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锅盔刚才留个了心眼,听见枪响,就从马上滚落诈死,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这时,在一旁吓得抖如筛糠的翠翘战战兢兢地说:“杜老爷,念我在杜家给您当了这么多年儿媳妇,您就在这最后关头怜悯我一下吧!我怕血,最见不得红,您就给我来个痛快的吧!”翠翘说到这儿,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滚了下来。
翠翘哭时尤如梨花带雨,杜老爷不由生了怜爱之心,走到翠翘面前说:“翠翘,如果你能一如既往,我不计前嫌,你还是我杜家的好儿媳,我又怎么会舍得对你下手呢!”翠翘苦笑了一下说:“杜老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和您必竟公媳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好处我都记在心里呢!杜老爷,您过来,我有句话想跟您说一下。”杜老爷对锅盔使个眼色,锅盔知趣地转过脸儿去。杜老爷来到翠翘身边说:“翠翘,有啥话你就说吧,这儿就咱俩,没外人。”
这时,杜老爷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翠翘突然挣开他得意地笑呢!
“翠翘,你、你……”
原来,翠翘趁杜老爷一个没留神,腾出一只手来从怀里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剪刀,扎在了杜老爷的后背之上!
就听翠翘说:“杜老爷,别再做梦了!我翠翘岂是背父求生的不孝之女!你这个损人利己的家伙,终于有了今天,哈哈哈……”
杜老爷用手指了指在一旁狂笑的翠翘,一阵巨痛袭来,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翠翘正想逃走,被站在一旁的锅盔回手一枪击中后心。锅盔赶忙过去将杜老爷抱到了车上,拼着命地将车往回赶。锅盔就近找了一个坐堂的先生,拔出了杜老爷背上的剪刀,上好了止痛止血的药,又抓紧时间往回赶。等他醒来的时候,锅盔正在一旁守候。锅盔告诉他,翠翘已经被他开枪打死了。
晚间时分,锅盔赶车拉着杜老爷送回了乱木岭,此时,杜老爷只有呼出去的没有呼进出去的气了。这时,他微微睁开眼睛,似乎要说什么,可他终于什么也没说,看了看长文,颤抖着手微微指了指西墙,头一歪,辞世了。
8
杜老爷死后,长文没了管束,就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赌博,逛窑子,抽大烟,想干啥就干啥。
最近,长文和开药铺的张庭芳的媳妇白碧云勾搭上了。张庭芳给人家开错药吃死了人吃了官司,药铺被查封不说,还被谋害论罪吃了枪子儿,只剩下刚刚娶进门不到一年的媳妇白碧云。没事的时候,长文就拎上一袋面或是几斤肉,以帮扶为由常去张家串门。一来二去,两个人有那个意思了。
这天中午,长文又扯上一块上好的料子来到了张家。恰巧,张家的大门关着,隔着门缝儿朝里边一望,屋门又开着。长文心想,这娘儿们一定在屋子里睡午觉,心里头不由一阵狂喜,看了看四处无人,就顺着院墙边上的老柳树跳到了院子里。长文蹑手蹑脚走到了窗前,他透过窗子上糊着的纸的缝隙,无意间窥见白碧云在洗澡。长文就悄没声儿地进了屋,绕到了白碧云的背后,一把从身背后抱住了白碧云软绵绵白皙皙的身子。白碧云刚开始吓了一大跳,一见是长文,娇嗔道:“死鬼,吓了我一跳!”说着话就伸出胳臂蛇一般地缠绕住了长文的脖子。这时候,有一条人影在窗外一闪,就不见了……
长文和白碧云粘上后,对巧巧更加视若旁物,弄得巧巧暗地里总是一个人悄悄地掉眼泪。
她火热泼辣,她一想与其守在丈夫身边碍眼,还不如回娘家清静一些日子,于是便向长文提出要回娘家。长文一听,正中下怀,马上就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巧巧提出要锅盔送她。长文想没想就答应了。他现在的心思全在白碧云软绵绵的身子上呢!
这天,锅盔和巧巧赶上暴雨,两人住在了大车店。
锅盔给大少奶奶安排了一间僻静一点的房间,要了壶热茶,跟大少奶奶聊起天来。这巧巧虽然性情泼辣,家里的伙计长工们都惧她三分,可独对锅盔好,全无少奶奶的架子,总是说,“别叫我少奶奶,我听了心烦;其实,按年纪来说,我比你还小好几岁呢!没人时叫我的名字就行了。”锅盔说:“这可不行。再怎么说我也是伙计,您对我好,我下辈子都不会忘记,可我又咋能乱了规矩!”每次,巧巧都被逗得抿嘴直乐,也不再说什么了。可锅盔从不敢迎大少奶奶的目光。他总觉得大少奶奶那双水灵的眼睛里蕴含着什么内容,似乎有点火辣辣的味道。
外边下着大雨,屋里空气很闷,可丝毫也没有影响俩人交谈的兴致。锅盔刚开始有些拘谨,可见大少奶奶心绪很好,不由得轻松多了,话儿也多了,逗得大少奶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大少奶奶,大伙儿都说咱家那个玉琮是个宝物,是真这样吗?”锅盔自知失言,慌忙将脸扭向窗外。
“你咋想起问这档子事来了?”巧巧轻轻地问。
锅盔忙低声产:“听大伙儿这么说,我只不过感到好奇,随便问问。”
巧巧看了看锅盔,说:“是有这档子事。要不是因为这个玉琮,老爷也不会死啊!看来,这个玉琮来路不明,要不然,老爷咋结了这么大的仇把命都搭上了?二少奶奶和管家也死了,唉,我看这东西不卖留着早晚也是个祸害。说起来我嫁到他们家,这东西我一眼都没看着;也不让我看,说女人看了会冲撞那宝物的灵气。”巧巧说着竟叹了口气,泪光直闪,显得很激动。
“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锅盔问,“是不是我招您生气了?”
巧巧低颤着声音说:“锅盔,一提起杜家我就想哭。这杜家有什么好?都怪当初我爹说杜家有钱有产业,我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要是他实实在在我也认了,可他仗着他手里头有钱就到处沾花惹草。外人都自看我是个有福的人,现在想起来,还真不如嫁给穷人家。锅盔,我从没拿你当外人,这苦闷只能向你倾诉一下,换了别人我也不会说的……”
巧巧说到伤心处,低着头啜泣起来。锅盔怕大少奶奶心烦,自己嘴笨又不会说什么,于是就说:“大少奶奶,您一个人先安静一会儿。我到外边走走。”
晚上,雨更大了。巧巧换了身白绸子碎花旗袍,使得那婷婷玉立的身材更加曲线曼妙,笑吟吟地一改午后的颓唐,给锅盔夹菜倒酒。
“大少奶奶,我自个儿来。”锅盔脸色酡红,“我、我该回前院去了。”
几盅酒下肚,两朵红晕映在了巧巧脸上,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处更加楚楚动人。她热辣辣地看着锅盔,丰满的胸脯起伏有致,轻柔地说:“锅盔,我就这么讨厌吗?”
“大少奶奶,我怎么会觉得您讨厌呢!”锅盔一抬头,猛地迎住了大少奶奶的目光,又将头低下。他分明看到,大少奶奶专注含情的眼神迸射出来的东西像团火,要将他熔化。锅盔觉得周身的血液在加速。
“锅盔,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要送给你这句话?”巧巧柔情脉脉,轻声问。锅盔不敢迎向巧巧火辣辣的目光,嗫嚅着说:“大少奶奶……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巧巧幽幽地说:“记着就好。锅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娘家并且要你护送吗?”锅盔摇了摇头,巧巧叹了口气说:“锅盔,我就是想将这样东西交给你啊!”巧巧说着,蓦地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锅盔。锅盔只觉身子一热,蓦地挣脱了巧巧的怀抱。
锅盔的脸涨得通红。“锅盔,你不喜欢我?难道,你忘了我给你的烟荷包了?”巧巧说到这儿,眼泪涌了出来。锅盔摇了摇头。巧巧缓缓走到锅盔面前,哽咽着说,“这辈子,我认识的男人当中,你才是我心里真正所想的男人。我知道,我这样做不贞,可老天有眼,他能看得见……”巧巧说着,将头轻轻依偎在锅盔宽阔的肩膀上。突然,一个炸雷在屋顶响起,巧巧惊叫一声,就扑到了锅盔怀里,绵软的身子瑟瑟发抖,对锅盔说:“锅盔,我好害怕,今晚你就别走了……”
锅盔体内忽地涌起一股躁热,他刚想说什么,嘴就被巧巧的嘴轻柔地吸吮住了……
9
长文自打和白碧云好上后,心里边就撒了蜜糖似的。没事儿的时候,长文就往那儿跑。可不知为什么,白碧云只规定他每个月只来两回。别的时间她概不接待。长文就问白碧云为什么这样,白碧云说,自己怎么说也没有改嫁,现在还是人家老张家的人,张家的礼法严着呢。
这天晚上,长文和白碧云见面,长文突然发现,白碧云的手腕上多了一对红玉手镯。长文就问她啥时候买的,白碧云说早就有。两个人在炕上滚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子外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声响。长文吹了灯,掏出了放在枕头下的匣枪,打开了保险。
外头的声音没了,只传来了沙沙的雨声,这时,长文突然听到,窗了外边传来了猫叫春的声音。长文这才长出了一只气。
“你才是一只偷腥的猫呢!”白碧云用柔指点了长文的额头,捂着嘴咯咯笑道。
长文一把搂住白碧云羊脂般的身子嘿嘿一笑:“我就是只猫怎么的?专偷吃你这个腥物……”
两个人又搂在一处了。可不知为什么,长文老是觉得白碧云有些心不在焉……
这天上午,长文正在家里和新任的管家谈论着秋后收租的事情,锅盔急急忙忙跑进来禀报说:“少爷,不好了,外边来了好些荷枪实弹的警察,领头的说他是县警察所的刘所长,要您出去,他有话要跟您说。”
警察所的刘俊龙所长,长文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人。自打日本人来了后,这个人就成了日本人手下的一条狗。听说现在正在闹共产党八路军,死在他手里的共产党八路军不知道有多少。这小子双手沾满了鲜血。对日本人,长文向来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对刘俊龙这样的人,长文也是嗤之以鼻。虽说他没见过真正的共产党八路军,可他对这些人是有好感的。他不止一次听说,共产党八路军专和日本人过不去。不过,现在刘俊龙既来了,大面子上的事儿他还得过去。想到这儿,就来到门外迎接。
“刘所长,长文有失远迎,望乞恕罪。”长文双手抱拳,客套一番。哪知刘俊龙脸儿一沉,一挥手说:“来人,长文这小子私通八路,把他给我带走!”长文一下子就愣在那儿了:“刘所长,您说什么?我怎能私通八路呢?刘所长,您误会了。”刘俊龙挥了挥手:“杜大少爷,我只知道奉命行事,至于你私没私通八路,我刘俊龙管不着。来人,把杜大少爷给我带走!”
长文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被警察所的人捆了个结结实实。这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长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竟成了阶下囚。他问看守他的警察问为什么将他给抓进来,看守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他私通八路。长文嚷着要见刘俊龙,可刘俊龙自打将他抓进来,就像一条游到深海里的鱼,再也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这天晚上,长文正在牢房里边长吁短叹,突然牢门的钥匙被打开了,刘俊龙眯缝着眼走了进来。
“杜大少爷,知道我为什么将你给抓来吗?”刘俊龙点燃一根“大双刀”,满脸得意地说,“听说你看上了一个女人?”
长文就是一愣:“刘所长,您没搞错吧。我是有太太的人啊!”
刘俊龙一撇嘴儿,翘着二郎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可是你知道吗,这个女人她和我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长文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个女人和您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这个女人是谁啊?”
“谁?白碧云。长文,我告诉你,那是我的女人。看到她手腕上的那两只红玉手镯了吗?那是老子上回去给她买的。”刘俊龙吐了口烟,“不要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实话告诉你,我和白碧云相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是她男人没死,我们两个就有意,没想到你小子当间儿又插了一个杠子。”
长文这才恍然大悟。这白碧云的心里原本就有了人。长文心里这个气啊,大骂白碧云是个负心的婊子来。
“刘俊龙,你仗着手里这两条破枪就欺负人。你这是公报私仇!白碧云和我相好不假,可为什么你能去得我就去不得?”长文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现在,就是让老子去,老子还嫌脏呢!等老子出去了,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和你没完。”
刘俊龙站起身来绕着长文踱了一圈,咂了一下嘴儿,说:“大少爷,实话告诉你,你恐怕没那个机会了。我已经上报,你已经被定为私通八路之罪论处。大少爷,事到如今,你只能怨你自个儿的命不好。”
难道,是白碧云出卖了他?他和白碧云之间的事儿只有天知地知,别人怎么会知道呢?怪不得那天晚上白碧云和他在一起时有些心不在焉,原来是心里又有了别人。一定是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见刘俊龙现在有权势就踢开了他。想到这儿,抱着脑袋吼道:“白碧云,老子和你没完,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
“大少爷,白碧云这个女人并不都向你想的那么坏。她和我相好不假,可并没有当着我的面说出你的名字来。你之所以今天犯在我的手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告的密。”刘俊龙笑容可掬地说。
“谁?”
“对不起,无可奉告。我刘俊龙这点信用还是讲的。不过,我想大少爷还记得那天晚上猫叫春的声音吧!实话告诉你,那不是猫叫春,那是我手下的一个弟兄的口技。”刘俊龙挥了一下手,看守他的警察将牢门给上了锁。
刘俊龙走了后,长文这才明白,那天晚上猫叫春的声音是刘俊龙派的手下人怕他发现学的。可长文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和白碧云的事儿怎么就传到了刘俊龙的耳朵里?刘俊龙说他和白碧云的事儿是第三者告的密,可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一连多日,长文就在牢里琢磨能给刘俊龙得供这个情况的可疑人,可是无论他像过筛子似的怎么想,就是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