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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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夏琳和钱总第二天就从澳门返回蛇口。钱总直接飞回秦河,操作汇款事宜。

接下来的几天,武锐锋一直没有回家。夏琳知道他很忙,尽量不让他分心,但每次打他的手机都无人接听,打到办公室,有时武锐锋的秘书杭雁辉告诉他,武锐锋在开会,或者去了新加坡项目的封闭开发中心,总之不方便接电话。

开始的时候,夏琳并不在意,但几天下来,心里免不了有些疑惑和焦虑:武锐锋从来都很忙,但是也没有忙到几天不通音讯,这是怎么回事?

这天下午,她将钱总从秦河汇来的第一笔200万人民币,按要求汇到他在香港的私人账户,又给武锐锋去了电话,照例无人接听。行政部却打电话告诉她,刚给她配了辆新车,中国红的丰田佳美,她试了试车,向杭雁问清楚武锐锋就在大梅沙,二话没说直接开车去了雅兰酒店。

夏琳刚进雅兰酒店宽敞明亮的大堂,迎面碰到坦克从电梯里出来。

“哎,小夏,你怎么在这?”坦克很意外,也很高兴。

“我来看看武锐锋,他在吗?”夏琳的脸有点红,新手开车的紧张还留在脸上。

“哦,他在807,我带你去吧。”

恒佳将8-10楼都包下来,现在正是晚餐时间,工程师们都准备下楼就餐,每个房门都大敞着,有的很安静,有的传出激烈的讨论声。

807的房门也开着,夏琳刚走近,就听见武锐锋不满的声音:“这才几天呀,你们的进度就拖下来了,我怎么跟老板交代呢?”

另一个声音低声解释道:“我们组刚刚拼完香港项目,大家都很累,没法和坦克他们相比。”

“累?谁不累呀?……”

听到这里,坦克朝夏琳扬了扬眉,将她带到一边:“他在发脾气,咱们等会再进去吧。”

“他干嘛要发脾气呢?那个人是谁?”在夏琳的印象中,武锐锋虽然也向范胜轩那样急躁,但很少像这么大嗓门地斥责人,不给别人一点说话的余地。

坦克在一旁告诉她,研发部分成两个团队,比赛完成新加坡项目,那个被训的叫胡强,是另一个团队的负责人,因为比自己团队的进度慢了,武锐锋正对他施加压力。

“那你不能稍稍等他一下?”

“我是稍稍悠着呢,但也不能拖进度啊,不然现在挨训的肯定是我。”坦克无奈地说。

夏琳这才注意到他面容憔悴,眼睛布满血丝,可能不知道连续熬了几个通宵。

“那你现在怎么样?”

“不怎么样,熬着呗。”坦克对自己的现状确实很不满,他在恒佳苦干了多年,是业界公认的研发高手,但现在想出来创业,才发现手头并没有多少资金,他的收入主要是恒佳的内部股,虽然内部股分红相当高,但这些分红,也主要是以更多的内部股发放的。

这个问题夏琳眼下也碰到了,武锐锋早就答应她买房子,但他的财富也主要以内部股的形式垫在恒佳,手头没什么现钱,武锐锋没打算离开恒佳,就不会提出卖掉自己的内部股,因此买房的事就拖了下来,现在钱总的话给了她一条思路,也许自己可以通过为钱总这样的转款,把买房的钱积攒出来。

所以最后钱总坚持要酬谢她时,她没有坚拒。

但坦克却想离开恒佳,他心里就免不了揣着些问题:这些内部股的价值到底是多少?自己该不该和范总去谈谈呢?是在新加坡项目迫切用到自己的现在去谈,还是等项目结束后再去呢?

“我觉得你还是等项目玩了再谈吧,老范那人,你知道的,最不喜欢别人拿他一把了。”夏琳知道范胜轩控制欲很强,他喜欢主动给予别人的快感,而讨厌被人追着索要,即使这种索要是合理、合法的,他也可能认为是不合情的,这样谈起来就效果很不好。

“难道我就喜欢被人拿着吗?我这就得跟他去谈,等项目完了,正好办完离职手续,拿钱走人。”坦克干脆果断地说,他知道恒佳的离职手续非常繁琐,耗时很长,尤其是对他这样一个重要角色,恒佳当然不肯轻易放他走,但外面创业的机会,却稍纵即逝。有时坦克会想,正是为了不让重要的员工能抓住宝贵的创业机会,所以恒佳对越是重要的员工,离职手续越慢。

“那你可得注意说话方式,先答应老板一定会把手头的事干完。”

俩人说了一阵子话,只见胡强拖着沉重的脚步,没精打采地从807出来。

“你快去吧,不过也要注意说话方式,他可能正在气头上呢。”坦克笑着朝夏琳做了个道别的手势,转身下楼去吃饭。

夏琳走进807,悄悄关上门,发现武锐锋正仰坐在圈椅上,双手撑着书桌的边缘,一脸严肃地对着空中较劲。

“在忙什么呢?也不接别人的电话。”夏琳欢快地走过去,几天不见,武锐锋的脸廋了一圈,胡子拉碴,面色干枯,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摸他的脸庞。

“咦?怎么不说话?太累了吧!”武锐锋猛地将头侧向一边,见躲不开,伸手将夏琳的手拨拉开。

“你怎么啦?好像不认识啦?”几天打电话没人接的委屈,涌上了夏琳的心头,她的话音带着哭腔。

“你10号那天晚上去哪里啦?”武锐锋边说边用铅笔戳着书桌。

“那天……”夏琳回忆起来:“啊,我去了澳门。”

“哼,我一不在,你就悄悄去了澳门,平时就在家装着给我看,是吗?”武锐锋冷言冷语地说,他向往的家庭生活,是女人应该在家等丈夫回来,当他和夏琳同居时,夏琳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即使偶尔不能先回家迎候他,也一定会打电话告诉他,这使他感到很欣慰。但那几天,武锐锋加班,没有常回家,突然回家时,夏琳不在,而且没有电话,这使他怀疑夏琳其实不爱呆在这个他们共同的家里,以往的常常在家,只是违心装出来的。

“我干吗要悄悄去?我打过电话给你,我也不用装什么给你看。”武锐锋的话听起来很让人窝火,但夏琳忍了忍,耐心解释道。

“打过电话吗?我怎么没收到?不过我可以查查。”

自从10号那晚没见到夏琳,武锐锋的心理就憋着一团火,现在这团火终于有了可以发出来的机会,即使在这时,他也没有失去判断的智慧,而是摸出手机,迅速找了一遍:“10号晚上,你确实打过电话,不过我没接着。”

“我去的前一晚,也就是9号,给你打过,你接到了。”夏琳觉得自己这样和武锐锋辩解,真是没有意思,她恨不得拔腿走人,但又不忍把局面搞得更僵。

“噢,你是来过电话,当时他们给我讨价还价研发进度的事,我接电话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这算我不对。”武锐锋智商很高,为人处事黑白分明,批评起人来很尖刻,但认错也非常爽快。

“就为这事,你几天不接我的电话?”夏琳听了他的解释,气得有些哭笑不得。

“呵呵……”武锐锋不好意思地笑了。

“要是我不找你,你就永远这么僵下去啦?”

“那倒不会,我的心理转过弯来,就会找你的。”武锐锋总算说了句漂亮话,但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心里能否转过弯来。忽然,他又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没事去澳门干吗?”

“老范来了个客人,你知道,就是秦河那个钱总,让我陪着去香港办点事,顺便去澳门。”

“那你陪他看艳舞啦?”武锐锋又有些不高兴了。

“没有,他自己去的。”

“是吗?”武锐锋摇摇头不相信,因为陪客人去澳门,一定会去赌博和看艳舞,澳门除了这两项,还有什么值得内地人趋之若骛的呢?

“去了就去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不着为自己掩饰。”武锐锋最不喜欢别人说谎。

“没去就没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吗掩饰它!”夏琳针锋相对地抢白道。

“好,那我相信你。”

见武锐锋退了一步,夏琳这才解释道:“我看钱总那意思本来是想请我一起去的,不过他要求我办事,也许想在这件事上给我留个好印象吧,就没邀请我。”

“噢,他要你办什么事?”武锐锋伸手将夏琳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夏琳摸着他头上扎人的头发,将钱总要把钱打到香港的事说了一遍。

“老范怎么安排你做这种事?”武锐锋又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夏琳对范胜轩有一种纯朴的忠诚,这种忠诚有时显得有点傻,而范胜轩在这件事上,正好利用了夏琳的忠诚。

“怎么啦?还硬塞给我1%呢。”夏琳这次帮钱总转了200万,钱总不由分说,就要去她的招商银行一卡通号码,往里面汇了2万块,这笔钱虽然不多,但也让夏琳有些喜滋滋的。

“你想想,内地一个国企的老总,哪来的上千万,这摆明了就是要把黑钱转出去嘛,你帮他做这事,风险可不小。不行,这事我得去和老范说一下。”

“你能为我着想就好,老范那边就算了吧,会影响你们的关系,我以后自己多注意就是了。”直到这时,夏琳才感到肚子咕咕叫了很久。

“哟,早该吃饭了!”武锐锋拉起夏琳,双手捧着她发烫的面颊,俩人一步一挪来到大圆床旁边。武锐锋轻轻地将她按倒在床上:“那天晚上你没在家,我好怕你就那么消失了,但又不敢去找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我答应,但你也要永远不离开我。”夏琳吻着武锐锋说。

“我永远也不离开你。”武锐锋发誓道,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来,粘到夏琳的脸上。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恒佳董事长王连富独自一人,在王府半岛酒店的凰厅迎候牛副部长。

凰厅装点得像北京的老式庭院,雕花的窗棂、古旧的地板、发黄的山水画、黑漆漆的宫灯、身着红色旗袍的小姐,唯有菜系是现代的正宗粤菜。

王连富不知道牛副部长将他招来北京有何贵干,也不知道晚宴为何要定在这里:“这地方完全是用来蒙老外的嘛!老牛怎么喜欢这调调?”

王连富坐在贵宾房硬邦邦的桃木椅上,打量着四周的仿古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叹口气,按下通话键。

电话是江阳市李市长来的,他说自己为王连富留的那块地,最近又升值不少,不过如果不马上定下来,他很难再留下去了:“老王,这事您得抓紧哪,我这边眼热的不少。”

恒佳到江阳去办分公司的事,王连富一直没有做通范胜轩的工作,但他舍不得放弃那块风水宝地,因此面对李市长的催促,王连富一直含含糊糊地拖了下来。在来北京之前,他再次和范胜轩谈过,但对方的立场依然没有改变。

他一接到李市长的电话,就有些头痛,但现在他打算长痛不如短痛:“老李,那件事,我们开了好几次董事会,觉得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这事只能忍痛割爱了。”

“老王,您怎么说变就变呢?”

正说到这里,牛副部长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昂然走进房间。

王连富马上站起身:“老李,我这还有点事,回头再说吧。”伸出右手快步朝牛副部长迎上去,虽然脸上的表情已调整到恰如其分热烈和恭维,但心里却对李市长充满歉疚,对范胜轩产生强烈的懊恼。

“吴大姐没来?”王连富特意准备了一只野山参送给吴大姐,在私下场合,他从不称对方的官衔。

“她呀,忙着练歌呢。”牛副部长和王连富很熟,自然而然就在八仙桌的主位就座。

“我给您点了燕窝炖莲子,您还要点什么?”

“随便,随便好了,”牛副部长挥挥手,在他看来,点菜是下人的事,他从不愿为此操心。

王连富就“随便地”点了鸡煲翅和清蒸石斑鱼,酒只要了牛副部长喜欢的十年醇花雕。

“怎么样?最近生意如何?”尽管牛副部长和王连富很熟,但他还是没有直入主题,他觉得那样显得自己求对方卖公司似的。

“不怎么样。您是知道的,北京的订单咱们算是拿下了,但恐怕这次得亏几千万。”

“有那么多?”牛副部长不是外行人,他知道恒佳这次是流血抢单,但不清楚会亏那么多。他听王连富叹了一阵子苦经,体贴地问:“这么一来,公司的资金会有点紧张吧?”

“那还用得着说!形势不好,银行的贷款收得很紧,客户的回款又拖得贼慢,老范那边时不时要到我这里来调资金;可我又何曾容易呢!”

“纯粹靠自己搞是有点累。你看咱们这个王府半岛酒店,实际上原来就是王府饭店,经营得很一般,后来引进香港半岛集团进行管理,虽然酒店的名字改了,但经营还是上去了。”牛副部长之所以挑这家酒店吃饭,就是想用这个案例说服王连富,虽然他看王连富现在的情绪不需要这段过渡,但还是把原来准备的话说了出来。

“要是恒佳有合适的合作伙伴,那当然也不错。”王连富给牛副部长又斟满了花雕。

“老王,如果真有那么一家外资想参股你们,你觉得怎样?”牛副部长接过酒杯,停在空中问道。

“只要价格合适,我认为可以谈。您有这种对象吗?”王连富挑起眼帘,注视着牛副部长,他知道对方是有身份的人,现在提这个问题,绝非空穴来风。

“美国爱西公司。”

“哦,是他们。咱们两家在市场上可没少打仗,这样也好,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王连富举起酒杯,和牛副部长干了一杯:“关键还是价格。”

“如果他们想收购恒佳,做大股东呢?”牛副部长进一步试探道。

“这个……我个人没有意见,”王连富没有说,他实际上欢迎收购,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摆脱范胜轩的控制了:“只是,老范可能有想法。恒佳是他的命根子。”

“我听说爱西有一个方案,即使收购也要保持原有的经营团队不动,老范还能像以前那样,既是股东又做总裁。”

“嗯,这就比较好谈。”王连富虽然喝了点酒,但头脑十分清醒,他拿了根筷子在桌布上,边比划边对刚才的谈话作了回顾,然后总结道:“爱西要参股,并且还让老范来主抓,这是没问题的。我们一直在商量引进战略投资者,关键是参股多少?以什么价格进来?至于收购的话嘛,我个人认为可以谈,只是收购能不能通过反垄断审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