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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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人的一生原来没有想象的那么长(7)

阿刚提着裤子一脸轻松地走出来,嘿嘿笑:“海哥,我早想开啦!人生在世能几时,图个什么呢?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灭了烟头:“走吧,出去找个地方喝酒,鼓舞下军心!”

四处跋涉之后才发现地处偏僻,两人从天色微黑寻觅至星斗差点满天了才找到一家小饭店。我心里愁闷,决意要了一瓶二锅头。阿刚一再提醒说酒后会误事,我抽着闷烟:“能误什么事呢?有什么事可以误呢?别忘了,我们是来旅游的!”

因为喝醉了,我晚上睡得很香。第二天早上我正酣眠,被阿刚的手机闹钟活活闹醒了,我闭着眼在床上滚来滚去:“妈的吵死了,快关了!”

“起床啦!”阿刚趿拉着拖鞋过来推我,“八点半啦!”

“再睡一会儿吧,头疼死了!”

“海哥,还去不去面试啊?”

我拉过被子闷住头,瓮声瓮气地说:“不去了,困死了!鸟地方这么偏,哥哥要是过来工作不是等于发配边疆了?”

“不是吧?”阿刚蹲在我床头,“去吧,来都来了,不去算什么?难道我们跑过来就是为了在旅店里住一晚吗?海哥,给个面子起来吧!你气色他妈的好呀,不去面试太可惜啦!”

那天要不是阿刚劝,我可能真的不去面试了。面试的地点在学校五楼的会议室,我进去的时候已经有六七个学生在里面正襟危坐了。一个脸上有小雀斑的女老师给我倒了杯茶水,笑着说:“还有几分钟,先休息会儿吧。”

又陆续进来几个学生,估计都是一早赶远路过来的。听他们聊天,有几个还是本科生。九点十几分的时候,一个气势不凡的老头走了进来,雀斑女老师介绍说:“这是我们申校长,来给大家简要介绍一下我们学校的情况。”

申校长说话不急不缓,上来就切入正题:“首先,欢迎各位来我们学校面试。对于我们学校的情况,可能各位都有了一些了解,我在这里再补充一下。”

一听说他要介绍学校情况,大家都来了精神。

申校长环视一圈:“我们学校的优势呢,我就不说了。这里主要谈一谈你们到这里工作后,可能会碰到的困难。”

我满心期待他能谈谈优势的,结果他居然一句“不说了”就带过了。

“我们学校地理位置比较偏僻。各位来的时候呢,应该也看到了,学校周边的环境比较一般。其次呢,在上海的中专学校里,我们学校的综合实力并不属于前列。”申校长伸出右手在空中轻轻抚了一下,“属于中等偏上。如果听到这里你不想参加面试了,那么也没有关系,现在就可以离开,这个没有问题。”

我放眼看去,在座的学生全都毕恭毕敬看着他,没有一个有拍马撤退的迹象。

“我就说这么多。”申校长从容起身,看也不看我们,转身走了。

雀斑女老师坐到他的位置上,语气亲切地接着给我们介绍情况。具体的面试过程是说课,雀斑女老师按面试的专业给每个学生发了一份材料:“大家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等会儿中午的时候我会过来带大家去食堂一起吃个便饭。吃过午饭,我们就正式开始面试了。”

我拿到的是一篇名为《鼎湖山听泉》的课文的复印件,一篇我从来没风闻过的文章。我闷头看了半天,跟其他学生一样,埋头在纸上写说课材料。雀斑女老师甚是亲切,过来添了几次水,中午的时候过来招呼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有两个女学生埋头苦写,说不去吃饭了。另一个学生听说她们不去了,立刻感到竞争压力,也表示不饿。

雀斑女老师笑着说:“去吃吧,都准备好了,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

三个人坚决摇头表示不饿,雀斑女老师也只好作罢。学校的食堂颇为干净,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女学生吃得特别快,一会儿就抹嘴巴走了。一见有人走,剩下的人也坐不住了,聊天的也不聊了,都开始风卷残云地吃,看那架势好像谁吃得慢就会被扔到食堂的锅里煮了。

我难得早起,饿了半天,一份饭吃下去还没吃饱,看看周围都走光了,自己也不好再去添饭,只好一抹嘴巴也回会议室了。

那些学生早在埋头苦写了,有的大概写好了,正在紧锁眉头一脸苦大仇深地沉思。我看看写得也凑合了,就坐在那边喝茶。

十二点多时,雀斑女老师走进来笑着问谁先去试讲,没一个学生应声。我扬手说:“我去吧。”

试讲地点在楼下的一个会议室,里面坐了不少老师。最前排坐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脸色红润,头发半退休。我站在讲台上放眼望去,第一排就坐了他一个人,又观其气势不凡,大有挑菜叶的眼神,估计是个头头。

我把资料朝桌子上一放,挺拔住身姿尽量抑扬顿挫:“这篇课文名为《鼎湖山听泉》,首先可以从分析课文题目入手。一般对于泉我们是‘看’,或者是‘赏’,但是这篇课文为什么没有起名为‘鼎湖山看泉’,或者‘鼎湖山赏泉’呢?说明这个‘听’字,是这篇文章的一个切入点。作者为什么要写‘听’泉?当作者听泉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作者又是如何表达这些感受的?可以让学生带着这三个问题来阅读文本。那么作者是如何听泉的呢?课文开篇就介绍了他是游览了一些景点后,在斜风细雨中来到了鼎湖山……”

从讲台下来时我瞄了眼那个头头,他似乎挺满意的,对我略略一颔首。我出来的时候下一个学生已经在隔壁房间里等着了。雀斑女老师笑着问我讲得怎么样。

“还行吧。”我试探着问,“我还要回会议室等吗?”

“不用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结果出来后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雀斑女老师亲切地说,“你知道怎么坐车回去吧?”

我把来时的坐车路线跟她说了一下,她说这样绕远了,重新给我说了一条线路。

15

匪哥正坐在电脑前玩斗地主,看到我和阿刚回来扭头问:“怎么样?难道是载誉归来吗?”

“海哥绝对是衣锦还乡!”阿刚喝了口水,兴冲冲地吹,“但是关键的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那个学校美女如云啊!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呀,皮肤那个白又嫩呀,眼睛那个水汪汪呀!要是能由远观之发展到亵玩之,那该有多么惬意!”

我点了根烟:“太庸俗了!”

“过奖。”阿刚也摸过烟点了一支,“最大的缺憾是地理位置偏僻了点,但是为了美人,下放农村也未尝不可呀!”

瞎扯了半天,匪哥忽然皱着眉,一手横在半空想了两秒钟,猛然反应过来冲阿刚说,“差点忘了,勇哥打电话来了,说这边有个韩国学校要招老师,问我们有没有兴趣。”

“什么时候打的啊?”

“昨晚。那个学校是韩国领事馆在这边办的,都是韩国人的小孩,有初中高中,现在招的是初中老师。要是感兴趣你就马上回个电话给勇哥。”

“待遇怎么样啊?”

“那我怎么知道?我反正跟勇哥说了,我到时过去看看。”

“我去学院问问勇哥。”阿刚走到门口,回头一挥手,“誓将去汝,适彼乐土!”

我一脸羡慕冲匪哥说:“你们学院不错啊,还帮你们介绍工作。”

“一般情况吧。上次董老师跟我说啦,浙江那边有个三本学校跟他要人,只要我论文顺利,他一句话就能把我送过去。”

“什么学校啊?”

匪哥说了个大学的名字,然后笑着说:“难道你想去吗?没有用,只跟我们学院要人!那边中文系的系主任以前跟董老师是同门,这是给董老师面子。”

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定睛朝匪哥的眼睛看,有点青肿,我掰过匪哥的脑袋细看:“怎么眼睛肿了?跟柳智芸玩SM了?”

匪哥挥了挥手,扭过头:“鬼。哥哥生活很和谐好吧!”

盘问半天,匪哥好歹坦白了。原来瞿晴申请入党,那个跟瞿晴有矛盾的女生,写匿名信把瞿晴被人包养过的事情告诉学院了。瞿晴知道后跟她吵了起来,结果她找了一个男生把瞿晴打了一顿。瞿晴宿舍的另一个女生把事情告诉了匪哥,匪哥大怒,找到那个男生打了一架。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我说,“你还拔刀相助啊?是不是打算吃回头草啊?”

“再怎么说——”匪哥点了根烟,抽了抽鼻子,“她也曾经是哥的女人好吧!别走漏风声啊,哥哥跟柳智芸说的是喝醉撞树上了!”

午后的阳光洒在杂乱的阳台上,显得慵懒而寂寞。操场上有人在吵吵闹闹地踢足球,空气中已经出现各奔东西的味道了。

寒假来临前又发生了几件事。一件是匪哥去那个韩国学校面试,顺利通过。另一件是阿刚接到他母校来的电话,说他寄回去的简历通过审核了,让他尽快回去面试。那边说系里的一个主要领导这两天正好在学校,让阿刚最好第二天就能去,否则那个领导很可能这几天要出去开会,再面试的话就要再往后拖了。

阿刚接了电话后苦思冥想,居然买了张飞机票,当天下午还把他那件白毛衣给洗了。晾到晚上毛衣还没干,阿刚把匪哥去年在学校BBS上买的二手取暖器拖了出来,对着毛衣烘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我们还在床上睡觉就听到阿刚惨叫一声,我迷迷糊糊地探头说:“怎么了?”

“妈的,糊了!”

我朦胧中看见阿刚抖了抖毛衣套身上,背上包急匆匆出门了。

过了一天阿刚就回来了,据说面试效果很好,基本敲定。我们肃然起敬,开始以“大学老师”来尊称阿刚。匪哥动不动就指着阿刚那件白毛衣背部的黑窟窿说:“大学老师就是大学老师,毛衣上烧出来的窟窿都这么帅!”

阿刚对那个窟窿偏爱有加,一脸得意:“这个窟窿可不是一般的窟窿,这是糊了的象征。什么叫‘糊了’?打麻将和了吗?不是,那是在预示着我面试的成功!”

阿刚和匪哥的工作都有着落了,寒仔本来准备考博士,给导师送了不少东西,结果导师告诉他,排队的人已经满了,让他等明年再考。寒仔愤怒之余,打算考别的导师,但是因为没有关系,没有一个导师给他准信儿。考博主要看导师,基本上导师愿意收你,就没多大问题。如果导师不给准信儿,那基本上就是没戏。寒仔惆怅许久,最后放弃考博,决定毕业后回苏州进他爸的公司。

宿舍四人中,只有我的工作还悬着。

寒假回到家,我大伯托了他一个朋友,请了天津一所高校的领导吃饭。吃饭时那个领导问我是不是党员,说如果是党员的话可以当辅导员。我婉转地说忙于学业,等到工作以后再努力向组织靠拢。其实研究生入党很容易,基本上写个入党申请书就可以了。但我逍遥惯了,没有积极主动要求入党。

一顿饭吃下来感觉希望渺茫,我爸酒也喝多了,到了家就训斥我:“当初让你大学毕业去参军你不去,考什么研究生。你要是参军了,至少混个连长吧,好歹也能保卫祖国。现在能干吗?说是个研究生,回来建设家乡都找不到门!”

“我们国家安全着呢!再说家乡这么繁荣,也不等着我回来建设。”我闷声说,“我就争取留在上海吧,估计上海户口拿下来问题不大。”

我爸气得一拍桌子:“你能吃几两饭我还不知道?上海户口顶什么用!不行你就回那个公司去,就当没读这个研究生!”

说到后来我和我爸差点吵起来,我妈过来打圆场:“行了,这不还有半年才毕业嘛!孩子多念点书总比拿刀拿枪好,都少说两句吧。工作慢慢找,再怎么着难道能饿死一个研究生不成?”

这个寒假过得非常窝火,我爸难得回家过年,结果几乎就是回来和我吵架的。

有天吃晚饭时,看爸妈兴致不错,我试探性地问我妈,要是我以后去日本了怎么办?我妈第一个反应是,去日本干吗?

“说不定我跑去读博呢。中国的大学不行,世界前百名大学里一所中国的都没有。你看当年清政府那么腐朽,还知道花钱送学生去日本深造。”

我爸喝了口酒说:“所以清政府倒了!”

“那也不是因为这个!你看当年到日本留学回来的学生,后来多少成了名人啊!”我掰着指头数,“鲁迅啊,郁达夫啊,郭沫若啊,周作人啊,成仿吾啊……鲁迅要是没在日本看到过刺激他的录像,哪能成为文学泰斗呀?说不定就是一个乡村医生了。”

我妈笑着说:“那就去好了,回来你也成个泰斗!”

“那万一我发现日本风光不错,在那边又碰到个合适的姑娘,不回来了呢?”

“不回来怎么行?”我妈眼一瞪,“那我这个儿子不是白养了?再说沈樱愿意跟你去吗?”

“我就随便说说,你怎么上纲上线的?”

我没跟家里说过我和沈樱分手的事情。我爸放下酒杯,郑重其事地说:“反正去日本不行!他们首相三天两头去靖国神社,中日关系现在很紧张,去那边不安全。”

有时我觉得和我爸谈事情,根本就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本来不太想进那所中专的,现在倒期望它能快点给我答复。等了一个寒假,那所中专也没消息。