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如果回忆不记得
48630500000014

第14章 我希望这不是你消失的理由(2)

乔慕笙坐在窗边,看着初年瘦削的身影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渐行渐远。巴塞罗那真是个好地方,阳光海岸,温暖迷人。可只有那道影子能迷了他的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连看她一面都成了奢侈,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合过眼了?每日清晨看着她离开,夜晚定要看到她回来才能安心。她总累的走不动路,回来的脚步走得很慢,影子被路灯拉的狭长。他关着灯,听她进门。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一声。好几次,他多希望初年能开门进来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他亦觉得满足,然而她的脚步声永远都是从他门外匆匆掠过。是来不及停留,还是根本不想停留?他不得而知,唯一知道的是他想念她,很想很想。没有比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面更让人无力的事了。

即便知道初年是故意的,即便知道她是为了让他回去,而他竟然也如此配合着她,让她不至于演一个人的独角戏。

何苦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别人。

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清晨,乔慕笙听到门外的响动,开门,安静坐在那里,初年尴尬的看他一眼,想笑,没有笑出来。想说再见,却说不出口。

乔慕笙平静的开口,脸色比以前差了许多,浓重的黑眼圈,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说:“辞了那份工作吧,太辛苦了。”他不忍看她早出晚归,十几个小时不辞辛劳的工作。

初年先是一怔,听懂他的意思后才讽刺大消说:“我没有家世没有背景,异国他乡的,除了靠我自己还能靠谁?不工作,我拿什么养活我自己?”

“我养你。”乔慕笙平淡开口,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初年心里一动,艰难的别过头去:“你凭什么养我呢?情人?小三?还是其他什么更加不可告人的身份?”

乔慕笙皱眉,这次是真的有些动怒了,他盯着她,倔强的脸上写满对他的排斥。他的初年,怎么变得这样不可理喻了呢?

“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作践自己,你明知我的意思却要曲解成那样,初年,你告诉我,究竟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原谅两个字,说出来多么容易,做起来多么难。她要如何原谅?她根本没有立场责怪他不是吗?他也只是个毫不知情的局外人而已,又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你走吧乔慕笙,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你看到了,我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是你当初喜欢的样子了。”

乔慕笙反问:“你是什么样子?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过。”

窗外一声惊雷,这样的天气多适合告别。多适合分离。

初年的冷漠疏离没能赶走乔慕笙,一通来自中国的电话却让乔慕笙第一时间赶了回去。那时初年才意识到自己多傻多天真,多自以为是,多不知天高地厚。

犹记得乔慕笙接到电话时脸色蓦然变得惨白的模样,初年从未见过他这样失控,连手都不自觉握成了拳头。然后他挂了电话,对她歉意的说:“抱歉初年,我必须马上回国一趟。”

初年愣住了。她不懂自己,做了那么多努力不就是想让他离开自己回国的吗?为什么当他亲口说出要回去的时候她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乔慕笙见到初年低垂着眼睑,发丝散落下来,让人无法不动容。他忍不住抬手抚过她乌黑细密的发丝,放低声音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愿意吗?初年想她是不愿意回去的,那个城市她离开两年,至今仍没有勇气踏足一步。是个软弱的人,却假装比谁都坚强。

她摇头,给他最好的微笑:“一路走好。”她只说了这么四个字,忽略他满脸的失望,满眼的期待,起身,离去。

有时候一些人的离开就是这么简单而已,只不过像是做了一个绵长的梦,在梦醒来之前仍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太过沉沦。他们的感情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到最后谁也都不敢再主动靠近。

乔慕笙到底还是走了,飞机带走了他,也带走了初年不小心流露出来的奢望。

她把自己灌的很醉很醉,在深夜唱动人的情歌给自己,她醉眼迷离,俯瞰夜色朦胧中的巴塞罗那,这个城市多美好,每一道风景都曾是她心头最爱的。可如今,这个城市多寂寞,寂寞的在醉酒后找不到一个可以拥抱的人。

乔慕笙,我想你,我想你抱抱我,像抱孩子那样抱抱我。可你回去了,你回苏伊身边去了。

初年大声地哭出来,她就是听到了电话里苏伊这两个字,她就是对这个名字这样敏感,以至于别人随意一说她就能听的清楚。他那样紧张苏伊,她还傻傻的真的以为乔慕笙在为和她在一起做努力。

原来并没有和从前不同,只要苏伊有事,他第一选择的仍是苏伊而不是她。

从前,现在。什么都没变。她仍是那个最好骗最好哄,最容易被感动的宋初年。

乔慕笙讨厌医院,比任何人都讨厌。他就是在差不多一年之间,在医院接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又在医院亲眼见到双亲血肉模糊的尸体。对于医院,他除了憎恶,没有丁点好感。但此刻,他必须在医院难闻的药水味里度过漫长的半个下午。

苏伊自杀了,又被抢救过来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她从此亦被剥夺了做母亲的资格。乔慕笙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苏伊早已知道自己怀孕,偏偏还在这个时候选择自杀。没有一个女人会如此残忍对待自己的孩子,即便她不爱这个孩子。

这已经不是苏伊第一次自杀了,她的左手手腕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都是出自她自己之手。这些年她过的很不好,跟了一个男人,做了人人憎恶的小三。那个男人很有钱,三十上下的样子,对她好,却不爱她。折磨她成了那个男人最大的兴趣爱好。

乔慕笙曾经见过苏伊被那个男人打的背上腿上全是伤,她却把这些苦硬生生吞咽下去,一个字都不在他面前提起,如果不是他不小心亲眼见到,他决不会知道原来苏伊过的并不好。

她怀了那人的孩子,那人对她还是如从前般不好。

苏伊终于转醒过来,见到乔慕笙的一瞬并没有太多惊讶,“又是我妈打电话给你的?下次你可以不用理她,我又不是你的谁。”

乔慕笙始终抿着唇,她继续虚弱的笑道:“还是没能死成,没想到有一天,对我而言连死都成了奢望。”

“孩子没了。”乔慕笙忽然打断她,声音毫无感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苏伊怔住,手止不住颤抖的摸向自己的肚子,很久之后她才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眼泪成河。原来并不是不爱,而是不敢去爱,于是一次次强迫自己忘记这个孩子,然后就真的忘记了。她的孩子,被她亲手杀死了。

“我很可怕对不对?没有哪个母亲会杀死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吗?”

苏伊闭上眼睛,艰难的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和他有瓜葛,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这话乔慕笙不是第一次从苏伊口中听到,她每次下定决心离开那个男人,又每次主动回到那个男人身边。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人,别人又为什么要怜惜爱惜?

“如果能彻底摆脱那个男人,你肯不肯好好爱自己,从此好好过日子?”乔慕笙阴沉着声音,听不出喜怒。

苏伊掩面哭泣,终究什么都没说。太明了不是吗,她既然愿意跟着那个男人,背后必然有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她的选择,他无权干涉。

乔慕笙推着轮椅离去,在医院走廊的尽头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初年打电话。他不过才离开她三天,就已经想念得五脏六肺都疼了。

这个时候的巴塞罗那应该已经凌晨,他明知不该打扰她休息,却孩子气似的很想在这个时候听听她的声音,哪怕知道她很好,他也觉得安心。

初年接起了电话没有说话,隔着遥远的距离彼此无言以对。

“吵醒你了?”乔慕笙的声音变的低柔起来,眉眼不知觉间舒展开来,极是好看。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