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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司马迁(4)

山戎:又称北戎,在今河北北部。公元前663年,山戎伐燕(yān),齐桓公救燕,北伐山戎。修:整治实施。召(shào)公:又称召康公,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的弟弟,姓姬,周成王时任太保,封于召:是燕的始祖政,政令。

柯之会:公元前681年,齐桓公与鲁庄公在柯(今山东阳谷县东)会盟。曹沫(huì)之约:曹沫(又作曹刿)是鲁将,在柯之会上,他以剑劫持齐桓公,迫使齐桓公允诺归还被齐侵占的汶阳之田。《公羊传·庄公十三年》对此作了详尽描述。后来,齐桓公想背约,管仲劝他实践诺言以取信于世人,终于使“桓公之信,著于天下”。

知与之为取:懂得给予是为了取得。之:结构助词(也有人看做连词),用于主谓之间,起“取消独立性”的作用,使主谓词组成为动词“知”的宾语。

拟:比,类似。三归:即管仲所筑的三归台,是供游览的台观。反坫(diàn):反爵之坫。坫是放置酒杯的土台,在堂中两个柱子之间。互相敬酒后,把空爵反置在坫上,是周代诸侯宴会之礼。《论语》:“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管仲)亦有反坫。

晏子(?—公元前500年):即晏婴,字仲,谥平。

莱:古国名,在今山东省黄县东南,公元前567年被齐所灭。夷维:即今山东省高密县。

力行:努力做事。重于齐:为齐所重,受齐国人敬重。

重(chónɡ)肉:有重复的肉食,即有两种肉菜。

危言:不畏危难而直言。危行:正直行事。

顺命:遵命行事。衡命:权衡利弊斟酌办事。

越石父:齐国的贤士。缧绁(léixiè):捆绑犯人的绳子。左骖(cān):马车左边的马。

弗谢:没有告辞,主语“晏婴”省略。谢:告辞。闺(ɡuī):内室的小门。久之:很长时间,“之”是助词,凑足音节。绝:断绝交往。

孑(jué)然:惊异的样子。摄:整理。谢:道歉。厄(è):危难。

诎(qū):屈。信:通“伸”。感寤:有所感而觉悟。寤:通“悟”。御:驾驭车马的人。

门间:门缝。窥(kuī):从小孔或缝隙里偷看。

拥:持。大盖:大的车盖。策:马鞭,用作动词,挥鞭赶车。

去:离开,离去。志念:思虑。自下:使自己处于别人之下。

乃:却。

抑损:谦卑。怪:感到奇怪。

《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都是《管子》中的篇名。《晏子春秋》,后人托名晏子作,内容是记载晏子的言行事迹。

其著书:即“其所著书”,他们所写的书。行事:所做的事情,事迹。次:编次,编写。

轶(yì)事:同“逸事”,不见于记载的事情。

孔子小之:“小”用作意动,意即看不起。《论语·八佾》:“子曰:‘管仲之小哉!’”

王:指王道,即以仁义治天下,与以武力征服天下的“霸道”相对。

这三句引言见《孝经·事君》,原文是:“子曰:‘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晏子伏庄公尸哭之,成礼然后去”一事,见《左传·襄公二十五年》。齐庄公与齐大夫崔杼的妻子棠姜私通,崔杼杀了庄公。晏婴进了崔家之门,把庄公的尸体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痛哭,然后站起身来,连跺了几次脚,尽了君臣之礼,才离开。

“见义不为,无勇”:是《论语·为政》中孔子说的话。

犯君之颜:冒犯君主的威严。“进思尽忠,退思补过”:是《孝经·事君》中的话,参见本文注。

虽:即使。执鞭:拿着马鞭子赶车,也就是做驾马车的车夫。忻慕:高兴钦慕。

译文

管仲,名叫夷吾,是颍上人。他年轻时常常和鲍叔牙交往,鲍叔知道他很有才干。那时管仲家境贫寒,(分财利时)他时常欺负鲍叔牙,而鲍叔却始终好好地对待他,并不因此而说他的坏话。后来,鲍叔侍奉齐国的公子小白,管仲侍奉公子纠。等到小白立为桓公以后,公子纠死了,管仲被囚车送到齐国。鲍叔牙就向桓公举荐管仲。管仲被重用之后,在齐国执政,桓公以此成就霸业,多次会合诸侯,一举匡正天下,都是管仲的计谋。

管仲说:“我当初贫困的时候,曾经同鲍叔一起做生意,分钱财时,往往自己多分,鲍叔却并不认为我贪财,因为他知道我家里穷。我曾经为鲍叔谋划事情,结果却弄得更加困窘,鲍叔却并不认为我愚笨,因为他知道时运有顺利和不顺利的时候。我曾经三次做官又三次被国君免职,鲍叔却并不认为我没才干,因为他知道我没遇到好时机。我曾经三次参加战斗三次逃跑,鲍叔却并不认为我怯懦,因为他知道我有个老母。公子纠败亡,召忽为他而死,我却宁愿被囚禁,甘心受屈辱,鲍叔却并不认为我没有羞耻之心,因为他知道我不以小节为可羞而以不能在天下显扬功绩和名声为耻辱。生养我的人是父母,真正了解我的人是鲍叔啊。”

鲍叔推荐管仲担任宰相以后,自己情愿位居管仲之下。他的子孙世世代代在齐国享受俸禄,得到封地的人有十几代,常常是有名的大夫。天下的人不称赞管仲的贤能,却称赞鲍叔能够了解人。

管仲执掌国政担任齐国的宰相以后,他凭借着地处海滨的小小齐国,流通货物,积贮财富,使国家富足,军队强盛,处理事情能跟老百姓同好恶。所以他说:“仓库储备充实了,老百姓才能懂得礼节;衣食丰足了,老百姓才能分辨荣辱;国君如果能遵守法度,六亲就会和睦团结。”“礼、义、廉、耻这四大纲纪不能发扬,国家就要灭亡。”“发布命令要像流水的源头,让它顺应民心。”所以管仲所讲的道理很浅显,但很容易实行。老百姓所要求的,管仲就顺应民心给予他们;老百姓所反对的,管仲就顺应民心废除它。

管仲处理国家的政事,善于利用祸事而变为好事,使失败转化为成功。他重视事情的轻重缓急,慎重地进行权衡比较。齐桓公的确是因少姬之事发怒才南下袭击蔡国的,而管仲却趁机去攻打楚国,责备楚国不向周王室进贡包茅。桓公确实是向北出兵攻打山戎的,而管仲却趁机责令燕国整治实施召公时的政令。齐桓公在柯地与鲁国会盟,后来又想背弃亲口允诺曹沫归还汶阳之田的盟约,而管仲却趁机规劝桓公履行条款从而使天下人都相信齐国,因此诸侯都归附齐国。所以说:“懂得给予就是为了更好地取得的道理,这是治理国家的法宝。”

管仲的富有可以同国君相比,他建筑了三归台,堂上设立了放置酒杯的坫,可是齐国人并不认为他奢侈。管仲死后,齐国继续推行他的政令,时常比别的诸侯都强大。此后过了百余年齐国又出了个晏子。

晏平仲,名婴,是齐国莱地夷维人。他侍奉齐灵公、庄公、景公三代,凭着他的节省俭朴,努力做事,为齐人所敬重。他当了齐国宰相以后,吃饭从来没有两盘有肉的菜,侍妾不穿绸缎衣服。他在朝上时,国君有话问到他,他就直言回答;无话问到他,他就正直地做事。国家的政治清明,他就遵从政令行事;国家的政治不清明,他就权衡利弊斟酌办事。因此,他能历仕灵公、庄公、景公三代,名扬诸侯。

越石父是个贤能的人,他因犯罪而被绳索捆绑押送。晏子外出,在路上遇到了他,晏子就解下车子左边驾车的马为他赎罪,同他一起坐车回家。晏子没有向越石父告辞,就走进内室好长时间,越石父就请求同他绝交。晏子大吃一惊,急忙整好衣冠道歉说:“我虽然没有仁德,可是我把您从危难中解救出来,您为什么提出绝交这么快呢?”越石父说:“不是这样。我听说君子在不了解自己的人那里受到屈辱,但在了解自己的人面前受到尊重。当我处在绳索捆绑之中时,那些人是不了解我的。你既然觉悟到了并赎我出来,这就是我的知己;知己而待我无礼,那我还不如被捆绑好呢!”晏子于是就请他进来待为上客。

晏子做齐国宰相,有一天坐车外出,他的车夫的妻子从门缝里偷看她的丈夫。只见她的丈夫给宰相驾车,支起车上的大伞盖,挥鞭赶着驾车的四匹马,神气十足,非常得意。不久,车夫回到家里,他的妻子要求离去。丈夫问她离去的原因。妻子说:“晏子身高不满六尺,却做了齐国的宰相,名扬诸侯。今天我看他外出,思虑深沉,常常表现出谦卑的神态。而现在你身高八尺,却给人家做车夫,可是你的心意反倒自以为满足了,我因此要求离去。”从此以后,她的丈夫自己就谦虚谨慎了,晏子觉得很奇怪,便问他,车夫如实相告。晏子便推荐他做了大夫。

太史公说:我读了管子的《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又读了《晏子春秋》,他们的言论记载得很详尽啊。读了他们的著作以后,还想观察他们的行为,所以就编列了他们的传记。至于他们的著作,社会上已有很多,所以不再论及,只记载他们的逸事。

管仲是世人所说的有才干的大臣,可是孔子却小看他。难道是因为孔子认为周朝政治衰微,桓公既然贤明,而管仲并没有勉励他行王道,竟然辅佐他成了霸主吗?古语说:“顺从君王的美善之举,匡正君王的过失错误,就能使君臣相亲。”这难道就是说的管仲吗?

当晏子伏在庄公的尸体上大哭,尽了君臣之礼离开的时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遇见坚持正义的机会,却不去做,就是没有勇气”的人吗?至于他的进谏,敢于冒犯君主的威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上了朝就想竭尽忠心,退了朝就想弥补过失”的人啊!假使晏子还活着,我就算是给他拿着马鞭赶车,也是高兴钦慕的。

绝妙佳句

管仲——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晏子——以节俭力行重于齐,食不重肉,妾不衣帛。

原文

吴起列传

吴起者,卫人也,好用兵。尝学于曾子①,事鲁君。齐人攻鲁,鲁欲将吴起,吴起取齐女为妻②,而鲁疑之。吴起于是欲就名③,逐杀其妻,以明不与齐也④。鲁卒以为将。将而攻齐,大破之。

鲁人或恶吴起曰⑤:“起之为人,猜忍人也⑥。其少时,家累千金,游仕不遂⑦。遂破其家。”乡党笑之⑧,吴起杀其谤已者三十余人,而东出卫郭门⑨。与其母诀⑩,啮臂而盟曰:“起不为卿相,不复入卫。”遂事曾子。居顷之,其母死,起终不归。曾子薄之,而与起绝。起乃之鲁,学兵法以事鲁君。鲁君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夫鲁小国,而有战胜之名,则诸侯图鲁矣。且鲁卫兄弟之国也,而君用起,则是弃卫。鲁君疑之,谢吴起。

吴起于是闻魏文侯贤,欲事之。文侯问李克曰:“吴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于是魏文侯以为将,击秦,拔五城。

起之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襄赢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文侯以吴起善用兵,廉平,尽能得士心,乃以为西河守,以拒秦、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