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中国伊斯兰教苏非学派史论之二:库布忍耶
48599200000029

第29章 库布忍耶与当地社会的关系(2)

克比若娶妻纳妾,齐家办教,前期是顺利的。如果穆罕印地尼在世91年的话,那么他开始传教的时间已在50多岁。在他入狱时,五个儿子已基本成人,就是最小的儿子也超过12岁,因此,我们推算克比若的寿命应该在70多岁,他执教时间应该超过20年。入狱的原因有两说:一说是因传教过快,周边汉族群众纷纷入教导致诉讼。“当时由于伊斯兰教教义的感染,部分汉族群众归信了‘伊斯俩目’,极少数人从中造谣生事,挑拨离间,民族之间形成积怨,诉讼纷起。”而且阴洼张姓汉民信了教,遂引起当地一些人的反对,并以‘邪教’告到当地官府。清廷庸吏以哎罕曼吉·克比若·白贺达吉煽惑引诱良民,触犯刑律为由将其下狱,不久于某年四月二十三日殁于狱中。”这是根本原因。一说因显了“克若曼提”被告官府而入狱。“库布忍耶门宦先贤们的奇迹传说确实不少,但往往因此而引来的祸殃匪浅,特别是二辈克比若多灾多难,有次他去康乐那拿亥的‘凡格勒’(仙名)显地念完‘苏若’(天经章节)连夜动身,路经斜路高马家水磨房和八丹沟时显了‘克若曼提’。又乘马飞行经封台庄到达东乡仓房沟时落地。此地有一妇人去泉挑水,看见一个人从天而降,一时轰动全村。当时以‘邪门歪术’罪名,告于河州官府。……后克比若被判处极刑,定于古历四月二十四日宣斩。偏巧在受刑前谢世而去。”

克比若在狱中,四子吾斯玛乃前去探望,他念了一段“难”诗,反映了其后期传教的艰苦。

难哪难,

实然难!

替主传教难,

代圣布道难!

仁义礼智信为本,

浑化归一更加难。

难、难、难,

确实难!

劝人改恶从善难,

服国益家也多难。

篡国谋位违教义,

承流宣化入本然。

因果报应是天理,

今世受枉后世宽。

而今作别度险关,

难中修行必成全!

克比若殁于狱中,五个儿子四处逃生。在逃之中选择了返回故乡,化整为零,化明为暗的办法,继续传播库布忍耶教道,使库布忍耶得以维继。“兄弟们为了逃避灾祸,遵照父亲的遗嘱,密议决定:老大、老二逃往宁夏,老三隐身洮州,老四投案。老四包揽承担了所谓邪教法术的全部罪责,被判刑送往陕西,窗囚衣,脸刺字,同时带着因年幼免带刑具的老五。”逃难的日子是艰难的。吾斯玛乃被释放后,携五弟到固原看望大哥、二哥,想起父亲在狱中的难字诗遗嘱,感慨地自言道:

啊!难难难,

不忘难,难能可贵由我担。

担难容易换肩难,

……

在固原,兄弟们商量,老大、老二到康乐草滩,老四、老五回大湾头,老三则在卓尼藏族地区隐居,后落居喇嘛传教,这样,库布忍耶开始在三个地方传播。这个时间,大致持续30年左右。

从前三辈的情况看,库布忍耶经历了从发展->;停止传播、四处逃难->;潜回原籍、暗中发展这一曲折过程,虽参与了乾隆四十六年的苏四十三事件,但由于力量较弱,总体处于你取缔我停止,你打击我逃散,你放松我回来的被动性适应,在适应中保存力量,在运动中寻求生机。

2、从乾隆中后期到清廷覆亡的130多年时间里,库布忍耶大体经历了六辈,总的趋势是含辛茹苦,惨淡经营,在限制中前进,在斗争中发展。这段历史,分为两个时期,一是四、五、六辈高压下的低糜,二是七、八、九辈抗争中的成长。

叶尔古白回草滩后,娶妻生子,传教立业。其独子西热阿治里故录比“由于当时社会环境不好,他携带独生儿子含拜热、素来玛乃又逃回固原。当社会形势稳定后,他先让自己的儿子含拜热、素来玛乃回到故乡,他本人暂留固原传教。后来听说西热阿治里故录比于四月十九日在外地去世(至今葬地不明)。”这一辈的色尔董吉尼、尔亚总吉尼、格兰旦若秘苦的状况也是如此。

在第五辈“老人家中”,哎布·海里凡·统拉黑(麻经太爷)“从人稀地薄,农业条件差,束修很少的东乡,迁移到康乐中砥川杨家落居,过着清贫的生活。”赫山亚若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恢复了穆罕印地尼的四大那义辅制。“赫山亚若负责大湾头教务期间,威望较高,众称管府太爷,对‘四掌教’分了工。他的长子任义玛目,“窑里一头”任赫推布,“胡拉松目”人任乡老,“十八家一头”任玛经。“在当时的情形中可谓难能可贵。

第六辈“老人家”仍暗中办道,不事张扬。传说格兰旦若秘若一支的“拳太爷”(哎布虎若若·奴茸吉尼),“是‘瞒知足布洒力克的‘卧力’(先提品,后干功),其功修独树一格,老年时期不见礼拜,只见低头沉思,多时抱头大睡,什么事情睡醒方知,这种睡功‘尔曼里’,世所罕见,又难揣测,一般人不易置信。”这反映了在特殊历史时期,“老人家”不得不做出必要的伪装,以在保持性命的前提下传播教道。

从第七辈开始,库布忍耶开始有所发展。到了叶尔古白支系“虎太爷”之子乙力牙西(张百灵)时,“他执教时期社会混乱局面已过,遂又开始传播库布忍耶教道。据传乙力牙西能呼风唤雨,所以声望高,教业发展快,教徒增加多,他是‘大太爷’支系的宗教兴盛期。”吾斯玛乃一支的穆罕默德·义俩黑,“在他之前的各代传教人多灾多难,仅囿于自己干功,没有向外传播。穆罕默德·义俩黑与反对该门宦的人针锋相对地论战,每讲经论道,终致对方无理作答而告终。从而消除了以往的错误议论,把数百年被诬为“邪教”的历史纠正过来了。”吾斯玛乃支系的者玛笼吉尼,“他是历代被众人传颂赞念的一位传教者,学识渊博,道高德厚。凡遇干旱,在众谏之下,他捧手做‘都哇’,或念经祈雨。在这一辈中,虽然有两位继传人(舍赫董吉尼,吾个海里凡)牺牲于封台战役,但总体上开创了教门从隐藏走向公开的历史,用言语、行动甚至生命来改变逆来顺受的性格,开始与社会在摩擦和碰撞中的协调。

第八辈沿袭了上一代的传统。在这一辈中最具传奇特色的是张麒凤,“张麒凤是懂中、阿、波文的老人家,又是反清起义的领袖、冒死保教的功臣。”张麒凤出生在东乡落凤山,少时在河南宝丰念经,其足迹遍及甘、陕、豫,经文、汉文程度都很高,“据说他读了许多儒学书籍,钻研了《天方典礼》、《归真总义》、《天方性理》、《正教真诠》等汉文经着,为传播伊斯兰教起了重要作用,对张门门宦内不承认汉文经着,不承认汉文讲解教义起了开导作用,从而荣获穆斯林和回族知识界的佳评。”清朝咸、同年间,张麒凤带领贫苦农民参加了以马占鳌为首的回民起义,“张麒凤为了民族的生存,不顾个人安危,英勇奋战,一度打得湘军节节败退。同治十一年正月,参加了义军在斜路坡击溃左军四十八营的激烈战斗,他冲锋陷阵和义军团结奋战,用枪、炮、木、石、短刀、长矛,打败了清军,打死了总兵傅先宗、徐文秀等人,大大挫伤了清军的威风,助长了义军的志气。”当马占鳌投降清军,接受左宗棠的指挥,反过来镇压人民时,张麒凤毅然解甲归田,专心办教。“左宗棠并不甘心,两次派人到大湾头送来任南山道台的委任状,均被张麒凤回避,始终不以民众人头给自己‘填官禄’。

张麒凤七十岁那年,太子少保头品顶带陕甘总督兼部堂巡抚杨昌浚等十人联名送来了《劝人为善》的大匾一个,现保存在上院张西拉家。”“正当张麒凤安分守己在家传教时,突然祸殃又起,本地汉族张家人张探花(外号探花郎)在一块白布上大书:‘帅子张,癸木狼,扫清灭汉的顺天王’,以此将张麒凤诬告到湘军,早已怀恨张麒凤的左宗棠和马占鳌,听信谗言,追究张麒凤的罪责,要下令:‘大湾头君厅院开十字壕,鸡犬不留!’声言斩尽杀绝,挖坟活埋。”为了保护群众,据传张麟凤一行到兰州,与左宗棠对辞公堂,陈述了回教人耿耿传教、殷殷助国,从无反叛之举;讲了大湾头门宦劝人为善,止人干歹的宗旨。左宗棠宣布罚罪银三千两,以反头的罪名杀了上院歪力由、吓院石师,“免张麒凤的死罪,回乡传教!”这次兰州之行,既保护了张门子孙和东乡等各族群众,又保护了库布忍耶宗教,在张门历史上被传为佳话。“一九八五年重建大湾头拱北时,张门各接传的老人家,念其功绩,同意以张麒凤的坟墓为定盘心,拉线定点,以显其贵。”

第九辈在第八辈的基础上,一方面加大了抗清图存的力度,另一方面加强了与社会各界的联系,宗教活动已完全公开,在清末社会矛盾加剧的情况下,宗教仍然得到了发展。这个时期涌现出一批在办道、抗争、交流方面都很突出的“老人家”。“黑俩笼吉尼(张海华)通晓阿文,读过私塾亦懂汉学;脸上有痣,人称张麻子阿訇,口才雄辩,直爽公正,乐善好施,成为乡里注目的人物。”吾斯玛乃一支的穆罕曼吉·咀亚稳吉尼(疯巴巴)勤俭办教,在周边地区影响很大。“疯巴巴传教六十多年,偏重‘内功’磋磨,足迹所至易留一些神奇的传说。

诸如几十年施一双破鞋,几个月不剃头发,很少穿新衣服,路再远也步行,以陋弱的样子掩隐着“卧里”的贵品。所得的收入,很少交家眷使用,不提高生活水平;除了救困扶贫以外,把一串串铜钱、麻钱、银元埋在附近有特征记号的地埂、山头、坟地,大干尔曼里时使人取用,尽可减轻信众负担。”散义吉·华者·尔布董若合玛尼·犯干勒·亥亚统吉尼(张麒福),“为了担起传教重任,他在大湾头吓院的白土崖挖了丈余深的转弯曲洞,出进只能跪伏,亲自七次入洞坐静,每次四十昼夜至一百二十昼夜。每入洞前,连续封斋三个月,最后达到只吃一枚枣,或数日断食。入洞时,按照亡人一样换水(大净)、做殡礼。第七次入洞一百二十昼夜之后出静时,只剩皮骨,由一人用香盘端着他出洞,可见其干功的艰辛。……十七太爷传教期间,信众增多,尤其康乐杨家庄一带的百余户穆斯林追随了他,为在南乡发展教业打下了群众基础。”这一代“老人家”中,还有被称为使教门“转衰为盛”人物的尔俩稳吉尼(张福胜)。“尔俩稳吉尼执教时期,值清末民初时期,清廷利用西北马安良等的势力,挑逗教派纠纷,扩大新老教之间的矛盾,导致流血事件。光绪二十一年到民国三十多年间,董福祥、马安良、马麒、马麟、马步芳相继谋杀了康乐穆夫提门宦的六名教主和宗教事务负责人,家属与教徒同时受迫害,十分凄惨。

同时还把矛头指向了库布忍耶教统(张门门宦)。民国六年六月宁海军头头马麒,唆使玉树同令马麟传讯康乐郭家庄的张门老人家尔俩稳吉尼,惊动四方教众惶惶不安。”尔俩稳吉尼请玛经念了讨白,干了尔曼里,赴西宁见马麟。他凭着能言善辩的口才,大讲恪遵的天命、六大信仰,陈述了辈辈授传的道乘、超乘的功干,强调舍热而提的通义,致使听众无所异议。“马麟无话可说,下令给尔俩穆吉尼一行如数供给沿途资费。暗叫侍官约尔俩稳吉尼去其祖坟念了“苏若”,以上宾请到家中,从此马麟对尔俩穆吉尼不再为难,并赠送穆乎隐吉尼拱北“劝善规过”的匾一个。民国二十五年(年)马麟去麦加朝靓回国,给去探望的尔俩稳吉尼送了阿拉伯拜毡、蜜枣、万仁胆、则目则曼的水、缠头巾(台士达)等珍贵礼物。由于与马麟的交好,张门不仅没有受到严重打击,而且对张门教权的巩固和发展也起了重要作用。”

从以上六代“老人家”情况看,在这一时期库布忍耶宗教总体上是在恢复中发展的,大体经历了从低糜和隐蔽状态->;半公开和缓慢发展->;公开和稳定发展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库布忍耶的“老人家”和教众从被动适应、任人宰割,开始走向主动进取、赢得地位,从而实现了公开传教的目标。在实现的方法上,虽然有封台事件等集体抗清的行动,个别时期表现为激烈的斗争,但总体上是以苦修功干来强身固本,以说服争取来赢得地位。这样,库布忍耶宗教是在适应中变革,在变革中适应,总的看是在温和中适应的。

3、在民国时期,虽然政策总体上比清时好一些,但由于民国时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加之国民政府对回族和穆斯林认识上的偏差,库布忍耶宗教总体上在劫难中维系。这一时期持续近50年,表现在第十辈“老人家”身上。舍目松吉尼(干四爷)“自学阿文和苦干精神很强,对教众影响较深。”这是一种类型,就是通过自己的功修来影响和带动信众。大多数的情况是在生存的前提下办功的。如“哈目则的父亲当了一辈子脚户,商业并不景气。哈目则为了勤奋起家,与白家庄的麻口外客结伴经商,曾到新疆,并闯入俄国三年,由于地方戈斗,不堪逗留,又窜回家乡,在大湾头务农,因连年欠收,家贫如洗,迫于无奈,于民国十八年逃荒康乐红沟。民国二十五年迁白家岭,民国二十八年奔走宁定(现广河)吊坡,当地穆斯林念其先祖穆乎隐吉尼的面子给予施舍,或租借田地勉强维生。同时开始自学阿文,干教道。”当然,劫难也是有的。草滩拱北历史上有几次被毁,“第三次创建的拱北与林山所有的墓建,因国民军听信个别汉绅关于‘老回回反了’的诬告,于民国十八年正月二十二日纵容其军队攻打瓜梁(见康乐县志)时,连同草滩清真寺一并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