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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咫尺天涯

依莎蔚尔的首发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对待工作,韩暮影总是极尽认真。他很细心,一颗纽扣的形状、一条底线的颜色都可以成为挑剔的对象;谨慎的态度更是被业界评为到了吹毛求疵的变态程度。

这是他花名在外,却倍受尊敬的原因;也是依莎蔚尔能够在十年间,由原本的一家小小外贸公司迅速成长为今天国际服装界首屈一指的商业王国的原因。

而突然出现在大众眼中的席沁雪,也用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丽和对“意然”的完美诠释征服了所有人,尤其是依莎蔚尔的客户。

在短短一个小时的现场订货时间里,市场部取得了比原定目标还多百分之二十五的订单,所有与会人员都为之高兴得欢呼雀跃,连韩暮影那常年抿着的性感薄唇都克制不住隐隐飞扬。

而春季新装的代言人席沁雪,因为在广告里的清纯扮相大受欢迎,现场已有公司表示想请她担纲某部校园剧的女主角。

这样的收获,对于首发会,算是圆满成功。韩暮影却还是没能松一口气,因为发布会已经进行到尾声,他都没有看见苏晨岑的身影。

他站了起来,准备借口上洗手间。

“韩总。”一位手持掌上电脑的记者突然叫住了他:“你可以发表一下对作为贵司原定春装摄影人的司绍阳先生遇难的感言吗?”

“你说什么?”韩暮影剑眉高挑,满脸的意外和难以置信,脑子完全蒙了。

“司绍阳先生搭乘的飞机由于不明原因在北京时间上午九点零十分,坠毁在北海上空,据说机上乘客包括驾驶员共八十三人无一生还,请问你有何感想?”

“对不起,请允许我失陪一下。”

韩暮影微微欠身,拉开椅子就朝外急行。

他的感想?除了替司绍阳和其他遇难者表示万分遗憾之外,他此刻最大的感触,就是只怕他和苏晨岑好不容易重新培养起来的感情幼苗会随着这场空难夭折。

他一边走一边拨打苏晨岑的手机,耳边传来的却总是:“对不起,请不要挂机,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又拨着郁彗的电话,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声音。等待电梯的时间里,他没有浪费分毫的打给了前台:“我是韩总,有没有看到苏小姐?”

“大约两个小时前,苏小姐和郁助理一起出去了。”

电梯门边向下的箭头一直在不断的闪动,韩暮影又拨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是给席沁雪的:“席总监,我现在要马上离开依莎蔚尔,会场交给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席沁雪转过身,背对着台下拍照的镜头。“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

“我相信你。”韩暮影简短的说完,就挂断电话。他亲自挑选的伊莎蔚尔营运总监,实力自是不容小觑,他从来没有担心过。

第二通电话是给负责替他保养专机的工程师:“半个小时后,我要用飞机,你现在开始做最后的安检。”

苏晨岑和郁彗一定是准备赶往事故发生的现场,只是此刻机场绝对早已挤满了怀着同样目的的遇难者家属。

他不会猜错,她们俩现在肯定还滞留在机场。

电梯门哐的一声打开,韩暮影跨了一只脚进去,才浑然惊觉这是一楼。怎么搞的,他是急糊涂了吗?

转身朝停车场走去,他来不及等待司机,便亲自取车驶出了公司。

和他预料的情况一样,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挤满了人,悲痛的哭喊声充斥在空气中,他辗转在人群之间,放开喉咙大喊:“岑……苏晨岑……”

喊了近五分钟,才在嘈杂的人声中捕捉到一句微弱的回应:“韩总,我们在这里。”

郁彗对着他用力的招手,韩暮影拨开囤积在过道上的人,举步为艰的朝苏晨岑走过去。“岑,你没事吧?”他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担忧的问。

“韩,绍阳出事了,我该怎么办?”苏晨岑迷惑的望着他,轻声地问。

这两个小时,她一直在反思,如果不是因为她找司绍阳来拍伊莎蔚尔的春装,他就不会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她决定和韩暮影在一起,司绍阳就不会离开;如果他没有搭那一趟飞机,他就不会死掉。

他才二十二岁,是摄影界评选出来的最具发展潜力的摄影师,昨天还谈笑风生的和她说着要她祝他一路顺风,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不在了?

“你知道吗?如果绍阳真的死了,那我就是罪魁祸首。”

“我不准你这么想。”韩暮影捂住苏晨岑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苏晨岑果然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

“别灰心,我们要相信绍阳,他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们。”他将她搂进怀里,“我们现在就去北海。”

“可是,我搭不上飞机。”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脆弱和无助,害怕、担忧、歉意各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让她所有坚强的伪装都垮了下来。

韩暮影温柔抚摸着她的发际,柔声地安慰她:“别怕,一切有我呢。”

北海的天空,是一片纯净的蔚蓝色,远远的和无边无垠的蔚蓝色大海连成海天一线的瑰丽画面。

苏晨岑坐在沙滩上,无心欣赏,只一心一意对着远方祷告。

前方五百米远的深海,是司绍阳搭乘的飞机坠毁的地方。三天来,救援部队没日没夜的打捞,而她,也在这儿看过了三次日出日落。

“这么大的海风怎么把衣服脱了?”韩暮影买了些纯净水和速食过来,坐在苏晨岑身边,替她披好外套:“不冷吗?”

苏晨岑僵直的身子微动了一下,呼啸而过的海风,是真的很冷啊,她怎么都没感觉到呢?指着远处搜救部队的轮船,她呢喃的问:“那,绍阳在那里会不会冷呢?”

“岑,你别这样。”韩暮影紧紧把她圈进怀中,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千万别放弃希望,只要没有打捞到绍阳的遗体,我们就要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真的会有奇迹吗?”

“会的,只要我们相信,就会有奇迹出现。”

“可是我能骗得了自己吗?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我知道绍阳生还的可能几乎是零……他,是真的死了。”

“不会的,绍阳一定会活着。”韩暮影笃定的说。

只要一天没见到司绍阳的尸体,他就决不会放弃寻找他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希望,哪怕在外界的眼里,已经超过了人类的生存极限。

发生今天这样的意外,他也难辞其咎。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仅因为司绍阳和苏晨岑之间的亲昵动作就意气用事的换掉他。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不放弃。如果连他们都放弃了,司绍阳就是真的没机会了。

“你怎么知道?”

“绍阳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让你伤心难过。所以,他一定不会死的,相信我。”

“可是,我从来不喜欢他。”苏晨岑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层水雾,这片看似宁静平和的海,孕育了无数的生灵,却也狰狞的吞噬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

就如,这里曾经是她幸福的开始,也将是埋葬她幸福的地方。

“韩,你知道吗?”她仰着头,将眼泪逼回去:“以前,我只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所以就算我们离婚了,就算你有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我也心甘情愿的陪在你身边。”

“但是以后,”她轻轻眨掉那不断往上涌的眼泪,“我不能喜欢你了。”

司绍阳正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海底,还有可能被食人鱼啃得七零八落,她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幸福?

若无其事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她做不到。所以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和韩暮影说再见,真正的,永远的再见。

“我知道,我都知道。”韩暮影擦掉她的眼泪,这算分手宣言吗?但为何他却感觉不到难过,只是心疼她,心疼到无瑕顾及自己。

“没关系,让我来喜欢你就够了。真的,我没有关系。”

连续一个星期,知名摄影师司绍阳不幸遇难的消息都盘踞在各大报纸的头条,就算足不出户,苏晨岑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怎样。

登机记录显示他的确上了出事的客机,只是他的尸体仍然没有被发现,但大家都不相信他能够生还。

毕竟,如果他没有上飞机,或者有幸被其他人救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足够让他站出来,但实际情况却是没有任何音讯。

这种结果,其实苏晨岑从三天前由北海赶回来的时候,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仍然控制不住的期待真的能如韩暮影说的那样,会有奇迹发生。

“苏小姐……”

韩暮影用手肘在桌子底下碰了碰神游的苏晨岑,行政部长已经叫了她三次,但她都没听见,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散会了吗?”她站起身,收拾资料。

“没有,会议才进行到一半。”他压低声音说。

“哦,对不起。”苏晨岑歉意的一一向盯着她看的人道歉:“很抱歉。”

“苏小姐,请你注意影响,会议室可不是供你发呆的地方。”总经办的秘书长刻薄的说。

“林秘书。”韩暮影厉声喝斥,“注意你的措辞!”

“韩总,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从五年前进入依莎蔚尔就开始爱慕韩暮影,顶着名牌大学双硕士的学位却愿意屈就秘书的职务也是为了近距离的靠近他,谁知除了苏晨岑,公司里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近他的身。对于这件事,她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她岂会放过?

“你给我出去!”韩暮影发怒了。

苏晨岑从回来后总是愁眉不展,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怎能容忍别人在她脆弱难过的时候再去伤害她?

哪怕他们现在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关系,他也不允许。

“林秘书。”苏晨岑安然的坐回位置里,慵懒的伸个大大的懒腰,对着嘟着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的女人懒洋洋的说:“等一等。”

“什么事?”林秘书的口气非常不悦。

“国家财政局报道说,前年爆发的金融风暴,从今年就开始慢慢回温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当然知道。”

“国家财政局的报道也说,若要完全恢复08年的经济水平,还需要三年时间,这你清楚吗?”她依然漫不经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刚的会议提到今年春装客户订货数量大,我们的供应商在原材料方面交货吃紧,关于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我觉得太过简单。不如我们各自拟定一套关于如何使依莎蔚尔在短时间内达到未来三年发展目标的计划,怎样?”苏晨岑不徐不疾的说,轻松的口气只像在说明天我要吃什么这般简单。

“这怎么可能?”林秘书失声尖叫,这完全是天方夜谭,她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得到。苏晨岑完全是疯子。

“你可以选择,接受这优胜劣汰的挑战或者现在走人。”她的态度转变为严肃,慢条斯理的话里听不出一丝玩笑的成分。“所有的流言都不是空穴来风,你如果有关心周围人与事的习惯,就会知道我是真的像大家传言的一般。”

她早已说过,女人是一种很疯狂的生物,不仅受了伤害是,生气的时候也是。

“韩总。”林秘书显然被苏晨岑给吓住了,急忙向韩暮影求救。

“我没有异议。”韩暮影轻松驳回林秘书,她不要得寸进尺。如果不是苏晨岑这样提议,他可以保证,会议一结束就会将她开除。

“继续开会。”

晚上十点,伊莎蔚尔已经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某几个窗户里还透着鹅黄色的光,苏晨岑的办公室就是其中的一间。

“我觉得这一家挺不错,你看看。”苏晨岑将列印出来的资料递给韩暮影。

“嗯,的确还可以。”韩暮影粗略的浏览一遍:“单价、最低采购量、最短交货期以及付款方式都很合理,而且业界对它的评价也很好。”

只是,公司地址距离依莎蔚尔太远,运输成本相对昂贵,所以尽管知道有这样一家优秀的布料供应商,他们也一直没有考虑。

“韩,你说三年后的依莎蔚尔,会是什么样子的?”苏晨岑咬着笔杆问,脑子里出现一幅宏伟的发展蓝图。

“不要拔苗助长。”韩暮影敲敲她的脑袋,戏谑的说。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不要想那么远,别累坏了自己,他会心疼。

“哎哟,你怎么这么说人家。”她一个反手对着韩暮影的头发进攻,却突然反省过来,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那层亲密的关系。

“对不起。”她抽回自己的手,急忙调转话题:“我觉得啊,三年后的依莎蔚尔,至少会有第三间国内分公司。”

韩暮影心里非常的失落,如果没有发生司绍阳的事情,想必他和苏晨岑此刻,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可是现在,这一天却遥遥无期。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这些天,他总是问自己为什么不自私一点,将司绍阳的影子从他们之间驱逐,这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朝夕相对,他快要疯了。

隐藏好情绪,韩暮影拿过苏晨岑办公桌上的微型地球仪。“你想在这家供应商和出口海岸之间成立另一家公司,专门负责生产曼哈顿总部需要的服装,是吗?”

他注意到了,就依莎蔚尔目前的位置而言,选择这样的原材料厂商,的确不是最适合的选择。但如果他们有了另一家分公司,而选址刚好在靠近海港的C市,则不但可以降低原材料的运输成本,还能减少从现在的公司出口成品的运输费用,一举两得。

“你认为可行吗?”她点头承认。那天开会的时候她就已经萌生了这个想法,虽然春装的首发会她缺席了,但每天公司里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让她非常清楚,韩暮影又一次成功了。

如果不是绍阳突然遇难,原定伊莎蔚尔春装的版面被韩暮影决定全数取消,春装的图片和广告只昙花一现般的短暂出现在世人眼中,恐怕订单会塞满整个依莎蔚尔。

想到司绍阳,苏晨岑又是一阵揪心。

甩甩头,她接着说道:“依照依莎蔚尔目前的发展进度,布料供应商稀缺将会成我们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既然早晚都要处理,何不一次性选择一个最好方案?”

“你有信心我们能够取得足够支付第三间公司支出并保证在半年内开始赢利的订单吗?”

他的意思,是答应了吗?苏晨岑微微发愣。

为何总是这般迁就她,从私事到公事,不经考虑就直接答应?可不以不要对她这么好?要是她舍不得放开他该怎么办?这样绍阳怎么能原谅她?

“那要看你决定修建多大规模的分公司。”

“由你决定。”韩暮影不经思索的说,瞥见苏晨岑变得不自然的脸色后,才低沉着嗓音改口:“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好啊。”苏晨岑低下头,心痛的作着决定,“韩,新的分公司成立后,派我去那边工作吧。”

韩暮影放下资料,吃力的说:“可以。”

时间在忙碌与充实之中,悄无声息的流逝。转眼之间,已是盛夏。窗外的骄阳,炙热的烘烤着大地。

苏晨岑站在仓库外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停车道前,大汗淋漓的指挥着装车的员工,已经长及肩膀的睡发,混合着汗水贴了几缕在脖子上。

“大家抓紧时间,必须在五点以前出发,才能赶在明天早上到达新公司。”

没错,依莎蔚尔的第三间分公司,在她和韩暮影三个月没日没夜的努力下,将在后天正式揭幕。

她也将搭乘今晚的飞机,前往C市。

“放心吧,苏小姐,四点钟我们一定准时开车。”领队铿锵有力的保证。

“好,辛苦你们了,C市见。”她抬眼看了腕间的摩凡陀表,一点三十五分。距离两点还有空间,她可以上去换身干净的衣服,下午有个重要的专访。

梳洗完回到办公室,才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两位大人物。

“韩伯伯,韩伯母。”她浅笑着向他们致意:“你们也来看韩总的专访吗?”

韩父韩母互看了一眼,一同说:“不是。”

“呃?那……”是为什么?这两位老人家已经许久没有进过公司了。

“晚上就要走了吗?”韩母慈祥的问。

“嗯,计划是这样。”原来,是来向她告别的,这么郑重其事,让她真感觉自己有一种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虽然,几年内,她的确没有回来的打算。

“韩怎么说?”韩父锐利的问。

“韩?”苏晨岑一愣,随即恢复自然:“韩总说,好好干,新公司虽然环境比较艰苦,但升职和加薪的空间很大。”

“那倒也是,既然如此,就祝你工作愉快了。”

韩父协同韩母走了出去,临到门口,韩母才淡淡的说:“刚刚上来没看见韩,你帮我把办公桌上的东西交给他。”那陌生的语气,让苏晨岑分明嗅到了一丝担忧和伤感。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一直理不出情绪,所以时间静悄悄的走到一点五十五分,她也毫无察觉。

“两点有我的专访,知道吧?”韩暮影敲了几声门也没能唤回苏晨岑散漫的意识,便径直走了进来。

“当然,听说我帮你约了新时代的Miss阮。”她扬眉,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什么?”一声足以媲美尖叫的大喊从门口传来,硬邦邦的插进他们俩的对话。郁彗懊恼她这么晚才出现,似乎错过了很多精彩的内容。“是那个忙到时间需要用微妙来计算的新时代主编Miss阮吗?”

她朝苏晨岑露出崇拜的神色,据说那位大名鼎鼎的阮小姐,一般需要提前三个月预约,在经济开始慢慢回温的今年,行程更是已经排到了入冬。

被她采访过的人,无一例外的会成为商界各行业最璀璨夺目的星星,绽放倾世的光彩,从此凯歌高奏的一路成功下去。

“你简直帮了韩总的大忙。”

“我从不帮助任何人。”苏晨岑习惯性的强调。

约了Miss阮,不过是想借由韩暮影将日趋上升的社会地位,将依莎蔚尔推上一个新的高度,实现对他在半年内保证新公司盈利的承诺。

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呵,苏晨岑,一直是自私的。对司绍阳是,对韩暮影也是,对任何人都是。

“她只是虚荣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韩暮影替她补充说明。

傻眼。

郁彗完全傻眼。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水火不容到亲密无间再到眼前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明明不笨,却怎么也看不明白。

“韩总真是有一双慧眼。”苏晨岑扬起一抹你很聪明的笑容,遮盖心里开始渐渐泛滥的离愁:“楼下六号新闻厅见。”

明亮而柔和的灯光洋洋洒洒的漂泻在整个房间,一瓶精致且绝美的假花布景将两组色调一致的皮质沙发区隔开来。

擦得贼亮的门牌上,是用Times new Roman的字体打造的几个镀金英文字母,The No.6th news room。

韩暮影坐在右边的沙发上,身体自然的微微后仰,右脚优雅的交叠在左脚上,双手随意的搁在膝关节处。

坐在他对面的,是财经新闻界的王牌编辑,Miss阮。

她有一张聪颖而知性的脸庞,如同以前的苏晨岑一样,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不同的是,苏晨岑的头发是黑色,而她是紫红色。

“韩先生,依莎蔚尔作为近年来服装界的指向标,请问你有何成功的秘诀?”Miss阮轻轻拨弄从耳朵后延伸出来的微型麦克风,在简单的介绍后切入正题。

“这是否可以称为商业机密?”他浅笑着,半玩笑半认真的调动气氛。

“哦?”Miss阮刻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作为回礼的笑容:“那未来五年内,韩先生为依莎蔚尔制定了怎样的战略发展计划?我听说后天是依莎蔚尔专门负责海外服装的第三间分公司成立的日子,你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呢?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现在的心情?”

韩暮影的笑容敛了下去,他可以说是心痛难当吗?亲手送走自己的爱人,这样的痛苦,就算他每天都笑意拳拳,也掩盖不了。

“嗯,有些复杂。”他模棱两可的说。

“韩先生说话真是有技巧。”Miss阮不甚满意的道:“那可以请问在依莎蔚尔夏装火爆上市的今天,却依然让大家印象深刻的被命名为‘意然’的春装,有何寓意吗?”

“这当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韩暮影端正态度,衣襟正坐的回答:“有很多人都猜测意然是春意盎然的简称,代表一种蓬勃向上的生机。事实上,它有这一层涵义,但却不仅限于此。”

“哦,那它真正代表的意思是什么?”职业直觉,Miss阮察觉到春意盎然并不是依莎蔚尔的春装最主要想要表现的,也终于感觉到了这像一场采访。

“然是取于另一个字,燃烧的燃,其实意然系列最真实的诠释是一个关于情意复燃的希望。”

这是一手打造的想要送给苏晨岑的礼物,本想在首发会上一并宣布,但他却永远没有了这个机会。那么,在她离开的前夕,让她知道自己曾经的那份心意,还是可以的吧。

虽然,他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过;虽然,他根本舍不得放开她的手;但司绍阳的下落不明,永远的亘在了他们中间。

是的,他依然不相信司绍阳已经死了,就像他依然无法接受他和苏晨岑不能在一起的事实。

“那关于意然取得的骄人成绩,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是依莎蔚尔全体同事共同努力的结果,谢谢大家。当然,也离不开服装界各协力方的鼎力支持,诚心的感谢你们。还有一个人,我必须特别鸣谢。”

“是司绍阳先生吗?”她的眼神在提到那三个字时变得凌厉。

“是的。”

“韩先生……”

……

Miss阮平调的声音,在两个多小时的交谈后有了一丝浅显的起伏,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随之松了一口气。虽然这只是一个访谈节目的录制现场,而谈话的内容只会刊登于商业版面,环境相对自由很多,但开始的气氛,真的不怎么好。

又过了三十分钟,Miss阮结束采访,起身和韩暮影握手告别。

“韩先生,今天聊得很愉快,访谈的问题,我们会截取合适的内容刊登在下周的新时代周刊上。”

“谢谢你,辛苦了,我送你出去。”

“对了。”Miss阮递给韩暮影一个信封,“有个故友托我转交一些东西给你,而我实在太忙,所以今天才有空交给你,不好意思。”

“哦,是什么?”韩暮影相当意外。

“我没看过,怎会知道。”Miss阮学习韩暮影的调侃语气。

他是个不错的男人,难怪绍阳愿意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让给他,不但心甘情愿的退出,还为他们做了那么多。

这个傻弟弟,你现在究竟在哪里?真的死了吗?

收起涌上心头的伤心,Miss阮用像对待朋友般的真诚语气说:“我想这个东西,对你实现意然的愿望,应该有帮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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