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旁观者文》
人生于天地之间,各有责任。知责任者,大丈夫之始也。
·《呵旁观者文》
人人各各自放弃其责任,则世界必毁。
·《呵旁观者文》
旁观云者,放弃责任之谓也。
·《呵旁观者文》
一国之主人为谁?即一国之人是也。西国之所以强者无他焉,一国之人各尽其主人之职而已。
·《呵旁观者文》
事之当办,彼非不知;国之将亡,彼非不知。虽然,办此事而无益于我,则我惟旁观而已;亡此国而无损于我,则我惟旁观而已。
·《呵旁观者文》
以阳明学知行各一之说论之,彼知而不行者,终是未知而已。苟知之极明,则行之必极勇。猛虎在于后,虽跛者或能跃数丈之涧;燎火及于邻,虽弱者或能运千钧之力。
·《呵旁观者文》
孔子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孟子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任之谓也。
·《呵旁观者文》
造成今日之国民者,则昔日之政术是也。
·《中国积弱溯源论》
所谓驯之之术者何也?天生人而使之有求智之性也,有独立之性也,有合群之性也,是民贼所最不利者也,故必先使人失其本性,而后能就我范围。
·《中国积弱溯源论》
盖所以餂民者得其道也。此术也,前此地球各专制之国,莫不用之,而其最娴熟精巧而著有成效者,则中国为最矣!
·《中国积弱溯源论》
其成就之者在国民,而孕育之者仍在政府。彼民贼之呕尽心血,遍布罗网,岂不以为算无遗策,天下人莫余毒乎?
·《中国积弱溯源论》
设制度、施号令以治其土地、人民谓之政。
·《立宪法议》
宪法者何物也?立万世不易之宪典,而一国之人,无论为君主、为官吏、为人民,皆共守之者也,为国家一切法度之根源。此后无论出何令,更何法,百变而不许离其宗者也。
·《立宪法议》
宪法与民权,二者不可相离,此实不易之理,而万国所经验而得之也。
·《立宪法议》
吾侪之昌言民权,十年于兹矣;当道者忧之、嫉之、畏之,如洪水猛兽然。
·《立宪法议》
宪法者,万世不易者也,一切法度之根源也,故当其初立之也,不可不精详审慎,而务止于至善。
·《立宪法议》
以之独善其身而一身善,以之兼善天下而天下善。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徇俗以自画,是谓奴性;惊世以自喜,是谓客气。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吾今者以读书思索之所得,觉有十种德性,其形质相反,其精神相成,而为凡人类所当具有,缺一不可者。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独立者何?不倚赖他力,而常昂然独往独来于世界者也。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合群云者,合多数之独而成群也。以物竞天择之公理衡之,则其合群之力愈坚而大者,愈能占优胜权于世界上,此稍学哲理者所能知也。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自由者,权利之表证也。凡人所以为人者有二大要件,一曰生命,二曰权利。二者缺一,时乃非人。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自由者,亦精神界之生命也。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自信力者,成就大业之原也。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自信者常沈著,而骄傲者常浮扬;自信者在主权,而骄傲者在客气。故豪杰之士,其取于人者,常以三人行必有我师为心;其立于己者,常以百世俟圣而不惑为鹄。夫是之谓虚心之自信。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为我也,利己也,私也,中国古义以为恶德者也。是果恶德乎?曰:恶,是何言!天下之道德法律,未有不自利己而立者也。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破坏亦可谓之德乎?破坏犹药也。药所以治病,无病而药,则药之害莫大;有病而药,则药之功莫大。故论药者,不能泛论其性之良否,而必以其病之有无与病药二者相应与否,提而并论,然后药性可得而言焉。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天下大矣,前途远矣,行百里者半九十,是在少年!
·《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
今日之世界,新世界也:思想新,学问新,政体新,法律新,工艺新,军备新,社会新,人物新,凡全世界有形无形之事物,一一皆辟前古所未有,而别立一新天地。
·《灭国新法论》
灭国者,天演之公例也。凡人之在世间,必争自存,争自存则有优劣,有优劣则有胜败。
·《灭国新法论》
天下事未有中立者也,不灭则兴,不兴则灭,何去何从,间不容发。乃我四万万人不讲所以兴国之策,而窃窃焉冀其免于灭亡,此即灭亡之第一根源也。
·《灭国新法论》
新法乎,新法乎,前车屡折,而来轸方遒;饮鸩如饴,而灰骨不悔。吾又将谁尤哉!吾又将谁尤哉!
·《灭国新法论》
思想者,事实之母也。欲建造何等之事实,必先养成何等之思想。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世界之有完全国家也,自近世始也。前者易为无完全国家?以其国家思想不完全也。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苟思想之普及,则吾国家之成立,殆将不远矣。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过去者已去,如死灰之不能复燃;未来者未来,如说食之不能获饱;今暂置勿论,但取现在通行有力者而论之。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于现今学界,有割据称雄之二大学派,凡百理论皆由兹出焉,而国家思想其一端也。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天下无天授之权利,惟有强者之权利而已,故众生有天然之不平等,自主之权当以血汗而获得之;国家者,由竞争淘汰不得已而合群以对外敌者也,故政府当有无限之权,而人民不可不服从其义务。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民族主义者,世界最光明、正大、公平之主义也,不使他族侵我之自由,我亦毋侵他族之自由。其在于本国也,人之独立;其在于世界也,国之独立。
·《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
我国民所最缺者,公德其一端也。
·《论公德》
公德者何?人群之所以为群,国家之所以为国,赖此德焉以成立者也。
·《论公德》
有一物焉贯注而联络之,然后群之实乃举,若此者谓之公德。
·《论公德》
道德之本体一而已,但其发表于外,则公私之名立焉。人人独善其身者谓之私德,人人相善其群者谓之公德,二者皆人生所不可缺之具也。
·《论公德》
凡人对于社会之义务,决不徒在相知之朋友而已,即绝迹不与人交者,仍于社会上有不可不尽之责任。
·《论公德》
“不自由毋宁死!”斯语也,实十八九两世纪中,欧美诸国民所以立国之本原也。
·《论自由》
自由者,天下之公理,人生之要具,无往而不适用者也。
·《论自由》
虽然,有真自由,有伪自由,有全自由,有偏自由,有文明之自由,有野蛮之自由。今日“自由云自由云”之语,已渐成青年辈之口头禅矣。
·《论自由》
野蛮时代,个人之自由胜,而团体之自由亡;文明时代,团体之自由强,而个人之自由减。斯二者盖有一定之比例,而分毫不容忒者焉。
·《论自由》
今世少年,莫不嚣嚣言自由矣,其言之者固自谓有文明思想矣,曾不审夫泰西之所谓自由者,在前此之诸大问题,无一役非为团体公益计,而决非一私人之放恣桀骜者所可托以藏身也。
·《论自由》
一身自由云者,我之自由也。虽然,人莫不有两我焉:其一,与众生对待之我,昂昂七尺立人间者是也;其二,则与七尺对待之我,莹莹一点存于灵台者是也。
·《论自由》
中国人动言郅治之世在古昔,而近世则为浇末,为叔季,此其义与泰西哲学家进化之论最相反。虽然,非谰言也,中国之现状实然也。
·《论进步》
竞争为进化之母,此义殆既成铁案矣。
·《论进步》
分途并趋,人自为战,而进化遂沛然莫之能御。
·《论进步》
凡一国之进步,必以学术思想为之母,而风俗政治皆其子孙也。
·《论进步》
夫天然之障,非人力所能为也,而世界风潮之所簸荡所冲激,已能使吾国一变其数千年来之旧状。进步乎!进步乎!
·《论进步》
天下事无无果之因,亦无无因之果,我辈积数千年之恶因,以受恶果于今日,有志世道者,其勿遽责后此之果,而先改良今日之因而已。
·《论进步》
吾读宗教改革之历史,见夫二百年干戈云扰,全欧无宁宇,吾未尝不頞蹙。吾读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之历史,见夫杀人如麻,一日死者以十数万计,吾未尝不股栗。虽然,吾思之,吾重思之,国中如无破坏之种子,则亦已耳,苟其有之,夫安可得避。
·《论进步》
乃近年以来,举国嚣嚣靡靡,所谓利国进群之事业,一二未睹,而末流所趋,反贻顽钝者以口实,而曰新理想之贼人子而毒天下。噫,余又可以无言乎!
·《论私德》
欲铸国民,必以培养个人之私德为第一义;欲从事于铸国民者,必以自培养其个人之私德为第一义。
·《论私德》
公德者,私德之推也。知私德而不知公德,所缺者只在一推;蔑私德而谬托公德,则并所以推之具而不存也。故养成私德,而德育之事思过半焉矣。
·《论私德》
不宁惟是,苟在上者多行不义,而居下者守正不阿,贵族专尚诈虞,而平民独崇廉耻,则下民将益为官长所欺诈所鱼肉矣。
·《论私德》
内乱之影响,则不论胜败。何也?胜败皆在本族也,故恢复平和之后,无论为新政府、旧政府,其乱后民德之差异,惟视其所以劳来还定、补救陶治者何如。而暂乱偶乱者,影响希而补救易;久乱频乱者,影响大而补救难。此其大较也。
·《论私德》
故有利用敌国外患以为国家之福者,虽可悲而非其至也。
·《论私德》
私德者,人人之粮,而不可须臾离者也。虽然,吾之论著,以语诸大多数不读书不识字之人,莫予喻也;即以语诸少数读旧书识旧字之人,亦莫予闻也。
·《论私德》
汝之言而有力耶,遂将以毒天下。吾愿有言责者一深长思也。
·《论私德》
天地间独一无二之大势力,何在乎?曰智慧而已矣,学术而已矣。
·《论学术之势力左右世界》
法国大革命,十九世纪全世界之原动力也。
·《论学术之势力左右世界》
不必自出新说,而以其诚恳之气,清高之思,美妙之文,能运他国文明新思想,移植于本国,以造福于其同胞,此其势力,亦复有伟大而不可思议者。
·《论学术之势力左右世界》
苟能左右我国者,是所以使我国左右世界也。
·《论学术之势力左右世界》
史学者,学问之最博大而最切要者也,国民之明镜也,爱国心之源泉也。
·《中国之旧史》
今日欧洲民族主义所以发达,列国所以日进文明,史学之功居其半焉。然则,但患其国之无兹学耳,苟其有之,则国民安有不团结,群治安有不进化者。
·《中国之旧史》
中国之史,非益民智之具,而耗民智之具也。
·《中国之旧史》
吾中国史学知识之不能普及,皆由无一善别裁之良史故也。
·《中国之旧史》
欲创新史学,不可不先明史学之界说;欲知史学之界说,不可不先明历史之范围。
·《史学之界说》
历史者,叙述进化之现象也。现象者何?事物之变化也。宇宙间之现象有二种:一曰为循环之状者,二曰为进化之状者。
·《史学之界说》
何谓循环?其进化有一定之时期,及期则周而复始,如四时之变迁、天体之运行是也。何谓进化?其变化有一定之次序,生长焉,发达焉,如生物界及人间世之现象是也。
·《史学之界说》
循环者,去而复来者也,止而不进者也;凡学问之属于此类者,谓之“天然学”。进化者,往而不返者也,进而无极者也;凡学问之属于此类者,谓之“历史学”。
·《史学之界说》
故言历史之广义,则非包万有而并载之,不能完成;至语其狭义,则惟以人类为之界。
·《史学之界说》
事不关系人群者,虽奇言异行,而必不足以入历史之范围也。
·《史学之界说》
史学之客体,则过去现在之事实是也; 其主体,则作史、读史者心识中所怀之哲理是也。有客观而无主观,则其史有魄无魂,谓之非史焉可也。
·《史学之界说》
中国史家之谬,未有过于言正统者也。言正统者,以为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也,于是乎有统;又以为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也,于是乎有正统。
·《论正统》
统之云者,殆谓天所立而民所宗也;正之云者,殆谓一为真而余为伪也。
·《论正统》
国家者人格也。
·《论立法权》
凡人必意志然后有行为,无意志而有行为者,必疯疾之人也,否则其梦呓时也。
·《论立法权》
如涂附涂,日复一日,此真中国特有之现象,而腐败之根源所从出也。
·《论立法权》
不知一人之时代甚短,而法则甚长;一人之范围甚狭,而法则甚广;恃人而不恃法者,其人亡则其政息焉。法之能立,贤智者固能神明于法以增公益,愚不肖者亦束缚于法以无大尤。
·《论立法权》
天下未有无人民而可称之为国家者,亦未有无政府而可称之为国家者,政府与人民,皆构造国家之要具也。
·《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
人非群则不能使内界发达,人非群则不能与外界竞争,故一面为独立自营之个人,一面为通力合作之群体。
·《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
政府者,代民以任群治者也,故欲求政府所当尽之义务,与其所应得之权利,皆不可不以此原理为断。
·《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
政府之正鹄不变者也,至其权限则随民族文野之差而变,变而务适合于其时之正鹄。
·《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
无一人能滥用其自由,则人人皆得全其自由,是谓文明之自由。
·《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
非得文明之自由,则国家未有能成立者也。
·《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
一彼一此,首尾不具,不足以称著述,故名曰摭言。
·《政治学学理摭言》
以皮相论之,此可谓极无理之言也。夫君主亦犹人耳,人性而可使为不善也,岂其履此九五而遂有异也。
·《政治学学理摭言》
日进而趋于多数也,是天演之公例不可逃避者也。虽然,亦恃人力焉。故学理明则其进也必速,学理误则其进也必缓,或且凝滞不进者有焉矣。
·《政治学学理摭言》
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说;欲新宗教,必新小说;欲新政治,必新小说;欲新风俗,必新小说;欲新学艺,必新小说;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说。何以故?小说有不可思议之力支配人道故。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
人类之普通性,何以嗜他书不如其嗜小说?答者必曰:以其浅而易解故,以其乐而多趣故。是固然。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
凡人之性,常非能以现境界而自满足者也;而此蠢蠢躯壳,其所能触能受之境界,又顽狭短局而至有限也;故常欲于其直接以触以受之外,而间接有所触有所受,所谓身外之身、世界外之世界也。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
语言力所被,不能广、不能久也,于是不得不乞灵于文字。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
在文字中,则文言不如其俗语,庄论不如其寓言,故具此力最大者,非小说末由!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
凡读小说者,必常若自化其身焉——入于书中,而为其书之主人翁。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
小说之为体,其易人人也既如彼,其为用之易感人也又如此,故人类之普通性,嗜他文不如其嗜小说,此殆心理学自然之作用,非人力之所得而易也。
·《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