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觉得这一生的前半截,在我的学生时代,只有一个人能被称之为“班主任”。班主任成为了一个专有名词,然后我把这个专有名词送给了我小学六年的刘老师。应该说我这么做是合情合理的,之后再也没有一个班主任带我超过三年。三年也够长了,初中高中都是三年,但只有小学六年的一半。大学有四年,但那四年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个在宿舍时常睡睡懒觉醒来朝那些故意穿着短裙的女孩吹吹口哨的混混。偶尔翻翻书记点东西……说起来,关于看书写东西,恐怕这一切还都与我小学的班主任刘老师有关。
客观地讲,在当班主任这个角色上,刘老师也只是中规中矩,没有表现出格外的才华。也许我们那时候还太小,不值得“格外的才华”的光顾。我对她的印象并没有“本来应当的那样”那么深刻。有两件事情可以提一提,一是是她率先发现了我写作上的才能(天知道这件事情至今我都不敢相信),并且在一堂语文课上当着其他同学的面夸奖了我一篇描写初冬景色的作文。二是她关于叶倩文和林忆莲那一年竞争最佳女歌手的事情。“如果林忆莲不是李宗盛的老婆,她一定会输给叶倩文。”我语文老师对这种“世道人心”表现出那么一些不满意。
刘老师的死是非常意外的,那时候我已经上了高中。关于她的死法,就算是从事经常接触死亡的职业(譬如医生或者警察)恐怕也很难凭空想象出来。她跟我一个村的某个老头同一天死的,而且死在一起。不过别想得太复杂,在感情方面,就我知道而言,刘老师跟她当班主任一样中规中矩。话说那一天学生们放学了,那也就意味着老师们下班了。很不凑巧的是,这时候老年人活动中心也结束了他们一天的营业。我说的就是那个老头,那时候他骑着一辆巨大而笨重的自行车正要与刘老师在一个十字路口相遇。
老头因为过于鲁莽,在穿越十字路口的时候被一辆卡车撞了一个正着。卡车在撞到这位鲁莽的老年人后向路边扭头冲去。这辆比鲁莽的老年人骑的自行车更加庞大和笨重的卡车迅速撞倒了一棵树。这棵树,说起来我以前卖茶水时还经常能派到用场,在此表过不提——在卡车撞倒树之前当然还撞倒了一个人。这就是命运吧,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卡车撞倒树的前一刻,我的班主任就骑着她迷你的小自行车在那里经过。树都被撞倒了,可想而知,我的班主任当然在劫难逃。
我和另外几个原本在小学里成绩最出色的刘老师曾经的“爱徒”们被邀请去参加了刘老师的葬礼。我们一共四个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