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八月,记得去年刚来乌牙国的时候也是八月,正是夏天,可是这里的夏天却没有南方的那种湿热感到了晚上,带着植物香气的凉风让人格外的舒服。
沙离耶的伤基本已经康复,却是一次也没来过北院,外面的一些传言也已经传入了基本无人烟的北院。
希儿好几次想要去面见皇帝,可是都被席夜给拦住了,她只是所谓地说道,“哎呀,希儿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容易激动?难道是在北院闷的吗?要不明天你勾个小侍卫来,咱们三个斗地主吧。”
面对这样的皇后,希儿完全无法去沟通,以前她是觉得这个皇后随性了点,可是现在她完全明白,她不止是随性,简单是随便到了极点,随便住哪儿,随便别人在背后污辱她,随便别人怎么对她,甚至连皇上如何看她,她都相当地随便。
“娘娘,您就任由那些坏女人在背后那么说您?那天晚上明明是您为皇上做了紧急处理,皇上才得到续命,明明是您冒着危险上牧奇山为皇上采药,皇上才能撑到兰希姑娘来到,明明您为了皇上,身体差点……却被他们说成,您想要私逃,还和……和十皇子……”希儿气得双肩发抖,她知道皇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落井下石的事并不稀奇,可是皇后平时待人平和,甚至对偏云殿的下人们也从来很少责骂,以她长时间的观察来看,她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皇后,更没有把任何人当成下人。
即使,她的最初任务是监视,但人哪能没有感情,一年的相处,早让她的心态变了。
“希儿啊,我说你在至魂崖上也算是呆过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初出江湖的小毛丫头,这智商怎么就这么捉急呢?”席夜晃荡在自制的秋千上,感受着周围的白纱浮动,正在努力想象着轻烟白纱,美人飘逸的画面感,可是荡了半天,仍是找不到任何感觉,干停下来,用脚尖踢下的沙土。
“娘娘,您的意思是?”希儿疑惑地看她,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皇嫂的意思是,如果真为这事儿气得失了分寸,正好就中了别人的计了。”安静的北院,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就看到一个靓蓝服色的少年笑着朝着这里走来,少年浓眉大眼,唇色丰润,笑着时,仿佛是天上的大太阳。
希儿愣了一下,随即跪了下去,“奴婢叩见十皇子殿下。”
沙帘笑着挥手,让希儿平身,然后视线落到了席夜的身上,夏季的轻落纱衣,白似雪的藕臂,丝毫不忌讳裸露在空气里,裙摆下亦露出半截儿的小腿,白皙似雪,而在秋千上不经意晃荡的小脚更是可爱得让人有种想要捧起来呵护的冲动。
沙帘对这意外的视觉冲击打得有点乱了方寸,一时间视线不知该落到哪里,只好选择落在她的脸上却又发现,她的颈间也露出大片的肌肤,白得耀眼——
席夜有意思地看看小叔子的尴尬表情,恶劣邪恶的本质得到了全面的发挥,此时就算是希儿提醒她要注意仪容,恐怕也不跟趟了。
“哟,十弟怎么有空过来看我啊?咱们那绯闻估计还没退热呢。”
沙帘的视线在她身上晃了一圈儿,看到她正在秋千上翘起了二郎腿,腿上的皮肤露到了膝盖之上,脸一热,赶紧转移视线,“臣弟担心皇嫂的身体,所以便过探看。看来皇嫂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呀?是吗?那十弟还真是有心了,不过难受的日子早过去啦。”她突然跳下秋千,踩上自制的木屐,趿拉着走到沙帘面前,眼睛在笑,可那语气却像是在抱怨:你现在才来,早晚啦。
沙帘看着突然来到面前的脸有些不知所措,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却发现她的脸也是白得吓人,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透明了似的,这脸色哪是正常人会有的脸色?
“皇嫂的身体……”
“没事啦,就是吃得少了点,不过夏天嘛,都比较没胃口。”她随意地挥手,抬头看看湛蓝的天,问道,“十弟,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呢?”
见她这么直接,沙帘也不绕圈子了,直接一笑,“这段时间以来,臣弟一直有个疑问,想要亲自问问皇嫂。”
“是吗?那你问吧!”
“那日进牧奇山,皇嫂可是故意让臣陪着你进山?”他盯着她的眼睛。
她回视他,丝毫不躲避,一歪头就笑了,“是啊。”
“呵呵……虽然没证据,但是前不久才发生的六皇子与贵妃娘娘的事情可能会让整外乌牙国草木皆兵,更可能会让皇上对我这个原本信任的弟弟产生疑心。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兄直接把我遣离国都,恐怕也不会有人说出一半个不字,毕竟国耻一次可以,如果再发生第二次,那么恐怕整个国家的颜同都要荡然无存了。”沙帘的笑容蒙上了阴影,他盯着席夜,看起来就像是在看一个怪。
“皇嫂啊,你每走一步都在为皇兄算计,可是你算到他根本不相信你这一条吗?”
席夜的瞳孔里映着沙帘略显阴沉的笑脸,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没有退去,“嗯……可能当时我真的有这层算计吧……不过我觉得他不可能把你遣离京都,他会把你留在身边,好好看着你所有的动作,之于他来说,不管是你,还是六皇子,都只是猎物,有时候追捕猎物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当无聊时,也算是一个打发时间的乐趣儿,不是吗?”
沙帘的笑容在这时扭曲起来,逼近她一步,“在你的心里,他就那么的强大?”
“什么叫在我心里啊,他本来就是强大的混蛋嘛,你我心知肚白啊,所以你才会在六皇子起事的时候,聪明地置身事外,因为你知道六皇子肯定会失败啊。”席夜退了一步,在太阳下站了一会儿,居然觉得有些经受不住了,她现在的体格啊,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林黛玉了呢?
她的话好像是沉重地打击了沙帘内心某处的弱点,他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不甘心,可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实在忌惮沙离耶,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他一直鄙视这样的自己,可是却又不肯承认,拼命告诉自己只是时机未成熟。
然而,这个女人却是一语道破他心中的恐惧与害怕,他想报仇,可是却始终没有可以强大到打败沙离耶的能力,甚至连一拼的勇气都没有,他对不起母亲,更瞧不起自己。
看着少年狼狈混乱的眼神,属于年少之人的脆弱与无助慢慢地显露出来,她收起漫不经心的笑容,轻轻拍少年的后背,“十弟啊,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立地成佛神马的啦,不过至少别把自己压得这么厉害啊,反正你年轻,他也年轻,这仇慢慢报呗。”
沙帘抬眼看她,有些无语,按理说她应该劝他放弃吧?居然告诉他慢慢来——
“我只是怕究其一辈子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在大哥和六哥都……”
“不对啊,你五皇兄对你的期望值是很大的,至少他觉得你比你的六哥有当他敌人的资格。”给自己老公树敌,恐怕她是第一人。
沙帘无语,“你之前陷害我,为皇兄铺道,这会儿怎么又……”
“这劝人嘛,总得给人点希望啊。”
“……”没办法沟通了。
“你和他有什么仇啊?”她突然问道。
“……”少年沉默,过了好久,以为他不会告诉她了时,他却回答了,“当年我母亲只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遇到皇兄,给了他一些吃的,结果他回去便拉了肚子,很严重,差点没救回来,结果母亲就被父皇以意图杀害皇子为由赐死了……那时我才两岁大,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是当时还非常受父皇宠爱的太后非要置母亲死地……”
在后宫中,这是很普通,也很狗血的事件,但却却是真真切切地无奈,不能说沙帘的母妃肯定是无辜,也不能说她是真的有杀害之心,也不能说太后当时太过狠心,因为有人要害自己的孩子,谁也不能让,也不能说太后当时做得非常对,因为那是一条一命,只是——
“那你也应该去找太后报仇啊。”
“让我去找一个疯得什么都不知道的老人报仇,我做不到啊。”
“那现在你还觉得太后是疯的吗?”想到那个系得非常完美的衣结,席夜的嘴角潮讽地勾了起来。
沙帘同时也无声地笑了。
“其实到如今你应该想得到,当时那个有毒的东西很可能是别人下的,为了只是要陷害你的母亲。”
沙帘点头,“但最终至我母亲死命的还是太后。”
“……”好吧,她无话可说。
“那你今来北院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就为了跟她说当年的仇恨起源?
闻言,沙帘愣了一下,随即这才想起来,自己怎么就被她这么套出话来了呢,前脚她还是陷害自己的人呢。怎么就这么轻易地放下了防备?是因为眼前的笑容太过明亮,完全把心里的阴影给照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