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孤独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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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乡土上盛开的榆钱花儿

每每在那草长萤飞、桃红柳绿的阳春三月,看着城市花园里那一簇簇、一团团盛开的各种各样的花卉,都会勾起我对故乡那些朴素之花的怀念。

故乡宁南山区,各种名贵花卉的生长几不可能,因为那是一块贫瘠的土地,就连农人们灌水施肥、精心侍弄的庄稼,也往往在灾害频仍的年月成活不了,以致颗粒无收。遇上那样的年景,老乡们的温饱还得依靠政府的救济,因此,在故乡的山野里,最具风景意味的自然物种除了盛开的野菊花、马莲草、牵牛花之外,就数那盛开于山野崖畔、无处不在的榆钱花了。

在故乡,提起榆树这样的植物,我想就连三岁的孩童都会说出个一二来。它是一种最普通也最具野性的生命,当然也是一种最耐干旱的植物。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当你怀揣着一位游客赏景观花的心情走进西海固,我想,你不会失望的。因为这里有迥异于名山大川雄奇壮观的景致,有别于江南园林曲径通幽的天然神奇,榆钱花儿就是一种神启的花朵。

你看,那一串串、一嘟嘟、一链链缀满枝头的榆钱花呈现出生命的绿色,点染着这黄土一律的山塬,在沧桑的背景里,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本真与鲜艳,让人惊叹于这样独特的花儿绽放的美丽,让人震惊于这种生命的不屈与坚韧。你会猛然觉得,这不正是浮躁的都市人所丢失多年的东西吗!

当你看到那些衣着破旧的乡下孩子淘气地爬上榆树,熟练地捋一把榆钱送入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并时不时地发出一串串甜蜜地笑声时,你会想到什么呢?记忆会被这美丽的花儿唤醒。一种美好的意象会探出头来,扯痛你那根沉睡多年的神经。

屈指算来,离开故乡——西海固乡下的那个小山村已有十多个年头了。四年的大学生活加上十来年的都市生活的熏陶,那片生我养我的黄土地,那个生长纯朴民俗的小山村在我记忆的屏幕上渐行渐远,但岁月深处的榆钱花儿却一直盛开在我的心头。

在童年的记忆里,我家的房前屋后,均生长着茂密的榆树,乍暖还寒的初春,大多植物的生命还蜇伏在地层深处不敢示人,但榆树那僵硬的枝条已开始变得柔软,枝丫上榆钱的花苞已悄悄地探出小小的脑袋,展露出淡绿萌芽的生命。它们像一个个刚出生的婴儿,带着春的讯息,舒展着生命的原色。不几天,它们的脸儿全露出来了,向着深情的黄土地微笑了,接着在春风摇曳的枝头,伸出颀长的手臂,向久违的人们表示友好了。

小时候,因攀折榆钱而遭到父亲的训斥。我不明白,父亲怎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不知道埋在父亲心底的会是怎样一个秘密让他如此动怒,当我委屈地哭着找到母亲时,才知道犯了父亲的忌。那时,乡民们的生活并不富裕,母亲正在灶间煮红蓍片。母亲说:“你大是被榆树皮、榆钱儿吃活的!”

很久以前,村里的好多人无粮充饥,不知为什么,那年的榆钱花却开满了枝头,人们开始是拼命地捋,不久就什么也没有了,到后来,只好吃榆树的皮,煮着吃,浮肿病像瘟疫一样漫延……母亲说着已泣不成声。我默默地离开了母亲……后来,母亲还说过什么,我已不大记得了,直到多年以后,我才发现榆树这种植物的特别之处。它的根扎得很深很深,因此,即使在其它植物因干旱而无法正常生长时,它仍然可以存活;它的种子随风飘荡,落在那里就在那里生根发芽。它顽强的生命力来自于它坚实的根基和顽强的品格。

如今,当我在这个欲望弥深的社会小心行走,不断校正自己的脚步时,榆树这样的植物已经根植于心,榆钱花已经开满了我的心头,我知道我该怎样走好我的人生之路。

榆钱花儿,它在我的心中永远展放着泥土的清香,那样鲜美,那样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