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西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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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闵生裕

男,1970年生于盐池县毛乌素沙漠边缘长城脚下的小村闵庄子,大学毕业,携笔从戎,在公安警卫部队服役十余载,转业后曾在宁夏新闻出版局工作,现就职于宁夏回族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先后在区内外报刊发表杂文、散文千余篇,曾为宁夏数家报刊撰写专栏。出版文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获第八届文艺奖二等奖)《浮生三侃》《书香醉我》,社会闲职为宁夏杂文学会副秘书长、银川市作协理事、中国硬笔书协理事、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思想的懒汉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人的力量不仅仅是肉体的孔武,而更多的是在于思想和精神的强大,是思想使人类走出愚昧,走向文明。然而专制与禁锢容易制造思想懒汉和人格侏儒。在某种思维惯性下,先是你想思想,不让思想,再后来是,让你思想,你懒得思想。

其实这个时候,本来是作为思想的主体的人,已经被“思想”了。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党的历次大会上都在重申思想解放,意在让人们自由思想。然而,由于历史的、现实的诸多原因,每解放一次,我们依然发现,思想的裹脚布竟然是那么臭那么长,总是解放不彻底。由此看来,思想解放无止境。当然,关于思想自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思想自由是指个人的思想能够不受社会的、传统的、宗教的、民族的既成观念、思维方式和基本理念的束缚和左右,而是以自我的、独立的眼光去观察、审视和验证,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探索和发现。然而,在一个自由的时代,当思想的懒汉泛滥时,我们就应该作更多思考。一是自由的真实性,二是思想的自觉性。如果自由不真实了,思想者便恐惧了。同理,人一旦因恐惧而懒得思考,时间长了,便失去了思想的自觉性。哥白尼因思想惹祸,被烧死在鲜花广场;张志新因思想而丧命,甚至被割断气管。时至今天,我们最缺的不是闪光的思想,而是思考的氛围和习惯。

当然,说思想对我等庸众,可能矫情了点,装B了点。但是,不可否认,我们总是在匆忙间忽视了思考。许多事情取代了我们的思考,比如,我们拿个遥控器看电视剧,一个接一个地换频道,随着剧情变化一会哭一会笑的。网络时代,更易造就思想懒汉。有了网络,我们更不想思考,因为有人思考过。比如说秘书起草文件,领导负责宣读。其实秘书本人也是思想的懒汉,他在上级的文件中抄,在网上复制粘贴,一篇高屋建瓴的讲话稿就成了。写作的人应该思考吧,但是,未必,有人也是利用网络的便捷。内事不明问夫人,外事不详问百度。

有些时候,你不思考还好,一思考就傻B。今天,思想正成为人们避犹不及的一种东西,作家王跃文曾经说过“我们要嘲笑某个人,便说他很有思想”。情况往往是这样,有的人多读了点书,有了点点所谓思想,于是,在世俗的人群中,他就成了异类。有人说是书把脑子读坏了。我认为恰恰相反,是书读得不够,或说是方法不当。阅读思考有个好处,读着读着知道自己“不知道”。不读书不思考的人不但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而且还笑别人“不知道”。有个段子,说傻子早上在公园看到一个男人做俯卧撑,大笑:傻,人都走了,还做着呢。

民愚则顺,兵愚则勇。无知者一来是无畏,二来是简单。指哪打哪,你说啥是啥。因为只有执行,一点都不怀疑发号者的号令的正确与否。人一旦被思想了,有时是自己可悲,但有时造成的后果令人发怵。林彪有一句冷酷的名言“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但是,没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执行命令,哪里有塔山的攻占。一将功成万骨枯。由来如此,不独林彪。我有时在想,如果我是林彪麾下的连长、排长抑或是班长、小兵,听了这样的话何感想?执行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当然,那个时候,任何思考都是多余的,也许林彪的铁律早已占满了我大脑的所有内存。但是,你不思考,林彪思考过。所以,林彪成了英雄,你只能当炮灰。

最近,宁夏学术浮躁现象受到有关人士的批评和关注。许多毫无思想和学术可言的文化混子无耻地操作着平庸的低俗的甚至散发着恶臭的文字,透过著述等身的学者的皇帝新装,你会发现,所谓专家是光着尻子的侏儒。然而,批评者却被视为傻B。有人说你们这帮人闲得没事干,有人说,自古文人相轻,掐来掐去有劲么?试问:不能随地大小便是常识,但当有人随地大小便时,你没有义务重复这个常识么?难道,你掏家当出来在他的尿迹上再撒一泡,把坑冲得更深点?

在这个物质时代,我们往往心为物役,求名求利求官,一路上忘情追逐,哪有时间思考。但是,有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是思想的懦夫,比如写点有风骨的有点担当的文字,比如,在适当的场合多说几句人话。但是,更多时候我们是思想的懒汉,我们习惯了“没头没脑”的生活。因为这是屁股决定脑袋的时代。所以,有些时候,人们更不愿意思考,也用不着思考。比如当官,正常的应该是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让脑袋决定屁股。但是,环境往往并不让人乐观,于是,有人就想方设法地动屁股。比如说给别人挖坑,比如用金钱和美色开路,等等。只要自己到了某种位置,你就会拥有真理。这个时候,你的脑袋显然很重要。

其实,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是思想裸奔。然而,在没有思想的荒原,在大家都包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你不要说裸奔,穿条裤衩奔也会被视为笑料,这是何其悲哀?因为你处江湖之远,有人会笑,瞧你那身材,你也配裸奔?

我们都是人质

如果说我们都是人质,你也许觉得恐怖?不信也罢。但生活中我常觉得自己被绑架。人生遭遇的诸多绑架往往不是暴力,胜似暴力。

小时候,我是饥饿的人质,那是物质生活极其贫乏的时代,妈妈说我肚子里蹲着一条狗。在我肚子还没完全吃饱时,又被学校绑架了十几年,在冲击高考独木桥时,我前两次都被挤落桥下,差点没淹死。后来,我顽强地攀上来又挤,终于混了过去。当时,我以为自己脱离了苦海,至少我跳出了农门,应该是彻底的解放了,随后面对的必是康庄大道。那年暑假我放羊的时候常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仰天大笑。

上大学不久,呆头傻脑的我有一天发现自己被爱情绑架了,求之不得,相思断肠,那是让人极其不堪的痛苦。后来我失恋了,有人说,爱情就是这样。不爱,怎么知道痛。

大学毕业后,随着时光的推移,被爱情松了绑的我,还没跑几步,便被婚姻绑架,这次更惨,虽然我没有看到面目狰狞的绑匪,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在这个围城里似乎笼罩着一种类似于恐怖的东西。我感慨地说,结婚就是孤独地得到一个人。

进入婚姻的围城,如入鲍肆,久闻而不知其臭。然而,我七十多岁的岳母是个民间智者,她老人家没上过一天学,但她是男权社会下最传统最贤淑的中国劳动妇女。在她无法表达的潜意识里,她的女儿已做了我的人质。所以,每当我们小两口有点什么不对劲,只要她老人家知道了,只指责自己的女儿。这是一门艺术,一门以退为进的艺术。如此一来,小子我也从不敢造次。

孩子出生后,我发现自己又被责任绑架,此时我是双重人质。夫妻矛盾激烈时,都这样想,要不是孩子,我早解脱了。可能有一天我们慢慢变老时,都要感谢孩子。但这个时候,我们都认为是孩子的人质。

某纨绔子弟,我总觉得人家活得潇洒,不必像我这样的个人奋斗者,大家小家,都得操心。这伙计整天是楼房卖了买只猴——玩呗。有一天他对我说,算命先生说他这辈子命犯桃花,难逃此劫,直到油尽灯枯。哦,看来他是被桃花绑架。

我们常说红颜薄命,这是因她做了美丽的人质。如果你有倾国倾城之貌,你想做个良家妇女相夫教子,由不得你。人家为你发动战争,流血千里,伏尸漂橹,你敢说就和你没有关系?特洛伊战争是因为一个女人打起来的。无数个壮士为了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不惜身死沙场,一个老兵见过海伦,他竟不无感慨地说,为这样一个女人,值!大明亡国后,仅余吴三桂镇守的山海关一座孤城,降清亦可,降李自成亦可。本来是降李自成的,但听说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霸占了自己的圆圆,小伙“冲冠一怒为红颜”,挥师杀入北京,剿灭了新生政权。陈圆圆晚年据说出家做了道士,应该说她还算幸运,因为个别不幸的人质还被撕了票。杨玉环,那个能让一个皇帝“从此君王不早朝”“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在三军阵前被赐死马嵬坡。

我们被这个时代绑架了,我们都是人质,即使用尽一生,我也无法完成对自己的救赎。如果我是耶稣,十字架就是我的行军床。如果有一天,我要被上苍撕票,也许你要问我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告诉你,天堂太高,上天堂的路太窄,天堂里的人太多太挤,太累,地皮也金贵,就算我日能,挤进去了,他们能给我留多大空间?未敢翻身已碰头,那比地狱还可怕。对一个人质来说,我下地狱一来省事省力,二来地方也宽绰,至少用不着托关系走后门。经过一番利害计算后,我果断决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