下:与前或后无压力条件比较,在压力条件下,应对取向的人有着更高的EMG反应,逃避取向的HR更高。在压力期间,所有的逃避者都提高了心律,但是所有的应对者——一个以外——比压力条件之前和之后的非压力条件提高了EMG的幅度。逃避者和应对者在两个非压力条件下都有正常的心律和较低幅度的EMG记录。此外,应对和逃避之间重要的差异出现在压力条件下。应对者有较高的EMG和较低的HR。在压力条件下,应对者的平均HR是69,而逃避者的是96.5。后者明显高于常态下的72。此外,这两种取向的被试对目标的关注(即对问卷第6个问题的回答)也存在着差异。一些被试把自己的关注指向实验室之外,而有的被试则在当下的情境关注自己(如身体),还有的人涉及思维和想象。逃避者涉及实验室之外的有36﹪,涉及思维和想象的有64﹪。相反,应对者要么关注实验室之内的事(56﹪),要么他们自己的身体(44﹪)。在压力条件下,所有的被试都报告自己存在压力,并都同意所有的这些关注都是用于应对压力源的。通过这一实验过程,功能性假设也得到了验证。
柏瑞尔指出,他们的体验实验研究与传统的心理物理学实验之间存在着很重要的区别。首先,体现在体验假设上,体验假设与行为假设之间存在着三个重要的差异。第一,体验假设必须建立在个人探索基础上,不是概念基础上的,是在人类体验中发现的活生生的事实;第二,体验假设能理解行为假设所不能解释的人的行为变化。如一个社会心理学家对于暴力行为的假设可能是“随着人口密度的增加,攻击性行为和暴力行为会提升”。单从行为实验来看,很难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出现暴力行为,而有的人不会有暴力行为,有时随着人口的增加暴力行为还会下降。这些问题可以通过体验方法予以解决。第三个区别是,体验假设更清楚地说明了产生某种行为的条件。如,行为实验表明,间隙强化比持续强化更能阻碍行为的消退。但是,这其中的原因行为实验并不能回答,体验方法对一些中介维度的测量能更确凿地说明为什么间隙强化比持续强化更能阻止消退的产生。
其次,传统心理物理学实验对物理刺激进行精确的控制,把它们作为自变量来测量物理世界特征与体验之间的关系。而体验实验的自变量和因变量则是体验主体领域内的,这类变量不能由实验的刺激条件来定义。因此,体验研究的实验是否成功依赖于研究者创造相关体验变量和形成其大小变化的能力。这类实验的最后结果是体验变量之间的功能性关系。这些关系,就像物理学的关系一样,保持在相同的信息系统内——体验着的个人。
再次,由于体验假设的变量是体验主体对情境的反应,因此,体验假设可以在日常生活中进行研究。即体验研究——即使是实验研究也是立足于人们的生活实际的。如,研究者可以按照在自然情境下人们对感受到的情感、对目标的期望和实现它的预期进行大小评估——这些能力需要培训和实践,就像传统心理物理学实验常常要求长期培训和实践来测量对物理刺激感受的大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