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后村庄一片银装素裹,那是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这美丽的景象近年来越来越少见,白雪就像纯洁一样向我们告别。他还记得他跟老瓜在一个冬天打雪仗,虽然那不是一次美好的回忆。
他不会记错,那是1988年的冬天。那天他和老瓜在马路边找到了两个废弃的柏油桶,于是商量着各自蹲在一个柏油桶后面。
“开始吧,我们来玩。”老瓜建议。
“你准备好了么?”临战前他还询问了对方的备战情况。
双方手里都攥着雪,找准机会,时不时蹿起来向对方发动攻击。老瓜力气很大,一边频频对他发难,一边还会大吼一声,以助长他的士气;他也是,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把那些细琐的雪粒揉啊揉,揉成一个雪球就使劲往对面扔。双方你来我往,雪球们击中对面的柏油桶,那些倒霉的柏油桶就发出了“咚咚”的响声;他这边的柏油桶也在哀号,甚至比那边的声响更大,他也许比较出了两种不同的“咚咚”响声,不过他对此不感兴趣,也充耳不闻。
这很像是街头巷战的一部分,攻克对方的堡垒能带来胜利者的欢呼。
在那一次关键性的对攻战役中,当他刚要站起来,准备向对面发射炮弹——没错,就是在他脑袋脱离了柏油桶掩护的那一刹那,突然的,他的脑袋就被一个硬物砸到,他的脑袋也发出了柏油桶被击中的“咚”这种响声,当然这声音相比之下可要沉闷多了。甚至连哇哇大叫的机会都没有,他就立刻晕了过去,整个人应声倒地……他“牺牲”了。
后来是那个村庄里最迷人的年轻姑娘,老瓜的姐姐送他去了最近的医院,送得还算及时。在病床上,他的脑袋被医生缝了两针。清醒过来以后,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如同一个受伤战士的模样,脑袋被白色纱布包圆了。他觉得这样子很滑稽——他不仅为自己滑稽的模样生气,还为这整件事情生气。
他着急赶来的父母比他更生气,他们也严厉谴责了老瓜:“怎么玩儿的呢?弄出这种事情?”老瓜挨骂时缩在一边的角落里,但是他稚气的脸仿佛表示着自己什么都没干过——老瓜的确应该受到谴责。老瓜比负伤者大了足足三岁,那时候已经是一个初中学生了,应该懂事。当瘦小的一方执着地用雪球去砸老瓜那个柏油桶的时候,老瓜居然用小红砖头来回击对方。那些坚硬的砖头在把柏油桶砸得七七八八坑坑洼洼之后,终于也把他的脑袋砸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