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启皇帝天生就是个能工巧匠的料,他做的木工活在当时堪称一绝。他把朝政放手交给魏宗贤管理,每天将自己关在深宫研究他的木工活,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境地。
现在,见赌仙竟要把皇上的东西当赌注,魏二虎能不吃惊吗?赌仙见魏二虎面露疑惑,微微笑道:“魏掌柜是不是觉得在下用十灯屏做为赌注是对皇上的大不敬?”赌仙说到这儿,拉着魏二虎和赌神看了看屏风上雕的一首诗。魏二虎不认得几个大字,把身边的账房叫过来,账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御制十灯屏,司农不患贫。沉香刻寒雀,论价十万缗。”
好家伙,就这一个十灯屏居然被卖到了十万缗的高价。账房说:“掌柜的,这是当今皇上的外卖之物。这上面的题诗就出自一个买家的手笔。”
原来,天启皇帝还有一个乐趣,就是活儿做好后,让太监化装成平民百姓卖到市面上。看着每次卖回来的白花花银子乐得合不拢嘴,市面上有不少天启皇帝的作品,所以把这个十灯屏当赌注并不是对皇帝的冒犯和大不敬的行为。
赌仙说,这个十灯屏就是他花了十万缗的高价从一个藏家的手里买来的。最后,赌神只好答应十灯屏做为赌仙翻本的资本。两个人又一番豪赌,结果,赌仙不但没有翻本,反而将十灯屏输给了赌神。赌仙只得悻悻而归。
赌仙走后,赌神对魏二虎说,十灯屏虽好,必竟只是个物件。虽然当初花了是赌仙十万缗的高价买下,但在他的眼里一文不值。他之所以答应赌仙,就是想让他输得心悦诚服。最后,赌神说:“魏掌柜,听说咱们的九千岁也是赌场上的好手,我想求您把我介绍给九千岁,我没白在赌桌上混一场。”没等魏二虎表态,赌神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到了他的手里。魏二虎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见了银票立马答应照办。赌神对魏二虎说,他要把蠃的这个十灯屏送给九千岁做见面礼。
魏宗贤一见十灯屏,就喜欢上了赌神。一是赌神有一手技术高超的赌技,再就是因为他送给他的这个十灯屏。魏宗贤贵为九千岁,皇上赏赐的东西何止千万?可偏偏就没得过皇上赏赐的他亲手制做的木工。有一次他向皇帝讨赏,可皇上却以制作不佳婉言拒绝了他。魏宗贤知道,皇帝对自己的活儿看得比什么都贵重,因此也就打消了向他讨赐的念头。没想到,魏二虎介绍来的赌神竟然将蠃来的皇帝力作送到了自己手上。所以,一见赌神送来十灯屏,心里非常高兴。
魏宗贤久有篡位之心,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将皇帝取而代之的办法,所以,每天晚上,看着皇帝的十灯屏,篡位的野心在一点点膨胀。
赌神会来事儿,魏宗贤很喜欢他,不久,就让他成了身边的红人。
这天晚上,魏宗贤独自一人坐在灯前寻思篡位的计策。为了给篡位扫平道路,他害死了不知多少忠臣良将,现在,正思谋着怎样铲除刚刚兴起的东林党呢!
突然,几个熟悉的身影在十灯屏后缓缓地走出来。魏宗贤一看,顿觉头皮发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涌起。
原来,这几个人竟是被他害死的支持东林党的朝中重臣。这些人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大呼“女鬼子”还我命来。女鬼子就是魏字,魏宗贤吓得魂不附体,大呼救命,可无论他怎么喊,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这六个一个个张牙舞爪吐着鲜红的舌头向他扑过来。
“有鬼呀!”魏宗贤大叫一声,睁眼一看,刚才做了个恶梦。几个贴身侍卫破门而入,魏宗贤的心这才稍稍安稳下来。
打那儿以后,魏宗贤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恶梦连连。这天,魏宗贤又梦见了索命的鬼魂,惊醒后,跟随侍卫进来的还有红人赌神。赌神说:“千岁,小人有一法可破您身边的鬼魅。”魏宗贤一听,好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立即让赌神破解。赌神摆上香案,披头散发,踏金罡,步北斗,嘴里念念有词,最后求了道符,缝在了魏宗贤贴身内衣香囊里。这赌神还真有二下子,做完法写完符后,魏宗贤再也看不到什么鬼魅了。所以,对赌神更加器重了,寸步不离左右。
这天,魏宗贤正在府中休息,有人急报说,皇上驾崩了。魏宗贤早就想取而代之,见皇上驾崩了,面上落泪,心里却乐开了花。
原来,天启皇帝游湖,自己和两个小太监划着小船,不幸坠入湖中,虽然没被淹死,却感上了风寒,全身臃肿,日子不多就死了。
天启皇帝驾崩,魏忠贤就坐不住了。一天深夜,魏忠贤就和拥他的干儿子兵部尚书崔呈秀商议,崔呈秀审时度势,认为时机不成熟,弄不好会有灭族之灾,劝他先在皇族近支中拥立一个傀儡皇帝。两人正密谋,忽听房顶瓦响。崔呈秀开门到外一看,原来是只叫春的猫。不久,魏宗贤拥戴了天启皇帝的异母兄弟崇祯皇帝继位。
这天,魏宗贤在府里和赌神谈论赌技。赌神说:“千岁的赌技真是一日千里呀!”魏宗贤洋洋得意说:“我自幼嗜好此道,因为赌,我才因祸得福有如此地位。同样是因为一个赌字,我才对你如此赏识。”赌神说:“宰相家奴三品官。千岁,小人自投靠您才有今日之荣呀!”魏宗贤拍了拍赌神的肩膀道:“好好跟着我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当上真正的三品官,回去后光宗耀祖。”
赌神咧嘴一笑,总管进屋禀报,外边来了不少锦衣卫。魏忠贤正要发作,却见不少锦衣卫早就冲进府内。魏宗贤管理着东厂,管着锦衣卫呢,正要训斥,忽见赌神站到他面前,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绫,一改往日的卑躬屈膝,厉声喝道:“魏宗贤接旨!”
魏宗贤傻了眼,这赌神的袖子里怎么有了圣旨呢?正在颖惑,就听赌神展开圣旨读道:“逆恶魏忠贤,盗取国柄,陷害忠良,罪当死,现姑且念其旧情,从轻降发凤阳,看守皇陵,永不进京!钦此!”
魏宗贤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这个赌神,怎么摇身变成了钦差大臣了呢?赌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说:“千岁,您还不知我的真实身份吧,事到如今,我也就不便隐瞒了。我是当今皇上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魏宗贤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赌神竟是崇祯跟前的人。
“千岁,还记得当初我送你的那个十灯屏吗?”赌神笑着问。
魏宗贤心想,这十灯屏难道还有什么名堂吗?未等魏宗贤问起,赌神说:“当今皇上早就对你专横朝野心存不满,立志为大明王朝除掉你这个祸国殃民的阉官。可是,以他的力量是绝对不能和您抗衡的。于是,就从您的嗜好入手。”
“从我的嗜好入手?”
赌神点头:“对。圣上年纪小,但却深谋远虑,他知道你嗜赌,于是,就让我和赌仙故意较量,引起和你有关系的魏二虎的注意。赌仙故意将十灯屏输给了我,然后,我通过魏二虎将它送给你。这十灯屏早被涂抹了迷药,每到晚上,就会使人心神不宁,产生幻觉,说出心里话。你看到的鬼魅,其实都是你心虚所致而产生的幻觉。”
魏宗贤问:“可是你给我做了符法后鬼魅就没有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赌神说,他将香囊里缝进了朱砂,朱砂有安神之功效,再加上他悄悄擦拭掉了表层的迷药,所以,自然就看不到幻像的出现。取得了魏宗贤的完全信任后,及时将魏宗贤的一举一动反馈给崇祯。
魏宗贤做梦也没想到,他亲手挑选继位的崇祯早就打了他的主意,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小皇帝会如此深藏不露。魏宗贤因赌得福,却也因赌而亡命。
雪地狐智斗阚老勺
庚子年的时候,盘山有一个叫阚老勺的混混头。白天,阚老勺就是普通老百姓一个,到了晚上,就成了杀人越货的魔王。
这天,阚老勺拎着鸟笼子到了五福星茶楼。伙计刚上完茶,阚老勺就听对面桌子上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在说话。可听着听着,阚老勺就听不下去了,原来,这两个人当着他的面议论他呢!
高个儿说:“我看这个鸟笼子里的八哥和它的主人一样黑。”矮个儿接过话儿说:“要我看,它主人的脸还不如这只八哥呢!”
居然有人当面跟他叫板!阚老勺火冒三丈,走到这两个人面前说:“知道我是谁吗?”他本以为这两个小子会吓得向他赔礼道歉,没想到高个儿冲他说:“你不就是阚老勺吗?盘山城内谁人不认识你阚三爷?”矮个儿也讥笑说:“阚三爷大名谁人不知?您一跺脚,整个盘山都得晃三晃。”阚老勺心说,这两个小子今天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我阚老勺是好惹的吗?想到这儿,扬手就给了矮个儿两个嘴巴。这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下楼走了。
这天,阚老勺正在炕上和新娶的四姨太孟金玉抽大烟,突然闯进一队荷枪实弹的衙役来。领头的王麻子手里亮着匣子枪,一进门就吩咐手下将他绑起来。阚老勺问:“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麻子说:“三爷,半个月前,您在茶楼打了人,对吗?”阚老勺点了点头说:“是有这么回事,可是他们先对我不敬的。”王麻子这才告诉他,其中的一个是盛京巡抚玉明的干小舅子,干小舅子将此事告诉了玉明,玉明这才亲自下令盘山县衙门缉拿他的。
怪不得那天那两个人得意洋洋,原来,是盛京将军玉明的干亲。他阚老勺再厉害,也不敢跟巡抚大人作对啊。就这样,阚老勺被关进了监狱听候发落。有一天王麻子在牢房里请他喝酒,他向王麻子请教救他的办法。王麻子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从牢里头出去,办法到是有一个。”阚老勺忙问王麻子什么办法。王麻子说:“准备二十万两银子,将这二十万两银子送给巡抚大人的干小舅子,你这条命没准就能保下来了。”
嘿,娘的,二十万现银换条命,这巡抚大人的干小舅子的嘴巴可真值钱,可要不这么做,兴许这条命还真就没了。尽管阚老勺心疼得直挠炕席,还是让三姨太孟金玉去办这件事儿。通过王麻子,孟金玉见到了挨嘴巴的矮个儿。自然,阚老勺就从牢里头放出来了。
阚老勺想,矮个儿是玉明的干小舅子,两个嘴巴就讹了我二十万两银子。不行,这口恶气得出。我阚老勺的钱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吗?他讹了我二十万,我再给他绑回来!想到这儿,阚老勺就吩咐几个手下,一天夜黑风高的晚上潜入矮个儿的住所。到那儿一看,矮个儿早就不见了。直到这时候,阚老勺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想找到王三麻子理论,可一想,王三麻子和那个矮个儿合伙算计他,能跟他说实话吗?阚老勺即生气又窝火,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这天早上,手下递进来一张大红的请柬。请柬写得清清楚楚,一个叫张雨亭的人请他晚上在醉仙楼赴宴。阚老勺犯开了合计,在盘山,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没有几个他不认识的,这张雨亭是何许人也?阚老勺思虑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如约赴宴,他要看看这个张雨亭究竟是谁,请他赴宴出于什么目的。
晚上,阚老勺坐了一乘软轿,在手下的陪同下来到了醉仙楼。阚老勺一进门,酒楼的伙计就迎了上来:“三爷,您请。有位客人在四楼的雅座等您好半天了!”
阚老勺推门一看,太师椅上端坐一位头戴黑呢礼帽,身穿绸面长衫,脚蹬千层底的燕尾布鞋,年龄在三十不到的小伙儿。阚老勺一看,小伙儿竟是盘山最有钱的财东张老疙瘩!阚老勺心里不由一紧,这张老疙瘩请他赴什么宴啊?难道,是那件事儿败露了?可一想,不对,如果那件事儿露了,县衙门里的人早就来找他的麻烦了,他张老疙瘩还犯得着在这儿客客气气请他吃饭吗?想到这儿,阚老勺抱拳拱手:“原来这张雨亭就是您张老疙瘩啊!”张老疙瘩回礼说:“雨亭是我的字啊,张老疙瘩是我的绰号。三爷大名,谁人不知?我今天请三爷来,就是为了想结交三爷这样的朋友。”阚老勺的脑袋飞速地旋转,这张老疙瘩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老疙瘩说:“三爷,我今天请您到这儿,一来是想请您喝点酒,联络联络感情,这二来嘛,就是想让三爷鉴别一样宝贝。三爷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来人,将宝贝呈上来!”阚老勺有些洋洋得意,这张老疙瘩还真拿他当见过世面的朋友了。他让他鉴定的究竟是什么宝贝呢?
手下人盛上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张老疙瘩就将檀木匣子放到了阚老勺面前。阚老勺打开檀木匣子,里边只见一层黄绸,揭开黄绸一看,下面竟是一只纯金打造的扳指!这只金扳指小巧玲珑,做工精细,是金银首饰里罕见的珍品。阚老勺一见,脑袋当时就嗡地一声。为什么?这只金扳指他再熟悉不过了。几个月前,阚老勺盯上了张老疙瘩。这张老疙瘩开着大烟倌,听说白花花的银子多得拿车拉。有一回,阚老勺在窑子里见张老疙瘩为了争夺一个窑姐一个晚上就花了五百两银子,就知道张老疙瘩的确是个有钱的主儿,就将他给绑了票。好家伙,阚老勺一下子就要了二十根大黄鱼(金条)。
当时,阚老勺让张老疙瘩写信,让家里人拿出五十根大黄鱼,不然,就撕票。虽然张老疙瘩看不清绑他之人的真面目,可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顺着绑匪的意给家里写了封信:我有急用,请付来人五十根金条,不得延误。
手下交差,带回来四十九根条和一些金首饰,来人说,三夫人说了,家里只有四十九根金条,差的那根让这些金首饰相抵了。
阚老勺接过黄鱼和首饰就将张老疙瘩给放了。阚老勺也喜欢这只小巧精致的金扳指,还为此夸耀了那个手下几句呢!这只金扳指前段时间一直带在手上,后来他记得清清楚楚有一次放在口袋里,后来可不知为什么就没了,不知怎么竟又到了张老疙瘩手里。难道,这张老疙瘩会搬运术?见阚老勺满面疑惑,张老疙瘩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