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谁的青春不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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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记忆繁花

当莫北离开以后,我的心好像已经死了,只是留着一个能活动的躯壳,行尸走肉。

我默默捡起垃圾袋,走在新余的环城公路上,在离开四夕和阿佑之后,我不得不找了一份这样的工作。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我能在大街上用眼睛寻觅那些和莫北相关的信息。

虽然,我再也没见过她。

亚军背着他的破烂包被阿佑一脚踢出面馆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好远好远,但是我还是听到了他杀猪般的嚎叫,然后四夕跑出来,脸色邪邪的,笑道:“你说你这人,不是说好了等我练好功力再来较量吗,你没事惹这位大魔头,那不等于自废武功吗?唉。”说完看看阿佑,他口中的魔头自然是她了。

亚军站起来,说:“我哪里惹你们了,不就是吃个面吗,至于这样吗?”

“至于,很至于。”阿佑声音冷冷的,“你吃的面,是他最喜欢吃的,但是你的吃相,太恶心了。”

四夕听到这话,轻声说:“没必要吧,就算春歌喜欢的东西,你也没必要这样。”

我听到这里,心咯噔痛了一下,我慢慢躲在树后,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直打转。

亚军“嘿嘿”笑道:“我吃东西是我的事,干你屁事,法律有规定吃东西就不能恶心吗?”

阿佑又抬起脚,四夕拉住她,对着亚军说道:“算了,你快走吧,再这样下去,我敢保证你会成为二级伤残。”

亚军把包一放,哼道:“我就不信,她还能吃了我,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我还就跟她杠上了。”

阿佑一听,挣开四夕,一步窜到亚军身前,两个人,轰然对视。

那是一种比电流更刺激的感觉,亚军明显顶不住,然后他退一步,摆出了亢龙有悔的招式,阿佑翘翘嘴巴,抬脚就向他踹去。

亚军再退,直到退无可退,然后他愤怒了,使出失传已久的龙爪手,向阿佑攻来。

四夕蒙上眼,不忍再看。

世界短暂的安静,四夕慢慢看过去,只见阿佑的脚夹在亚军的腰间,而亚军的手……狠狠地不留余地地抓在了阿佑胸前。

然后四夕尖叫了,亚军也尖叫了,阿佑没有叫,只是铁青着脸,冷冷看着他。

亚军看着阿佑,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难过,那是一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苦涩,亚军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还停在阿佑胸前。

四夕赶紧跑过去,将两个人分开,阿佑沉默着没有说话,亚军也讪讪地低着头,只是四夕听见了他低声的道歉:“对不起。”

四夕看看他,用一种无力的表情摇摇头,说道:“哥们,不是兄弟说你,你怎么能用武林失传的功夫呢,你不知道现在山寨版的东西那么多,你要用,也搞像样点好不,来来来,让哥教教你,什么叫做……”说到这里,他的手已经快如闪电狠狠地袭击到了亚军身前,亚军闷哼一声,轰然跪地,脸色由红到白,须臾变幻了几种颜色。

“这才是龙抓手。”四夕拍拍手,得意地笑笑。

阿佑没有去看他,四夕走过来,轻轻说道:“嘿,没事吧?”

她摇摇头,眼睛里已经没有表情,四夕知道,那是在三年以前就已经死掉的感情分子,可是就在刚刚,他分明看见了。

我看着他俩默默走远,心中五味杂陈,不是我不敢见他们,而是怕见到他们之后,我会情不自禁、没头没脑地以为,莫北会再次出现。

亚军还跪在那里,我将垃圾袋紧紧,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他用手指指着天,声音孤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下一句是啥来着?”

我笑道:“至于吗,痛不痛。”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我,这个眼神让我以为我是一个长者,他苦着脸,突然呜呜道:“哥们怕成为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以后我的生活就交给你了,春歌大大,你要照顾我啊。”说完双手纠缠在我的脚上,任我如何挣扎,也不放开。

“那个叫阿佑的女人来了。”我喃喃道。

“在哪里,哪里?”他马上放开手,东张西望,还不忘将手放在乱哄哄的头上,整整他那傻不拉几的发型。

我趁机躲开,嬉笑道:“看来,你已经生病了。”

他看不见阿佑,知道是我骗他,就直接坐在地上,无视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然后他说:“我是病了,所以只能赖着你了。”

我说:“你要赖的不是我。”

他说:“我确定,一定及肯定,就是你。”

我看看天,觉得天色还早,有必要跟他探讨一下,于是我说:“我听说,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会在梦里叫她的名字,以至于听到她的名字就会惊慌失措,情不自禁。”

“那又怎样?”他依旧不卑不亢。

“呵呵,如果我告诉你,昨晚上你叫了34声‘阿佑’的名字,你现在还能那么淡定么?”

他赶紧站起来,想用手捂住我的嘴,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知道似的。

“你这鸟嘴,怎么能乱说呢,我没有这么贱,好不好?”他低声说道。

我始终躲着他,淡淡道:“你是有点贱,不然你不会骗我说你出来是找工作,其实是来找姑娘。”

他被我看穿,眼睛直转,终于想好理由:“其实,我就是想来出口恶气,你知道哥们是有仇必报的君子,所以就……”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要生气,哥们知道错了,但是我相信你是能理解我的。”

“谁理解你,从现在起,你就像高尔夫球一样,有多远,滚多远。”我背起清洁工具,转身开走。

他赶紧追上来,谄媚地笑道:“春歌大大,何必呢,大家都是读书人,有话好商量嘛!”

我停下来,声音突然让我自己都感觉到冷漠:“你不小了,该干什么心里应该有数,但是我告诉你,不要再去碰那个叫阿佑的女孩,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亚军突然不说话,我转过身,他紧紧看着我,终于说:“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他们?”

我用心虚来掩藏自己,可是已经藏不住了,我叹口气,点点头说道:“是,我认识他们,只是不想与他们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痛苦。”

“你不要告诉我,那个叫阿佑的女孩子,是你的情人?”他瞪着眼睛,不错过我的任何表情。

我摇摇头,很真诚,说:“她是我的表妹。”然后吐出一口气:“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那意思就是说,你们在很早以前就有交往,那你离开是为了什么?”

“三年前,我刚来这里时候,就与他们认识了。”我低沉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沙哑。

我将垃圾袋放在树下,阳光从树丛的缝隙里慢慢地投下光斑,我伸出手,想要收集那些光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在我的手掌中间,一下子就消失不见,原来,这些消失就和她的消失一样,无声无息。

“三年前,那么就是说,你也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烟盒,在我很久很久不抽烟以后,我已经习惯将烟盒放得整整齐齐,但是今天,我要破戒了。

给了亚军一根,我也点燃一根,当烟尘慢慢地爬上眼睑,我知道,有些回忆已经刻不容缓地从大脑里浮现出来。

“我来的时候‘青春’是一个虚妄的词语,直到遇见我一生的她,我的青春,才算有了颜色。”我淡淡地说。

“她就是阿佑?”亚军问我。

“不是她,我说的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永远的痛。”

“那她叫什么?”

“她叫莫北。”

亚军没有任何悬念地回到我家,他将背包放在地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看得出来,他是在怪我,怪我又把他带回来了,其实时光倒流的话,可以看见他是死皮赖脸自己苦苦哀求要回来的。

我将深蓝的衣服脱下,宽大的袖子上有些小小的碎屑,亚军趴在窗边,像是孤单的苍蝇在没头没脑地思考,阳光慢慢地爬上来,下边马路上的灰尘被风带得飞舞起来,几棵小树弯弯腰,又拉直了身体,他突然笑起来,让我想到莫北曾经的样子。

“你笑什么?”我问。

他只是微微看看我,又回过头,继续扮演苍蝇,然后声音也“嗡嗡”地传来:“你知道吗,当我站在这里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世界真他妈渺小。”

我听到他的话,有些奇怪,这算是一种心境吗?要是他站在20层的大楼,那他的心境会是什么样子?

“你就别抽疯了,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吧!”我将东西收拾好,开始做饭。

他依旧用那个有点寂寞的姿势坐在窗边,样子落寞而哀伤,但是我却猜不透他的哀伤与落寞来自哪里。

“春歌。”他叫了我一声,我在厨房应了,他的声音突然又断掉,我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他的低语:“你说,像阿佑那样的姑娘,找来做老婆好不好?”

那一晚,他没有像前一夜那般折磨人,而是安安静静地睡在一边,我有些惊讶,翻过身子,正好看见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咋了?”我问。

“我在想,”他突然看着我,说:“找个机会把阿佑给……”

我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就不要做白日梦了,况且现在是深夜12点整,你老老实实睡觉,明日老老实实找工作,然后老老实实地活下去。”

他却摇摇头,将我的枕头搞得摇摇晃晃,他伸出手,边比划边说道:“我刚下了一个决定,这辈子,目的就一个,拿下阿佑。”

我懒得再看他,只是微微蹙眉,心中说道:“傻子,你不知道她的苦楚,怎能拿得下她?”

他看我发呆,忙道:“春哥,老实说,你们交情如何?”

“啊……很晚了,该睡觉了。”我避开他的话题,闷头就睡。

他翘翘嘴,自言自语道:“老子就不信,凭我的潇洒倜傥、玉树临风,会拿不下一个女人?”

阿佑不停地打喷嚏,红红的鼻子不停地抽搐,该死的,是谁在想她还是在骂她呢?

四夕来找她,见到她的时候笑出来:“姐妹儿,何必呢,不就是没找到吗,还哭鼻子,至于吗?”

阿佑冷了他一眼,说道:“我感冒了。”

“那就去看医生啊!”在这一点上四夕是很相信医学的,于是他拉着阿佑就想跑,阿佑却一动不动,他才发现自己的力气实在太渺小,然后他说:“大小姐,姑奶奶,病了就看医生,好不好?”

阿佑的眼睛有些凛冽,冷冷地说道:“你忘记了,我已经不再进医院了。”

四夕顿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很紧张,窗外的黑夜开始漫进屋子,淹没了阿佑有些沧桑的脸。

“对不起。”四夕轻轻地说道。“可是你的身体……”

“没事的。只是打了几个喷嚏。”阿佑揉揉鼻子,说道:“明天,我们去城北看看,这么久以来我们都以为他会在城南,可是这么久都没找到,我猜他会在城北也说不准。”

“城北?”四夕仿佛有些惊讶,淡淡说道:“城北偏僻得很,他会去那边?”

“以前人家说‘大隐隐于市’。”阿佑坐下来,说:“但是我们知道的,他一心想逃避,或者真会去城北。”

“可是城北那么大,我们怎么找?”

“那就慢慢地找,直到找着为止。”

一个星期之后,亚军在环形公路上抱住我的腿,我的衣服扣子被他扯掉一颗,他说:“我的乐迪嘎嘎(网络语言,“我的天啦”的意思),她为什么还不出现?”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就因为知道,我才没有去那些热闹的地方,只在周边的公路上收拾垃圾,他抱怨我,却又无能为力,谁叫他是路痴呢?

“如果你还要这样,那么,哥们不陪你混了,我还要工作。”我推开他,这些日子来,我已经体会到他的难缠,可是他依旧抱住我的腿,声音悲怆:“苍天啊,大地啊,琼瑶阿姨啊,风月大大啊,麻烦你,派个美女来安慰安慰我吧!”

我终于爆发,一把推开他,然后整理好衣服,向着城北的交通大道走去。

他跟上来,死皮赖脸。

我在天桥下方收拾好了最后一个垃圾桶,在前方不太远处的公交站牌下面,亚军歪着脑袋,每当我累死累活干活的时候,他都离我远远的,这算是一种歧视呢,还是一种礼貌呢?无人知道!

我将衣服整平,然后慢慢走向公交站牌,新余402路公交车来的时候,我慢慢挤上去,其实要不是因为亚军,我是不想坐车的,可是当我正要投票的时候,我看见四夕和阿佑站在后边的扶手处,样子慵懒。

或者是一种感觉。

或者是一种默契。

或者是一种伤楚。

或者是一个不经意的灵犀相通。

他们同时看向我,也看到了我身后的亚军。

我当然看见了他们的眼神,像是在努力辨认,然后阿佑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我很佩服她的矫健程度,虽然新余的公交不挤,可是在城北这偏远的地方,真的不能相提并论,我心里一紧,也不管投往公交箱的硬币,扭头就跑,转身的时候撞倒了亚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阿佑的身体从他身边闪过,追着我不见了踪影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当然还有一个人和他差不多,便是四夕。

四夕看见他的时候,我和阿佑早没了影子,亚军好像反应过来了,也死命追过来,身后的四夕喘着粗气,一瘸一拐跟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