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席夜再看到金海堂时,依然很惊讶,曾经那个风清淡雅的翩翩公子似乎已经渐渐消失,眼前的人脸没有大变化,甚至笑容乍看起来仍是那么的温和嫌逊,只是从眼里射放出来的光芒不再是那么清澈,带着一种近暗黑色的贪欲。
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人多年来似乎一直未变,灰色的衣服,灰色的剑,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灰色的,没有生气的灰。
只是——
铁剑为什么会和金海堂走在一起?他的主人呢?
紫衣站起来,把席夜挡在了身后,他比金海堂略矮了一点,可是气势上却并不输人。
“在这边陲小城居然可以看到金门主,真是幸会。”紫衣笑得还算自然。
“昔日的君子楼头牌居然在小边远小城,本座也相当意外。”金海堂微笑地扫过他,直接看向席夜,“更让本座意外的是居然可以看到乌牙国的皇……”
“哎呀呀,金兄啊,多年不见,您的气度越加非凡啊。”席夜猛地跳到前面,一把抓起金海掌的手,大声劫去他的话,不断地以眼神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金海堂倒也无意缠绕,当下就停了下来,只是双眼盯着那只被人抓住了手,那有些微凉的的柔软居然还是一要可以撩拨他的心,对于这一点,他十分的气愤,于是愤然抽回了手。
席夜也不计较他的动作,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两位就与我们同桌吧。”
紫衣用力扯她的衣服,她回头对他笑笑,表示没关系。
金海堂也没拒绝,“既然如此,就打扰了。”说着,就坐了下来。
铁剑在原地站了一下,也跟着坐了下来。
四个人,坐了桌子的四面,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无话可说,而席夜就在这时看向铁剑,一脸的邪恶,“铁大侠啊?你家的主人哪儿去了呢?你说你丢下他一个人,你家主人长得那么万人迷,要是被哪个色引走了,你不是吃亏了?”
“……”铁剑不说话,只是平静如死的眼睛里有点痛苦了,为什么每次看到他都要说到这个问题,他和主人之间清清白白好不好?
紫衣有些平衡了,原来并不是只有他自己是受害者。
“怪不得他不肯让中原国的皇帝见你。”金海堂突然说道。
席夜闻言,愣了一下。“刘期要见我?”
这是什么情况?刘期难道也来乌牙国了?
“三个月前,中原国皇帝与乌牙国皇帝针对赤骨山的地界问题进行了一次谈叛,而那时中原国皇帝要求见见您这位皇后千岁,却是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直接拒绝,而中原国皇帝这么要求的原因,就是他听闻皇后娘娘在一年前的某一晚神秘失踪了。”金海堂微笑地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席夜觉得现在的他特讨人厌,像是一吃贪吃的毒蛇。
“哦!”席夜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没有胡诌八扯,也没有说什么多作的话,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然后看着紫衣,“紫衣,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紫衣早想走了,一听她这么说,当即就站了起来,把吃饭的银子放到了桌上。
“那么两位,咱们就后会无期了吧。”席夜对着坐在桌上的两人嘻嘻一笑,然后朝着铁剑眨眨眼睛,“铁大侠要好好疼爱你家主子哦。”
说完,便在铁剑已经由灰变黑的脸色下,翩然离去。
金海堂没有像以前那样缠绕,只是微笑地目送了他们,而当席夜他们走出饭馆之后,里面的两人却是立马站了起来。
席夜和紫衣在热闹的街道人群里穿来穿去,偶尔还会在哪个小摊贩跟前蹲下来,挑挑捡捡,只是席夜不时会朝着周围看去,也会问紫衣,“还没甩掉吗?”
紫衣只得无耐摇头,“没有,他们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席夜手里拿着一个彩纸折的风车,一边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哪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两人组合在一起有点不对劲,铁剑一般是从不离开蒋厉宏的身边,这次他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可能是有什么原因吧?”
“那也不关你的事啊。”紫衣有点急,再绕下去天都黑了。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关你们家师弟的事情啊。”席夜一边走一边说道,“蒋厉宏是刘期的人,铁剑是蒋厉宏的人,铁剑现在和金海堂在一起,这两个人又在传两国即将开战时,出现在这边陲小城,而这小城这河之外就是那个曾经想要反牙国的北夷族,这代表什么,你不明白?”
紫衣有点惊奇了,“你这脑袋什么时候能拐了这么多弯儿了?”在他的印象里,这货就是个直线的。
“老娘的智商本来就比某人高好吗?”某人回头瞪人。
“还真没看出来……”紫衣摇头,然后沉吟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还真没看出来,你对我那个阴晴不定的师弟还真是用上心思了,我还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你用心的呢?”
没错,她给人的感觉就这样,每天嘻嘻哈哈,看起来跟谁都不错,可是又好像谁都没有真正的接近她,真正上她用心对待的人和事还真不多。
席夜愣了一下,好像他的话让她自己都很意外似的,一阵风把风车吹得转得更快,她却轻飘飘地笑了,“可能是吧。所以……今天晚上咱们别回山上了,过河!”
“啊?你说什么?”紫衣吓了一跳。
“过河,去看看北夷那边的情况,然后再告诉他。”
紫衣这时又有点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了,甚至还恨铁不成钢地使劲儿拍了下她的后脑勺。
“刚才不是挺聪明吗?这会儿怎么这么笨?你以为你聪明得过皇宫里的那个吗?他既然能把我提前好几年安排在中原武林,而这地方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做?”
“……”某人呆滞了两秒钟,突然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该死的,看来我还真是傻了。那接下来我们怎么甩掉那两根大尾巴?”
紫衣的头微微侧了一下,唇角露出个神秘的微笑,“跟我来。”
说完,一把拉住席夜,快速地闪进人群——
在听说席夜就在这个小城的时候,刘期兴奋得差一点没把持住自己身为帝王的冷静,可是当金海堂与铁剑回来告诉他把人跟丢的消息时,他就有点小不平静了。
“你们两个居然会把人跟丢?”更加成熟威严的脸轻轻地皱起眉头,那是一股不怒而威的庄严。
既然是面对皇帝,想要铁剑解释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只能是金海堂开口,“皇上,这里我们并不熟悉,他们进了一家普通的裁缝店后就再也没出来,是从后门走的。”
“老江湖的人居然会犯这种错误?”刘期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对于金海堂这个人而言,他从开始就不是相信,他可以为了席夜杀了自己的师兄,可以为了席夜效命于沙离耶,亦为了席夜又反过脸来投效他对付沙离耶,为了席夜他翻脸的速度可是比书还要快,这次又扯到了席夜,他怎么敢轻易相信?
“皇上不相信我的话,铁剑的话呢?”金海堂冷笑一声。
刘期这时看向铁剑,铁剑这回总算有点反应,轻轻地点点头,表示金海堂说的没错。
刘期突然大笑起来,他本就爽郎的面容在一笑间更显阳光,他上前拍拍金海堂的肩膀,“金门主说的是哪的话,朕并不他意,只是这突然听闻席夜的消息,有些激动罢了。”
“皇上说的是哪的话,是草民办事不利。”金海堂这时也敛下尖锐,有礼地弯下腰。
“不知道今天皇上和蒋大人与北夷的谈叛谈得怎么样了?”
提到正事,刘期的脸沉了下来,“北夷族长是个相当难对付的老顽固,怎么说都不肯把铸铁的方法透露出朕,不过……”他的话微微一顿,笑了,“倒是他的小儿子相当有兴趣到我中原国做个一官半职的。”
“哦?那么皇上这次来似乎并不是全无收获了?”金海堂陪上笑脸,双手拱拳,“那草民在这里恭喜皇上了。”
“呵……事情还没有定数,做不得准,这几天咱们就在这小城呆上几天,等那小儿子的消息,然后再……找找席夜吧。”
说到席夜,刘期其实也说不上是哪种心情,那时和沙离耶要谈叛时,只是想让他事带着她去,也好见见面,谈不上有多想念,但是一想到会见面,却又平白多出了许我期待。
而当沙离耶给他的答案是她不能出皇宫时,他不免失望,但倒也不至于多什么,毕竟是一国之后,不能随便回皇宫也是自然,可是当听到他在乌牙国安排的内线说皇帝一年多之前就神秘失踪之时,他就没办法再淡定了,甚至差点和沙离耶刀剑相向。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激动,仿佛是自己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人平白无故的抹杀掉了,恨不得能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男人,可能一生也不会爱上的一个女人,或者说他一生会爱很多女人,但却不会是爱到可以影响到他的。
然后在那个不繁华,也不隆重的生辰之夜,在那人绽放着刹那烟华的夜晚,看到那个笑得肆无忌惮的笑脸时,在他的内心好像有什么东西,起了一个微妙的变化。
他没当那是一回事,只当是一时的迷惑,可是有什么样的一时迷惑会让记忆一直持继几年,甚至时间越长越清晰,他甚至还记得那天在佛堂,她躺在一片片纸张中,紧闭的眼角中却流出的泪光——
晨光之下,那似乎是她不愿与人说的一种无声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