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晚并没有席夜想和那么热闹,不过有一条街,不管在哪个城市到了夜晚却会格外的热闹,在路过那条街时,席夜想都没想就要往那条街上钻,还好被黑粉给揪了回来。
“阁主,你不是说要找小凉看着熟悉的那个地方吗?”黑粉一路拖拽,某人则一步三回头,而后来白面的一句话让某人彻底死了心。
“阁主,这京城之地,可不比别处,你这惹上一个可能就是皇亲国戚,你别不屑,惹上皇亲国戚你不怕,可是如果你的麻烦牵扯到崖主的话,你说他会……”看到某人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白面笑得奸滑起来,他觉得他好像扯到一只管不住的猴子的尾巴了。
“白面,我想炒了你,没有你这样对待上司的下属。”还在被黑粉拖着走,但却回头用力地瞪白面。
和她混久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词儿,白面也能听个差不多的意思,所以,“阁主,崖上所有的崖众都属于崖主一人,至于各分阁阁主并没有权力处置或者赶走崖众。”
“切,还搞中央集权。”唾弃了一声,同时把在黑粉手里的爪子抽了出来。
视线在这条人并不多的街道上转了一圈儿,正好看到一个面摊儿摆在那儿。
冬天的夜晚,看到冒着热气的地摊,让人说不出的亲切,席夜顺手拉起身边的良小凉,“小凉,咱们先开个宵夜。”
良小凉摸摸自己的肚子,笑呵呵地点头,在四王府,他并没怎么吃饱。
可就在四人准备朝着对街的面摊走去时,突然听到一阵震得地面乱颤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整齐而规律,一听就是训练有素,几人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拐弯处朝这边跑来一队士兵。
寂静的冬夜,整齐而带着杀气的军队,这怎么让人看,都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肃杀之气。
四人正在街中,军队跑过来之时,几个直觉的都想往两边退,而就在这时席夜的眼睛瞥到了军队刚刚拐角处,那里有一个人影,她很熟悉,那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却只是慢慢地转过身,走了。
席夜当时也没多想什么,直接就退到了另一边,然后就朝着那个拐角追了过去,当军队走过之后,哪还有她的影子?
白面和黑粉吓了一跳,三人连忙跑到对街,分头到附近找了一圈儿,可是哪还有人影。
再看把别人吓得够呛的家伙,此时走在刚刚路过的那条最热闹的街道上。
这条街道多数为红楼楚馆,但也因为尽是这种通宵营业的地方,别的摊贩也特别多,席夜看到前面的人,坐到了一个馄饨摊上,老板迎了上来,只见他跟老板比了两根手指,老板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哈着腰转身走了。
席夜微汗,她她刚才还在想,他会不会说话呢,没想到,他居然就真的不说话。
这时坐在那里的人,空然的视线朝着她这里看过来,明显是已经发现她了,或者说早发现了,于是她也不藏了,就正大光明地走过去,一下子坐到了宣至面前。
“小宣至,你要两碗馄饨,那一碗是给我的吗?”
宣至垂着眸,什么也没有说,不一会儿馄饨送了上来,看到多了一个人,老板这回没愣,十分有眼色的把另一碗送到了席夜面前。
席夜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吞了两颗,抬头看了宣至一眼,他却没动,正看着自己吃。
“唔……挺好吃的,怎么不吃?”又往嘴里塞了一个。
宣至这才低头,吃了起来,他吃东西时同样是没有声音的,每一颗吃的那么仔细,那么安静,就好像发出一点声音,这一碗混沌就会没有了似的。
席夜突然不吃了,就那么歪着头看宣至吃,宣至吃的很专心,好像根本没有发觉她在看他吃似的,直到吃完最后一颗馄饨,他才慢慢回头,快要淹没在黑夜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却又仿佛没看她。
席夜不是神经纤细的人,但此刻看着这双眼睛,她竟然觉得有点难受,这孩子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啊?整个人都空成这样了。
席夜只吃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看到宣至那双好像永远都不会有焦距的眼睛正十分准确地盯着不远处的某一点上,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的是一个穿得花红柳绿,光看背影就风情不已的半老徐娘。
而半老徐娘的旁边那幢房子,上面牌匾写着花月楼几个大字,这条街,这样的名字,很明显是什么地方。
席夜的唇朝着邪恶的弧度就漾开,可是勾到一半,却顿住,因为当那位半老徐娘微微侧开身时,她看到了另一幕。
一个穿着单薄破烂,瘦弱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怀里搂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低着头,不断地向那位半老徐娘哈腰,可是对方似乎并不以为意,隐约间,席夜好像听到一句:与其跟着你受苦,还不如卖给我这里,有衣穿,有饭吃,你也可以再找个男人嫁了。
感情这是在逼良为娼啊?
席夜没有动,闪着两只眼睛看着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过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宣至,宣至还在看。
他似乎看起来十分专注,如果换成一般人,席夜或许会认为他是想要做好事,但是他的行为,她却看不明白,这人太空,与其说看不明白,还不说在一个空荡荡的盒子里什么都看不到。
宣至突然动了,席夜愣了一下,他就在自己的面前站了起来,随手掏出几个铜版放到了木桌上,然后也不看席夜直接就走了。
席夜吓了一跳,也没多想,直接就跟了上去,然后才发现,那个女人领着孩子朝着街道的入口走去了,隐约还听到了刚才那半老徐娘的叫骂声,喊着,“不卖孩子跑到她门口干什么,当她这里客栈啊?”
席夜汗了一把,感情这在你家门口呆一会儿,就得卖人?这比住客栈还要贵好不?
但这会儿她没功夫吐槽,宣至根本没有等她的意思,她只好加快脚步跟在后面,可是跟了两步她才发现,宣至走得很慢,他明显是跟踪那一对步履蹒跚的母女。
走出了花街,街道再次冷清起来,前面的母女走得很慢,宣至也走得很慢,席夜这回没有再逗宣至说话,而是静静地跟在他的身旁,仔细地看着他的侧脸线条,还是那么淡冷僵直,好像没有一丝变化,但他却莫名其妙地跟在那一对母女身后,这并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哎,难道那对母女是什么伪装的间谍神马的吗?”她小声问他。
宣至微微侧脸看她,眼里空无一物,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席夜闭上了嘴,突然觉这孩子跟着那对母女可能只是出于一种本能,至于为什么是本能,她还不清楚。
街道很静,风也不大,席夜几乎可以听到母亲对女儿说的话,“丫丫,不难受,娘很快就会找到大夫给丫丫看病了。”
母亲一边说,一边把女儿背了起来,他瘦弱的肩膀背起一个同样瘦弱的孩童,依然显得吃力,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费力,但她还是坚定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席夜明白,母爱一种强大的能力,这一点永远不分贫富贵贱,不分时空地方,只要是有生命的地方,母爱都会存在。
席夜并不是特别热心的人,她只是比较喜欢凑热闹,上次在宇文庄看到为儿子杀人的剽悍母爱时,除了因为解花语的奇怪的表现外,还是就是她有凑热闹的心理,事实上她并不觉得爱儿子就要杀人,这件事是对的。
可是这一次,她却被牵动了,并不是因为对方是穷人,就特别容易被同情,而是这个母亲表现出最真实的母爱。
看她的穿着,应该是附近农家的妇女,她既然把女儿带到那条街上,想必是已经有了卖女儿的心情,对于穷苦人家,一个女儿,而且还是个病得可能快要活不下去的女儿,卖掉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或许还会因此而得救。
动了这样的心思,并不是什么错误,可是到最后,她却依然没有放开她握着女儿的手,因为母爱在她的心中还是站了天秤沉的那一方。
有时候,最真实的东西还会最让人觉得牵动。
席夜看着身边的宣至,从宣至的眼睛里,她并没有看到同情之类的神色,一如既往的空寂漠然,但他却执着地跟在母女俩身后,什么也不做。
席夜试探地低声问了他一句,“小宣至,我们给她们钱,让她带女儿去看病好不好?”
宣至侧头,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席夜以为他不会有反应,他却突然轻轻点了一下头,虽然轻得几乎可以让人忽略,还是席夜还是看到了。
她愣了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原来这孩子内心这么柔软!
席夜把自己的爪子往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又没带钱,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小宣至……我没带钱,你带了没?”
宣至看着她,表情木然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全数交到了她的手上,席夜伸手一接,还挺沉,看来不少。
她看到前面的母女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母亲背着女儿转过头来,看到宣至时吓了一跳,并不是说宣至长得有多吓人,而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气,已经成为保护层,很容易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宣至突然转身走了,席夜错愕地看着他,发现他只是站到了远一点的墙角之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感叹,多好的孩子啊。
席夜朝着那对母女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