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上应嘱患者节制饮食,加强锻炼,所谓:“实则泻之易”。但是自古及今,众多脾胃派的温补学家,反对“消导”二字,唯恐挫伤中土。明、赵献可:“至若山楂、神曲、麦芽三味,举世所用者,余独永弃”。李东垣却不然,他在《食积伤脾论》中,以三棱消脾丸等7个处方中都有巴豆、莪术、神曲等。李老强调只要辨虚实,分标本、焦三仙,是具有其特殊的疗效的。
李老在前人的基础上,将脾胃通降理论创新并运用于实践,收到了很好的临床疗效。顺应了脾胃病的生理病理特点,而“通降”是治疗脾胃病的核心,做到标本结合,正如高士宗所说:“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上逆者使之下行,中结者使之旁达,亦通也;虚者助之使通,寒者温之使通,无非通之之法也”。
保胃思想
“胃气”之称,首见于《内经》所谓:“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谷入于胃,脉道以通,气血乃行。”说明了胃气对人体生命活动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灵枢·五味篇》指出:“五脏六腑皆禀气于胃。”人以胃气为本,说明胃气在人体的特殊重要性。故在治病时,历代医家都重视要保护“胃气”,自《内经》以来,历代医家非常重视胃气。金·李杲提出“人以胃气为本”(《脾胃论·饮食劳倦所伤始为热中论》),就是强调胃气在人体生命活动中的重要作用。“胃气”即指脾胃的消化功能而言。胃气强,即指脾胃的运化功能强,气血生化有源;胃气弱,即脾胃的消化功能弱,气血生化乏源。故《景岳全书·论脾胃》说:“故人自有生之后,无非后天之为用,而形色动定,一无胃气之不可。”李东垣在《脾胃论》中亦云:“元气之充足,皆由脾胃之气无所伤,而后能滋养元气。若胃气本弱,饮食自倍,则脾胃之气既伤,而元气亦不能充,而诸病之所由也。”正因为胃气在人体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故有“胃者水谷之海也”(《灵枢·玉版论》),“胃为脏腑之本”(《类经》),以及“脾胃为后天之本”、“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之说。因而胃气的存亡、强弱,可推测脾胃运化功能的盛衰。而“保养胃气”即是采取相应措施,避免苦寒败胃及峻猛泻下之药食,以保护脾胃,固正防邪,进而达到养生防病,延年益寿的目的。故《景岳全书》曰:“凡欲察病者,必须先察胃气;凡欲治病者,必须常顾胃气。胃气无损,诸可无虑。”“是可知土为万物之源,胃气为养生之主;胃强则强,胃弱则衰;有胃则生,无胃则死。是以养生家必当以脾胃为先,而凡脾胃受伤之处,所不可不察也。”因此,李老用药治疗疾病,无论外感、内伤均注意保护胃气。临床上虽辨证分型,但常把“保胃气”作为重要的治疗原则。李老根据前贤的各种治疗原则,在临证时灵活掌握,并加以发挥,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和风格,在治疗慢性虚衰性疾病,如肺气肿、消化道溃疡、消化道慢性炎症、慢性结肠炎等病证中,都注意调理脾胃,以健脾和胃、健脾益气、补中益气等法补益生化之源,有助于机体的恢复,从而使临床取得满意的疗效。
重视舌象,辨治有准绳
李老认为,胃脘痛临床辨证时,主要是辨别病邪的性质、脏腑的虚实变化、气滞及血瘀的程度。故辨证时,必须仔细实施望闻问切,要重视中医的四诊合参,尤其对舌象的辨识独具特色。舌为脾胃之外候,李老诊治脾胃病尤其重视验舌且精于验舌。他认为舌象在辨治胃病中有着准绳的地位。病人的舌象,从舌质、舌苔、舌下络脉,均需仔细观察并予以记录,若舌脉与症状相符,则辨证论治一脉相承,若舌脉与症状不符,则进一步判断思考,决定舌脉与症状的合参及取舍。务求辨证准确,切合病情。
一、舌淡者从虚论治
如舌质淡红,边有齿痕或浮胖娇嫩者,病为阳虚之证,当治以温法。则可用如附子、肉桂、干姜等温阳祛寒之品,并动态观察舌质的变化,若舌质变红,齿痕减少则减量或停服药物,避免温燥过度,耗伤阴津,因“阳热常可骤生,而阴津不可速长”。
二、苔黄者以通治之
中医理论常规认为,苔黄者以热邪为患,当用清热之法治疗,李老认为舌苔色黄,质厚而腻者,为胃中积滞不化,胃通降功能失职所致,故以通导之法予以治疗,用二陈汤配保和丸或枳实导滞汤治疗疗效较好,而清热药多苦寒易于冰伏其邪,损伤胃气,对胃病苔黄反而不利。以通导之品使胃气通降,升降枢机恢复,胃气得以鼓舞,消化功能健运,故可治苔黄之胃脘痛。
三、苔腻者以化治之
此类患者多有胃脘胀满,食纳不香,口中黏腻、恶心呕吐,胸闷或口干而不欲饮水等症状,治当芳香化湿,如砂仁、薏仁、白蔻仁、厚朴、藿香、佩兰等;如苔厚腻多津液者,可用滑石、法半夏、通草、苍术等,但需中病即止。
四、苔少者以养治之
胃病见到舌红苔少或无苔者,往往病程较长,舌苔初起以剥脱为主,逐渐剥脱至苔少甚至无苔,多因过用温燥、抗生素、抑酸的药物,致使胃阴耗损,症见胃脘隐痛,胃纳极差,不饥不纳,味觉丧失,舌痛灼热等,治当益阴养胃。方选益胃汤,药用北沙参、五味子、麦冬、生地、乌梅、石斛、玉竹、葛根、山药等,以甘寒之品益养胃阴。另外要注意舌苔出现的部位,舌中心无苔多属脾胃阴伤,若苔厚中光为食滞或痰浊阻滞脾胃,舌根大片光剥,多属肾精不足;舌面光而滑润,多为痰饮不化,不能认作阴虚,盖痰饮在脾胃,使苔不能滋长所致。
辛开苦降法的应用
辛开苦降法又称辛苦通降法,属中医治疗八法中的“和法”范畴,是将辛温(热)和苦寒(凉)两种药性相反的药物配伍使用,治疗寒热错杂、气机逆乱、升降失常的病证。
在脾胃病的病变过程中,常出现寒热错杂的病理变化,古代医家很重视脾胃寒热的病机,如《灵枢·师传》云:“胃中热,则消谷令悬心善饥,脐上皮热;肠中热,则出现黄如靡,脐下皮寒;胃中寒则腹胀……”,就阐述了脾胃寒热错杂的病机及临床表现,即可出现胃肠局部与全身的寒热错杂的症候。常选用半夏泻心汤加减:半夏辛开散结降逆止呕;黄芩、黄连苦寒泄热;干姜温中散寒;湿象重加藿香、佩兰;诸药相配苦辛通降、开痞散结、温清并用、攻补兼施、使脾胃升降正常。
辛开苦降法作为中医治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运用亘古有之。《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辛苦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湿淫所胜,平以苦热,佐以酸辛,以苦燥之,以淡泄之。湿上甚而热,治以苦温,佐以甘辛。”后世遵经旨组方用药者,如张仲景加减泻心汤系列俱是寒热并用,熔辛甘苦味于一炉,堪称是运用辛开苦降法的典范。后来发明者虽代有贤能,然皆未跳出其案,若《伤寒论》中桅子干姜汤、附子泻心汤、黄连汤、乌梅丸及半夏、甘草、生姜三泻心汤等方剂中辛味之半夏、干姜、生姜,甘味之人参、甘草、大枣,与苦味之黄芩、黄连、桅子等作为调和肠胃、调理阴阳的药对形式,一直沿用至今且疗效确凿。搜得其秘又善变通者最有名的莫过于朱丹溪,他以辛味之吴茱萸、苦味之黄连按比例配制的左金丸治疗肝郁化火,胃失和降,胁肋胀痛,呕吐吞酸,嘈杂嗳气等胃脘部症状,效果甚佳。皆属辛开苦降类方药。总之,辛开苦降法作为治疗胃病的基本方法是有其历史渊源的。但李老对辛开苦降法的用药有新的见解,认为不应局限于《伤寒论》的认识,应在更广泛的范畴内理解与认识辛开苦降法的用药,生(干)姜、半夏、橘皮、桂枝、细辛、麻黄……均应在辛热(温)药候选之列,黄芩、黄连、黄柏、栀子、龙胆草、板蓝根、苦参、蒲公英、败酱草……均应在苦寒(凉)药候选之列。此外枳壳(实)味辛、苦,性寒,辛能开,苦能降,亦为具有辛开苦降之效的药物。
李老还强调在运用升降之法治疗胃痛时,用药不可升之太过,强迫脾气上升,或柴胡、升麻之类升药过量,服药时间过长,又易触犯胃气,使胃气上升,胃失和降,则胃气不降,脾气亦难以升发,气机升降失常,胃肠功能下降。再者脾升太过,还可影响肺的肃降功能、心气的下行与肾水相交,出现肺气上逆和心肾不交。同样应用旋覆花、代赭石、柿蒂等降胃气之品时,亦不可降之太过,恐其影响脾的功能。
病案举例:张某,女,43岁,2009年11月18日初诊。患者近三年来反复发作胃脘部不适,食后加重,近一周病状又发作,伴痞满嗳气,纳食一般,大便时干时稀,每日一次,舌尖红,苔薄白,脉弱,胃镜示:慢性萎缩性胃窦炎。中医诊断:胃痞(升降失司、气机逆乱)。治法:调理脾胃、升脾降胃,方药:旋复花(包煎)9克、代赭石(先煎)30克、党参15克、法半夏10克、黄连3克、枳实10克、炒白术10克、干姜6克、木香6克、炙甘草6克、大枣4枚。水煎服,日1剂,服药一周后,诸症减轻,大便正常。上方去枳实10克、加黄芪15克,以益气扶正,一周后诸症消失。
李老认为本病病机关键乃是胃气失于和降,细究其临床全过程始终呈现本虚标实、虚实互见、寒热错杂之病理状态和体征,故对本病的治疗,“补之不可,攻之不可,欲得其平,须从缓治”(《景岳全书》),宜和胃健中、平调寒热、标本兼治,半夏泻心汤正好具有此功效,临床再加减变化,使其更合病情,故可收到满意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