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1年2月28日于伦敦
亲爱的儿子:
近来有一首战争诗曾经使很多人迷惑不解,人们都无法想像怎么可能不去爱人,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虽然由于受短诗特性所限,不允许把诗句写得过于详细,但我还是能清楚地领会它的寓意。我是这样理解的:你是一个非常值得敬佩的人;你有上千种好的品质,并且学识(博;我尊敬你,我爱戴你,但就我的灵魂而言我并不能爱你,虽然我不能明确地说出原因。你并不和蔼可亲;迷人的举止,合意的体贴及不凡的谈吐,这一切虽难以给出一个明确的定义,但如果一个人想要博得他人的欢心,是绝对必须培养的一种素质,但在你身上,我尚未发现这些特性。我不爱你,但我不能明确地说出是这样或那样一件事使然,这只是一个整体的感觉。总之,你不配得到我的爱。
在我的一生中,我经常发现自己处在这样的情形中,不能去爱我所尊敬和爱戴的熟人。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一个人年轻时,事业和生活均一帆风顺,不允许有过多的时间去分析自己的情感,并进一步追根究底。但是事后的观察和反省让我知道了原因。我了解、敬佩并尊敬的只是对方优良的品质、(博的学识和其他出众的优点,但与他一起相处,则会令我浑身难受,如同发烧一般。他的体形虽然还谈不上变形,但与常人相比无疑相形见绌。
他的手脚不仅不太安分,相反,经常会作出一些不雅甚至不友善的动作。他对自己的行为举止更是不加约束,除了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之外,到处乱扔东西,喝他想喝的任何一种饮料,只侃他认为该侃的东西。至于社交生活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老会搞错地方或乱放东西。不论对方争辩者的头衔和身份地位,他都会不分皂白地上前激烈争吵;完全不懂人有熟悉陌生、尊卑贵贱之分。他做事没有分寸,对待长者、同辈或下级都一个模式。所以不可避免地,荒谬之事频频发生。去爱这样的一个人可能吗?不可能。我能做的至多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西南非洲的霍屯督人。
记得我刚进入剑桥学习的时候,在那群偏执的神学:研究班里,有不少钟爱、卖弄学问的人士,与他们在一起,我学会了写华丽的文字,并且倾向讽刺文学,极好争辩和反驳。但我毕竟是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色,这样的处理方式根本就行不通。于是我适时地作了调整,向与其相反的特性转变。我将自己的学问深藏不露;对待他人的看法,虽经常内心不满但仍不动声色地表示赞成;遭人指责虽然通常无错却也勇于认错。如果我使你开心(你我之间),这更多的要归功于这一原则,而不是因为我个人出众的优点。
愉快这个词总是在赫薇的脑海中存在。请转告她,使你开心是她的职责,这是我的要求。我把她当成快乐的天使,不仅能使自己得到愉悦,也是别人快乐的源泉。我认为她具有一种魅力,能使唤任何人替她做任何事。作为你的家庭教师,如果她不能令你开心,这肯定是因为她不情愿,而不是她做不到。她是一名极好的雕塑家,我确信她能教你她用来娱乐人的各种方式。
在社会上,保持风格的多面性是必须的,就如同在政治舞台上一样。为了获胜,一个人必须屈服;为了晋升,一个人必须卑躬屈膝;一个人必须像圣保罗一样,能讨各种各样人的欢心,以便从中牟利。顺便提一下,通过同样的方式,男人是被剥夺;女人则是由于温顺、暗示和谦恭而赢取。戴顿先生的这些诗句既适合部长,也适合女能人:
沮丧的情人,处于低位;
弯腰制胜,下跪而晋升。
在社会上,具备骆驼品质是很有必要的。不仅如此,还必须驮得远一些,努力得久一些。因为在相当程度上,你应该在你希望相处的男人或女人身上吸取优点。在巴黎你曾发现过友好、热情的女郎吗?你是否有和她交谈的机会呢?请原谅我无礼地提此问题,我承认我这是在瞎谈我知识范围外的东西。
但是,对不大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秘密的忠实存放处。
告诉我你在巴黎娱乐的癖性和风格。在豪华的上流社交界、戏剧:、舞会、歌剧:及法:等地方,喧闹、嘈杂吗?你常去哪里?经常在哪儿独自乘坐轻马车?在一些体面的活动中参与演奏吗?对于那些在你们学:骑马的年轻法国人,你有没有试着去结识他们?是否知道他们是谁吗?在你下次来信中,请写些类似这种闲谈,我希望你能经常尊重我。
如果你常与遍布巴黎街头的许多英国绅士接触,他们又是谁?你看完《艾伯窑诺内特》这本书了吗?你精通了炫—的所有属性和效果了吗?俏皮地说,至少学会烫发式的炫—很重要。
如果你已读完了这本书,那么去请教我的朋友艾伯窑沙列特,让他对你贫乏的数学兴趣提一些建议,教你一点几何学和天文学。这并不一定能引起你的兴趣以及迷惑你的理解力,但总体上可以使你做到,不至于对这两者一无所知。最近我充当了一回天文学家,上礼拜一我给上议:递交了一份关于修改我们现在的日历、采取新型日历的议案。为此,我被迫去讲一些天文学的术语,其实我一个字也不理解,但我用心记,并向专家请教,死记硬背地讲这些行话。我多希望自己原本对这些有所了解,所以也对你寄予同样的希望。但最重要和最有必要的学问是了解自己,了解他人。这需要极大的用心和长期的经验。好好用心,久了你就会有经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