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阁一般的情况下是禁止后妃停留的,即使她们来为皇上送些补品,或者点心,也都是送完即离开,可以陪在皇上身边看奏折的,皇后是第一个,至少对这任皇帝来说是第一个。
应该觉得光荣吗?席夜托腮沉思,而后摇头,光个屁荣。
该死的,他就像是哄幼儿园的小孩子似的,把她丢在长长的书案另一条,然后在她面前摆上一叠纸,一只毛笔,然后一句话——练字!
练你妹啊?老娘的毛笔字再练上五百年也还是席氏自由体,她家那位喜欢颜体的老爹早就放弃把她培养成二十一世纪的毛笔神童这个梦想了。
席夜握毛笔的姿势很怪异,她不是正替握毛笔的姿势,却也不是初学者那种五指拳握的方式,她是用拿硬笔的方式拿着毛笔,当时席父就被她这个固执的拿法给气得吹胡子瞪眼儿,可是怎么也改变不了闺女固执的动作,事实上她就是故意和老爹做对,她又不是古代人,现成的钢笔铅笑油笑签字笔,干么要用那种写起来费时费力,又有实用的笔啊?
而且现代人有多少人用笔?
沙离耶抬起头,转过眼一看,就看到书案一角,某个货正以一种奇怪的握笔方式,嘟着嘴巴,一边咕哝着什么,一边在纸上乱画一通,而且还挺专注。
沙离耶回过头,朝着严凌看去一眼,严凌明了地点点,悄悄走过去,可刚要低头去看,只眼刚才还坐着的人,猛地站了起来,身体往前一扑,就把桌上的纸盖了起来。
“皇上,我都没看您的奏折,您也不能看我的画儿。”该死的,她没想到那么认真工作的他,居然还对她的涂鸦感兴趣儿。
看着她压在桌子上的下巴,沙离耶挑挑眉,什么也没说。
“呃……好吧,您看可以,但不可以生气哦。”她发现,当紫眸变成黑眼之后,少了让她迷恋的颜色,可是那一片漆黑,却是让她打从心坎里打颤,只要微微一眯眼儿,她的胆子就全军覆没。
不怎么情愿地把腰直了起来,白色的袍衫已经染上了黑色的墨渍,沙离耶看着她染黑的前襟一会儿,这才低头看被她压在桌上的画,估计也看不清什么了。
但严凌还是尽职地把画拿到她的面前,上面画的东西他有点看不懂,像是人物,可是线条又太过简单,可是人物的五官却极为灵活,而且神韵也非常到位,至少他看出来了,这上面画的是他,还是一个长着两只狐狸耳朵,一只尾巴的他。
虽然画面被刚才她的动作压得有些凌乱,但却刚好为单调的画画填了些映称,乍看起来,倒像是一只狐妖立在一团混沌之中,等待时机,破蚕而出呢。
“这是你心目中的孤?”他扬起宣纸,冲她笑,笑容间,也看不出喜怒。
而越是这种看不出喜怒的笑,越让人发悚,席夜摇头否认,“这才不是皇上,只是小的随意画的。”
她的画功有那么好吗?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
“哦?是吗?不是孤?”
“是啊,是啊,小的画的就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啦,您看您看,它多可爱啊?”Q版的妖孽沙看起来确实可爱多了。
“可爱?那你的意思是说孤不讨你喜欢啰?”低头瞅瞅确实看起来讨喜不少的自己,沙离耶笑问。
“……”这是哪来的逻辑?
“再给孤画一张吧,要一模样一的。”突然放下手中的宣纸,他说道。
席夜愕然,他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沙离耶却不再看她,低下头,继续批他的奏折,独留席夜坐在那里无风凌乱,半晌之后,她才重新抓起笔,快速地新的宣纸上划拉了几下,不久之后,又一副漫画Q版妖孽沙诞生了。
“皇上,我画好了。”她一边吹着未干的墨迹,一边说。
“把你自己再画上去。”沙离耶未抬头,继续批。
某人抓着笔咬牙,她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觉得她是在骂他是狐狸,于是干脆就让她也是狐狸,大家一起是畜生!
方方整整的宣纸,一只小狐狸被画在中间,而另一只,却被点在了角落,一副恨不得离中间那只十万八千里的样子。
画好,严凌重新拿到沙离耶面前,沙离耶抬头看一眼,而后淡淡说道,“重画。”
“呃?”
“画那么远做什么?近些。”话毕,继续批奏折。
席夜嘴角猛抽,丫这货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又无聊了?拐着弯的玩她?
抓起笔,再画,这次,把两只小狐狸都画在了中间,只是还是保持了一定安全距离。
拿过去,再检查,得到的结论是,“重画。”
席夜咬牙握笔,竹制的笔杆随时都有可能交待它这一生的使命。
不过还好,握着它的人,理智还在,知道自己如果此时不忍住,那么以后都不忍了,没命怎么忍啊?
席夜一边咬一边画,这让她想起了上小学的时候,自己被老师留下来做一道数学题,做了N次也不对,老师就不断让她重做,该死的,她居然又做了回小学生。
看着画好的那办男狐狸,她此时特别想在他的身上画上一反小刀,不过握了笔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动手,紧接着就在男狐狸的紧身边上,画了一只小小的女狐狸,头上带了只可爱的蝴蝶结,两只小狐狸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身体挨着身边,这下都没法近了,总可以了吧?
画完,她把毛笔往桌上一摔,“真不能再近了,再近就只能是重影了。”
严凌拿着宣纸再次走到沙离耶面前,沙离耶低头看了一眼,瞳孔映着两只肩并肩的小狐狸,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然后移开了视线,继续他的国家大事,只是没有再让她重画,而是说了一声,“退下吧。”
终于得到了赦令,席夜连个告退的礼仪都忘了,猛地窜了起来,就要往外奔,奔到门口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了个急刹车,慢慢地转过身,露出个仪态万千的笑容,盈盈拜下,“臣妾告退。”
沙离耶看着她,嘴角抽了抽,然后突然说道,“不许再乱吃东西,如果孤知道,不止你受惩,偏云殿所有的奴才都得连座,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他就低下了头,对于某个又忘了皇后身边,在门口咬牙切齿的人视而不见。
咬了两下牙,席夜恨恨地推门离开,而当门关上时,沙离耶抬起了头,视线落在了那张墨渍刚刚风干的宣纸上,上面的两只小狐狸已经真正的印在了上面,不会再被抹乱。
突然,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拿起搁置在一旁的黑笔,拿过宣纸,在上头聊聊几笔,一个山水竹林,湖水镜月的画面跃然纸上,原本只是单调的两只小狐狸画面,瞬间诗情画意了起来。
严凌有些错愕沙离耶的举动,只是轻轻叫了一声,“皇上……”
“去准备午膳吧。对了,今天下午帮孤准备一份礼物,后来是碧老将军的寿辰,孤准备亲自上门拜寿。”重新拿起了朱沙笔,然后说道。
“皇上这样太危险了。”严凌有些急地说道。
“放心,他们没那么笨,孤这次是拜寿,如果出了什么事,碧家好不了。”沙离耶慢慢地说道。
严凌看了他一会儿,知道自己的话再起不作用,便慢慢弯下腰,应了声‘是’,而后再抬起眼,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那张诗情画意,可画风截然不同不的画,无声地退了出去。
而当严凌退下去之后,沙离耶再次把视线移到了那副画上,唇角勾笑,可是瞬间笑容又消失了,他的手猛地抓住宣纸,纸角已经被揉成一团,似乎是想要揉掉这副画,可是他的动作又顿了下来,手慢慢松开,眼神变得有些纠结复杂。
最后,他还是松开了手,将画慢慢抚平,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伸出两只手,将画慢慢地折了起来,转过身,放到了身后书架上的书籍夹层中——
乌牙国的半个江山是碧家帮着打下来的。
这句话说起来不为过,到了这一代,碧家更是人才济济,朝中文武群臣,多有碧家子系,并且还出了一个皇后。
这样的风光,碧家老将军却从未让自己张扬肆意,为人低调是他在朝中处事的风格,至盛便会及衰,他深懂这个道理。
沙离耶对这位看起来非常懂事的老将军似乎也相当尊敬,就在他大寿之际,他竟然亲自上门为其拜寿,可说是给足了老将军与东太后的面子。
只是这皇上出宫,非同小可,身边肯定是浩荡大军,不过这位皇帝却与众不同,他在武林上行走多年,武功高强,可能千军万马他都能拦上一拦。
所以,当这天出门的时候,他身边只带了严凌,宣至,还有扎合拉,以及一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儿的小太监。
小太监贼眉鼠眼,眼神邪恶地跟在沙离耶身边,不时地在他耳边说话,眼神兴奋地放着光,看到什么都会蹦跶两下,像极了久被关上屋里,放出来的小小萨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